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探寻中国“美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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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奇”

翻开妖怪大全《山海经》,到处可见“人面鱼身”、“鱼身鸟面”的鱼怪形象,它们或潜游,或匍匐,或翱翔,像是占了半边天,在全书400多种怪里,和鱼沾边的就有50多种。

有些鱼怪虽然长得怪,但从所配的文字看来,并不完全脱离现实。有一种滑鱼,其状如鳝,背部红色,声音如琴瑟,食之无疣(瘊子)。可能是一种特殊的鳝鱼,并且有医疗价值。       (huá)鱼,长着鸟翼,声音像鸳鸯,“见则天下旱”。这个描述很奇特,但仔细一想,“大旱”、“大水”、“风浪起”后才能见到某种鱼,现实中也非常可能。真正的怪鱼是那些“人面鱼身”者,如赤鱬、氐人、互人等。《山海经·北山经》将一种鱼直呼为“人鱼”:“决决之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其中多人鱼,四足,其音如婴儿,食之无痴。”根据这些特征,似乎是今人熟知的“娃娃鱼”呢。

更奇怪一些的,是《山海经·大荒西经》中提到的“鱼妇”,据说由颛顼帝死后复生所变,具有起死回生的神力。这种“死即复苏”的鱼怪,恐怕反映的是会冬眠的两栖动物。

人鱼大量出没的地方,除了古书以外,还有古代的墓室,以人首鱼身形象做成俑,被称为“仪鱼俑”。俯卧姿态的仪鱼俑,它的人首部分被着重刻画,五官清晰端庄,有些还戴着冠冕,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鱼身的腹部多数都非常饱满,也许这是为了象征多子。人鱼在墓室中要担当什么责任?应该是跳脱生死的界限,游弋于阴阳之间,甚至上下于天地九泉。在一座南唐墓葬中出土的一尊仪鱼俑,甚至被刻意地多塑上了一对翅膀,以强化人鱼上天的能力,看起来颇具喜感。

其实作为妖怪,人鱼是可以升级的,登仙或者成神。按照许多古代神话的说法,司水之神——河伯,其实也是人鱼的形象。先秦杂书《尸子》里记载:“禹理水,观于河,见白面长人鱼身出,曰:吾河精也。”所谓的河精,也就是河伯,他曾帮助大禹治水,并向大禹献上了河图。

鲛人的宝物

晋干宝《搜神记》卷十二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这仿佛描写了一位在静静的深海里,边织纱,边忧郁落泪的小女子,也许是因为她太美好了,落下的眼泪都成了珍珠。后来有人觊觎鲛人的珠泪,驾着犀象拉的车,乘着象入海底取宝,住在鲛人的家里,得到了这些珍珠。这件事被记载在东汉时郭宪所著的《汉武洞冥记》中。晋人张华编撰《博物志》,鲛人与鲛泪再次被提及,这一次,海里的鲛人居然上岸做起了兜卖鲛绡的生意,并且为了感谢房主留住之情,临别时,将自己的泪水化为满盘珍珠,送给房主,以作酬谢。杜甫的《客从》诗中提到了鲛泪的价值:有朋友带给杜甫一颗鲛人眼泪所化作的泉客珠,因为异常珍贵,所以将之封藏在竹箱之中,然而日后打开箱子时,才发现,这珍珠竟化成了血水。

另一样价值不菲的宝物是鲛绡。按照南朝人任肪《述异志》里的记载,鲛人织成的“鲛绡”又名“龙纱”,价值百金,入水不湿,堪称至宝。在《红楼梦》第九十二回中,冯紫英受朋友之托,带了四件西洋贡品去见贾政,其中就有“鲛绡帐”,把这束叠着的蓝纱从匣子里拿出来时,长不满五寸,厚不上半寸,但一层一层打开,打到十来层时,桌上都铺不下了,里头却还有两折,可见鲛丝织物多么轻盈。暑天挂做蚊帐,又轻又亮。当然,它的价格也很惊人,冯紫英的说法是“值银五千两”。

既然鲛泪、鲛绡这么名贵,那么哪里有售呢?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有一处“海中市”,在那里,那四海的鲛人带着各自的珍宝,前来进行贸易,而价值连城的鲛绡和珍珠,仅仅只是众多珍奇宝物中的一部分。听起来足够吸引人,让人心驰神往。

明屈大均所著《广东新语》中载有一种人鱼,“大风雨时,有海怪披发红面,乘鱼而往来。乘鱼者亦鱼也,谓之人鱼。人鱼雄者为海和尚,雌者为海女,能为舶祟。火长有祝云:“‘毋逢海女,毋见人鱼’。”这种乘着鱼的海怪,能使船翻,谁都不希望在海面碰到它。鲛人虽然拥有无上的宝藏,它们却十分危险。

人鲛之恋

这里要先讨论一个问题,鲛人的外貌可以打几分?

