武则天侄子“夺嫡梦想”破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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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承嗣的“冲天梦想”

武则天登基后,作为武氏嫡系袭爵人的武承嗣,进封魏王,并官拜首席宰相——文昌左相。但宰相已远远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了,他要飞得更高。目标,随着身份地位的改变而不断调整,对他来说,下一站——太子。

武承嗣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感觉良好,试看今日之天下,竟是谁家之天下——武家!自己居功至伟又是武家的嫡系袭爵人,大周朝的太子,除了自己还能有谁?李旦!那个幽居东宫的皇嗣一天不离开京都,一天就是威胁。武三思也劝武承嗣:“你还记得当年傅游艺带领关中百姓上书劝进吗?现在你也得这么做,花两个钱,组织些老百姓诣阙联名上表,请立你为皇嗣。这一鼓噪,皇上准得好好地考虑考虑,我再找几个大臣在旁边一帮腔,这事就成了。”接着,他找到了凤阁舍人张嘉福为自己策划造势。张嘉福作为政府官员,不方便抛头露面,便找来洛阳人王庆之联络数百人上疏请立武承嗣为皇太子。

天授二年(公元691年)九月下旬的一天,武则天正埋头在宣政殿批阅公文,隐约听见宫门外有吵吵嚷嚷声,问:“何人在宫外喧哗?”武承嗣花钱雇佣来的枪手王庆之被带到武则天的面前,看着眼前的王庆之,听了他的请愿,武则天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武承嗣这帮猴崽子又来给自己找麻烦了,不然小老百姓怎么会关心起皇家的立储问题。

武则天也想听听群众的意见,就问:“皇嗣(李旦)是我的亲生儿子,为何废弃?”王庆之对武则天问这句话早有准备,因为他已经排练好台词。他上前文绉绉地回答说:“古人说‘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这是引用《左传》里的话,神灵不会喜欢异族的供奉,民间也不会祭祀异姓的祖先。王庆之接着说:“当今天下是谁的天下?是武家的天下,可皇嗣却是李家的人,这非常不合道理。一旦陛下驾鹤西去,江山岂非又归李家所有?”也就是说,你武则天忙活半天白忙活,山还是那个山,水还是那个水。

这哪是人说的话,分明是一颗子弹,瞬间就击穿了武则天的心脏。武则天虽然让李旦及其子嗣都改姓为武,可那只是自欺欺人的做法。等到哪天自己两眼一闭,两脚一蹬,太子李旦登上皇位,复兴李唐是必然的。就算王庆之今天不说出来,在武则天的心里,她也无数次地考虑过这个问题。

武则天送走王庆之,并赐以印纸,允许他可随时来见自己。武则天感觉很累,想休息一会儿,但躺下又睡不着,王庆之的话在耳边苍蝇似的绕呀绕。她赶紧找两位宰相岑长倩和格辅元来议事,无非是征求他们对此事的看法。

岑长倩说:“皇嗣现在东宫,为陛下亲生爱子,一向谦恭孝谨,并无过错。何况立储为国之根本,岂臣民所能妄议!动辄结党请愿,非国之福。请彻查此事,切责上疏者,以儆效尤!”这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应该将这个人揪出来严惩不贷。格辅元也持相同意见,力请彻查幕后主使,解散请愿团,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两名自己信任的宰相都坚决反对,看来这事暂时没办法进行下去了。武则天才刚刚登基,也不想因此搞得大失人心。

“枪手”惹翻武则天

武承嗣第一次冲击太子之位,以失败而告终。但他并不甘心,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从这件事上,武承嗣得出这样一个经验:处于囚禁状态的李旦无力反抗来自外界的攻击,武则天应该倾向武姓人继位,最大的阻力应该是来自于那些在心里依然忠于李唐的朝臣们。要除去这些碍事的朝臣,最好的帮手就是那些敲骨吸髓不眨眼的酷吏。武则天登基后为了收买人心已经处死了周兴等一批酷吏,但新一代的酷吏却更狠,更毒,做事更不择手段,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来俊臣。

岑长倩是为数不多的几位赐姓宠臣之一,要把他拉下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是人就有弱项,有弱项就有攻破的可能。

