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人自选诗】沙之塔的诗

沙之塔，原名王静新，浙江温州洞头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诗集《水上多烟》、《虚设》。有作品发表于《青年文学》、《诗江南》、《草堂》、《海峡诗人》、《诗林》等报刊。...





诗人沙之塔近影

【作者简介】沙之塔，原名王静新，浙江温州洞头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诗集《水上多烟》、《虚设》。有作品发表于《青年文学》、《诗江南》、《草堂》、《海峡诗人》、《诗林》等报刊。在水下

随着那搁浅的沙滩

我们滑向大海深处，

去寻找鱼，去构筑宫殿。

在水下我们褪下那失败的化装，

穿上光滑，在水下听不见坍塌，

只有建筑在悄悄模仿珊瑚。

在水下我们的语言选择水，

电话选择透明，

我们的火有比较暗的温度。

在水下，我们用鼻子接吻，

也用鼻子听，让深处的寂静

充满了浮力。

异乡来客

比之于你所带来的水，

此处的水未能赋形以水的从容。

事物因沿海而不安，欲念如泡沫聚散。

你此时则称赞天空的清蓝

与大海的无际，潜台词是

你已跃出了降落舱，

你正经历一次惊奇的伞降。

但此地的气候不支持地中海，

情调不安排小折扇、大理石以及橡木时光，

你提到小巷中吃臭豆腐亦是如此。

你或许已不经意地将我关联到水手，

推往孤独的绝境，一种偏心的预设

添注索奇的耐心。而此地大海取自淤泥的素材，

每月要暗哑于太平洋的风暴多次。

潮水吞吐过的神情，太仓促，太空洞。

你的隐形之茶，却预示着一条小河的低语，低至

一根机械表的秒针，在黑夜的大海深处

犹自绵延着河源的一弦激动！

潮水

早晨，水在海口弓起了背，

一道绷紧的弧去追赶另一道。

一道弧的灭亡，一道弧又在产生——来自

地球另一面，夜空的月亮遥遥地推动这一切。

它卷动水，它的冰冷漫过了水中的脚腕，

它的晶亮浮出沙，筛出更轻的贝壳的残骸，

十年间，一片新沙滩已悄然形成。

月亮继续磨制，继续吞吐和清洗。

夜晚，当月球运行到我们头顶，

多少往事会弓起情节的高潮，

向着每根神经末梢的海角，

一波波汹涌着我的意识。

来自时间的另一面的力量——过去啊，

你是如何安排冲击心灵的弧线！雷雨

多么迅疾，年龄和发黄的蜡烛

跟不上它。当烛苗静静燃烧，

惊叹、心悸、彻底停电的景象

（几十盏路灯已熄）此时

都已随它远去，越过了

几座山坡，几千颗脑袋

和无数磁化的细胞。

漆黑的云也筛下锃亮的银子，

这摩擦的激动分配给

树木、石块、大海和屋顶。

这时的动物都已经暗中获利，

晶亮的双眼装满了宝石，兴奋

在于发现一座座骤然的矿山。

看那一棵雷雨中的树，正依靠

知觉的突变出走。举着

点燃复浇灭的火把，它走出深渊，

又跌入雨水的兴奋。它摆脱

日复一日无聊的站姿， 像骑车的邮差，

每抵达一户，就兴奋一回。像个朝圣者，

每痛快一回，就丰富内心一次。

过村庄记

院子荒废于迁徙，仙人掌在细雨中

明亮。植物的欢迎突然亲切。

菊花伸出纯金之手，要带你

回到一个领悟过烟云的清晨。

陌生的沉静除却杂草，

休整枇杷树，重现风水学

关照过的布局。庭院、围墙

和山坡的荫庇正召见一颗晨露之心。

井水漫溢，像等待一刻钟前

汲水的人返回。晾衣架上

气息渐浓,也许是清香正回溯

一次洗衣台上的劳作。

虽然门窗几乎封死，暮色

仍然温柔地降临。树下苔藓蔓延，

突然一个老人目光询问着，

以为是被草木放逐的人回来了——

 

在修车厂

巨大的塑料顶棚笼罩着混乱的一天，

这里有我陌生的现场：碰撞后的铁皮

扭曲变形的瞬间，冻结的惊悸

和积尘里的不安。多站一会儿，

敲击声才能瓦解触目，砂轮的火花，

才能给等待支点。唉！修车厂，两个月

也没换成一个零件，一个雨季也不能

唤醒发动机。一辆旧车就在此旧下去，

像嵌在体内的石头。一日日，我等着，

直到我等成了随地放置的发黑的零件，

并在空气中嗅到漂浮的油腻。（它润滑了

我在铁器间的思考。）一辆旧车还在折腾，

它揭开了修的老底：零件总在报废边缘，

问题总会排起长队，而心机还要再留一手。

修车厂，每张脸都验证着我的肠子

有多青，每句话都边际于问题已解决。

我支付着拖车费、修理费、零件费，

也消耗着耐心、诚心和对完工的信心，

直到轴轮转动起来，带动了一个个谎言。

直到我行驶在环岛公路上，我的心像散了架的伞。

我还会再次开着旧车回到修车厂，小马，老洪，

你们的手艺还要继续列出问题的清单，县城的

每座修车厂都会报我以商人的笑脸。除非

我买新车，和修车厂彻底分道。除非

我放弃，让旧车在场场冬雨里生锈！除非

我闭口，来修理一个人内心旧车般抛锚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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