清代有个画家叫聂璜,他在康熙年间将自己游历东南海滨所见和所闻的水族绘成图,便是著名的《海错图》。其中包括一条人鱼,配图曰:“人鱼,其长如人,肉黑发黄,手足、眉目、口鼻皆具,阴阳亦与男女同。惟背有翅,红色,后有短尾及胼指,与人稍异耳。”应该说形象不算太美,但是“可以著衣饮食,但不能言,惟笑而已”。

另一种看法认为,鲛人长得还不错。唐人郑常在《洽闻记》中洋洋洒洒写了这样一段:“海人鱼,东海有之,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郑氏笔下的海人鱼,被单身渔民们捕获豢养在池塘里,为了增强鲛人的性诱惑力,写它的外貌不但类人,还很美丽。

宋代的鲛人故事,又增加了风情和诱惑。宋代聂田所著《徂异记》记载:宋太宗时,有个叫查道的官员奉诏出使高丽,夜晚泊舟时,望见一妇人困于沙中,她穿着红裳,袒露两臂,髻发纷乱,肘后微有红鬣,查道让船工以篙扶她脱困,并严令不得加害。妇人脱困入水之后,“偃仰复身,望查拜手,感恋而没”。事后,有船工好奇,说是自己在海上多年,都没有见过,并问此乃何物,查道不愧是朝廷命官,博学多闻的他解释“此人鱼也,能与人好处,水族人性也”。相较于之前,其形象多了几分妩媚。

在清代王椷的《秋灯丛话》里,又有不一样的人鱼现身了:福建厦门夫妇二人,操舟为业。有一次遇到一条丈许长的大鱼,妻子用篙去打,大鱼朝她的方向腾跃数次然后逃去了。后来妻子梦到了与其交合,竟然有孕产子,身体像鱼皮,想要抛弃,被丈夫拦下。儿子长大,沐浴的时候,家人偷窥,宛然一条鱼在澡盆中。

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写的那篇《白秋练》,即是一个鱼化为人、与人相爱的故事:商人之子慕蟾宫,很有文才,某个夜晚,闲得无聊,在船头吟诗,吟者无心听者有意,船舷外的美人鱼白秋练竟暗恋上慕公子,以致相思成疾。几经波折,二人终成眷属。白秋练还保留着鱼的生活习性,隔三差五需要所出生之湖的湖水浸泡,才能保持生命活力,于是慕蟾宫举家迁到了湖畔居住。最后,就像许多童话故事里讲的那样,他们幸福而又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全世界的共识

要说中国古代“人鱼”叙事中,情节最曲折、形象最丰满的,当属清代沈起凤《谐铎》中的《鲛奴》。

有叫景生的人,在航海途中见沙岸上有一人僵卧,而那人“碧眼蜷须,黑身似鬼”。景生好奇,便上前问之,那人称自己是鲛人,为水晶宫琼华三姑子织紫绡嫁衣,误断其九龙双脊梭,因此被流放在这里。景生听罢,便将他带回家中。这鲛人平日里和人类并无区别,只不过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每次饭后一定要去池塘沐浴,浴后就蹲在黑暗的角落里,不言不笑。后来,景生对一美女倾心不已,然而女方家中坚持要以珍珠万颗为聘,景生家贫,因此绝望而病,渐渐伏床不起,眼看着就快要死了,那鲛人见到景生如此,便抚床大哭,滴滴泪珠尽皆化作了如意珠,于是景生大病痊愈,鲛人为景生凑满珍珠后,“赴海而没”,而景生则以鲛人的万颗泪珠为聘礼,娶得美女而归,婚后夫妻二人极为恩爱,并诞有一子,名为“梦鲛”。

从某种意义上讲,《鲛奴》让人看到欧洲童话故事里小美人鱼的影子。塑造鲛人——海中人鱼这一关于大海的奇幻想象,是全世界的共识。

《广东新语》中的人鱼海怪有一种,“长六七尺,体发牝牡亦人”,虽然长得很丑,说是“毛发焦黄而短,眼睛亦贡,面黧黑,尾长寸许”,但这种丑货却和西方美人鱼一样,能魅惑渔民,于是渔民们出海遇到她们,“必作法禳厌”。好吧,长得这么难看,还出来魅惑人,也难怪渔民们要做法事去除灾祸了。

在我们的东瀛邻居眼里,人鱼什么样?日本《古今着闻集》中将人鱼的形象描述成了:头部像猿猴,有着像鱼一样细细的牙齿,下半身则是标准的浅黑鲤鱼形态,奇形怪状,丑陋无比。但有趣的一点是,日本人觉得人鱼吃了可以长生不老。传说,很久以前,在若狭地方名为小滨的村子里,有一位叫高桥的渔夫捕到一条人鱼,回家煮熟了请全村人吃,大家觉得恶心都不敢吃,只有他女儿因为好奇而吃了人鱼肉。结果800年之后,食用了人鱼肉的女孩依然青春永驻,最后,她因为看破红尘而出家为尼,并在后濑山的洞穴里绝食而死。这就是在日本广为流传的“八百比丘尼”的故事。

(文/小白 据《中华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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