武承嗣和来俊臣当下一合计,以吐蕃犯边为名,推荐岑长倩出征吐蕃,将他暂时调离朝廷。岑长倩前脚率军刚一离京,来俊臣后脚就下手,逮捕了岑长倩的长子——灵原。宰相的大公子哪经得住酷吏的折腾,在来俊臣的酷刑逼迫下,他不仅供出了岑长倩和格辅元,还有著名书法家欧阳询之子欧阳通在内的数十位朝臣,他们都反对立武承嗣为皇太子。来俊臣立时上奏,岑长倩等人相互串联反对立武承嗣为皇储的根本原因,实际上是为了确保李旦的皇嗣地位,以备日后复辟李唐。

岑长倩是武则天的宠臣,要扳倒他,只有在一种条件下——触及底线。底线何在?就在来俊臣上奏的那句话里——复辟李唐。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御座上的武则天再一次抽出血刃,她很享受刀出鞘时那种决然的声音。多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快且有效。

岑长倩在西行途中接到朝廷命令回马返京,他没有想到疲惫的归程就是死亡之路。当来俊臣的捕吏在洛阳城门外挡住他的马时,岑长倩终于明白过来,绝望和求生的本能使他狂叫起来:“滚开,让我去见圣神皇帝。”而来俊臣发出了数声冷笑,说:“是圣神皇帝下诏逮捕你,你一心反我武周,匡复李唐,居然还有脸去见皇帝陛下?”武周开国以来的第一代宠臣岑长倩就这样锒铛入狱。当朝宰相、手握重兵的武威道大总管、赐姓武氏……这一顶顶高帽子都抵不过一顶谋反的帽子。前者送你上青云,后者让你万劫不复。

面对酷刑,岑长倩表现出了比儿子更为坚强的意志,不管如何拷打,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有谋反的意图。武承嗣和来俊臣已经在他和格辅元、欧阳通等老臣的身后,霍霍磨刀。

审讯进行了数月,毫无进展。来俊臣没有想到这帮老骨头这么硬,夜长梦多,啃不下来,最后别把自己的牙给崩飞了。他决定使出自己的最后一招——杀无赦!他将岑长倩、格辅元、欧阳通等数十位朝臣全部处死,伪造了口供和签名,送达武则天。就因为反对立武承嗣为太子,两位宰相和数十位朝臣就这样被诛杀。天地为之失色,举世为之震惊。武承嗣借案立威,人人震惧。而这时候武则天却无法开心,她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被侄儿利用了,武承嗣用她的刀来铲除异己。从来只有她利用别人的,现在却被别人利用了。武则天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武承嗣乘胜追击,武则天不是特许自己雇佣的枪手王庆之可凭印纸随时求见吗?那就让这小子赶紧启动。接到命令,王庆之三天两头往宫里头钻,台词就那几句,立武承嗣为皇太子是利国利民的事。王庆之说到激动之处,号哭、撞柱、以头抢地,花样翻新,演技精湛。这种过分夸张的表演,终于把武则天给惹翻了。武则天叫来凤阁侍郎李昭德,杖责王庆之一顿,给了他个教训。

拍死“领头羊”吓退请愿团

也该着王庆之倒血霉,武则天找来的是凤阁侍郎李昭德。李昭德正值盛年,办事精明,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看着武承嗣及一众跟屁虫们就感到恶心,恨不得将他们都宰了。得此命令,李昭德心里就乐了:小子,大限到了。李昭德叫左右把王庆之架出宫门外示众,打给其他人看。今后谁还敢为武承嗣请愿,就是这个下场。

那些跟在王庆之后面混吃混喝的请愿团成员见状都吓傻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李昭德双脚内八字站立(宫里的刑杖“规矩”:如发令者两脚水平正常摆放,执刑人就知道要“外重内轻”,顶多养一个月伤了事;如发令者双脚内八字摆放,执刑人就明白要“外轻内重”,意味着是要往死里打),看着对面一帮市井之徒,发出一声冷笑,接着气运丹田,朗声宣布:“此贼欲废我皇嗣,立武承嗣,今奉皇帝制予以惩戒!”

行刑之人一看李昭德今天这副派头,知道今天要把这家伙往死里打。左右高声应和,乱棒齐下。王庆之开始还哀号连连,没几下就不动弹了。李昭德走进一看,口鼻沁出了血丝,一摸没气了。看着王庆之被拍死在当场,请愿团成员早就吓得心胆俱裂,那一声声的板子如同拍在自己的身上。武承嗣苦心组织起来的百人请愿团就此作鸟兽散状,工钱不要了,慢一步有可能也会被拍死在现场。武承嗣靠连杀两位宰相树立起来的淫威,顷刻间,被李昭德一顿棍棒拍得皮开肉绽。

李昭德转身回禀武则天:“陛下可以安心了,王庆之再也不会来打扰您了!”武则天心头一震道:“他死了,你杀了他?”李昭德双手一摊,无奈地说:“我也不想杀这么一个人,谁知道棍棒无情,下面的人下手不知轻重,这人也太不经打,三两下就拍死了。”武则天腾地站了起来,凌厉的目光逼视着李昭德。李昭德表情轻松,眉宇间难以掩饰心中的愉悦。良久,武则天才发出一声长叹:“难道爱卿也不赞成立魏王为太子么?”“回禀陛下,那是肯定的。”李昭德根本没有掩饰内心想法的意思,“我不清楚陛下是怎么考虑的。天皇是陛下的丈夫,皇嗣为陛下的儿子。如果说儿子都靠不住,那侄儿就更靠不住了。”李昭德的话凌厉得像一把刀子,刀锋所向直刺武则天的软肋。李昭德说的这句话和前面王庆之的那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处。

王庆之在前面对武则天说的是,李旦靠不住。而今天李昭德向武则天强调的是,武承嗣更靠不住。话又说回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靠自己,靠别人都是不靠谱的事。

完败梦灭

武则天不得不把武承嗣重新放在心里掂量掂量,她对自己的这个侄子又了解多少呢?

当年武承嗣的父亲是死在自己手中的,武承嗣几年的牢狱生活也是拜自己所赐。如今他对她这个皇帝姑姑表面还算过得去,但如果没有皇权附身,他真就会拿自己当观世音菩萨供着吗?武则天心中还有忧虑,她说:“王庆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武周江山是不应该给异姓人继承。”“皇嗣(李旦)不是已经跟着陛下改姓为武了吗?”李昭德似乎早有准备。李昭德继续道:“陛下真要是为身后事打算,就更不能立武承嗣为太子了。儿子立庙祭祀父母天经地义,从来就没听说过侄儿会立庙祭祀姑母的。”

武则天陷入了沉默,李昭德说的每句话都没有破绽,也像是在为自己考虑。从武则天的表情,李昭德把她的内心读出个八九不离十,他知道,只要自己再添一把火,也就差不多了。

李昭德继续道:“陛下能够成为社稷之主,是受高宗临终托付,陛下如果将来将皇位传给武承嗣,他能否立庙祭祀姑母不说,至少高宗是肯定得不到血食的。”提到已故的高宗,掀起武则天心头无限涟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三十年的非典型夫妻生活,他们是夫妻,是战友,他们相互扶持又相互掣肘。不管是爱大于恨,还是恨大于爱,这份感情都是扯不断理还乱的。

武则天长叹一声:“你说得对,这些不能不考虑啊!”轻飘飘的一句“考虑”,粉碎了武承嗣第一次夺嫡的美梦。李昭德由此得到武则天的信任,没过多长时间就被提拔为宰相。

李昭德的突然出现,打得武承嗣措手不及,板子虽然打在王庆之的屁股上,但同样也抽在他武承嗣的脸上。

就在武承嗣还没来得及去找自己丢失的面子时,李昭德已经抢先一步,把他的里子都给扯了。他密奏武则天:“魏王威权过重,陛下不可不防,不然会出事的。”武则天先是一怔,然后笑了。只要她还剩一口气,武承嗣就翻不了天。她说:“承嗣是我的侄儿,所以才会担当要职,委以重任。”李昭德撇撇嘴,摇着头反驳道:“侄儿对于姑姑,怎么能比得上儿子对于父亲那般亲近?儿子还有杀死父亲的,何况侄儿呢!现在武承嗣既是陛下的侄儿,是亲王,又任宰相,权势与君主等同,我恐怕陛下不能久安于天子之位!”李昭德一番话直说得武则天如闻惊雷,她拍着脑门道:“哎呀!朕没有想到这点,如果不是爱卿提醒,朕几乎埋下大患!”

天授三年(692),朝廷任命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武承嗣为特进,纳言武攸宁为冬官尚书,夏官尚书、同平章事杨执柔为地官尚书,一并罢去相职。武承嗣夺嫡不成,连首席宰相也丢了,本来是希望一鼓作气拿下太子之位的,结果李昭德谈笑风生之间,就扭转了局面,胜券在握的完胜变成了完败!

摘自《武则天帝王笔记》 文/宗承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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