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浔|《读经》(十四首)

 

李浔:诗人、文艺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湖州市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江南诗的代表诗人之一。出版九部诗集和一部中短篇小说集。作品两次获《​诗刊》奖、两次获《星星诗刊》奖。...





李浔:诗人、文艺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湖州市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江南诗的代表诗人之一。出版九部诗集和一部中短篇小说集。作品两次获《诗刊》奖、两次获《星星诗刊》奖。诗集《独步爱情》、诗集《又见江南》获浙江省第二届、第四届文学奖。1991年参加《诗刊》社第九届青春诗会。现居南彊柯坪,从事援疆工作。

在湖州铁佛寺

来路已打扫干净
削发观天
天在胸口一片一片蓝了
无穷无尽
犹如胸前转动的佛珠
我坐在自已的影子里
无声无色
听见已上岸的鱼被师傅敲响
风不再是风
往事是屋顶的积雪早化了
现在让那些香绕过我的肩头
在靠近心的地方
开出莲花

旁观

诵经声高挂月亮之上
老虎下山荤菜上桌
吃韭菜的素食主义者
是一只纸老虎

有寺院的山上长满松树
松果在木鱼声中落地生根
风是松树的胡须
树根是风的胡须
纸老虎没有胡须

寺院的钟响了
月亮下山太阳爬坡
书写金刚经的人
不需要有韭菜的人间烟火
在湖州白雀寺

(一)

风吹松叶留下一地钟声
塔在山顶看往事随云
你的早晨或者星星
在寺前的小路上忘了来历

你巳离开小桥和流水
离开像风中的铃
抚摸看不到的安静
现在坐蒲团上的肉身
是那粒佛珠圆得有始有终

不见天高地宽
是风还记得菊一样的慈悲
不闻十里蛙鸣
正讲解安静的幸福

(二)

草走过的路你也走了
你很淡拂去来路上的灰尘
因为春天
你不会粘上有颜色的日子
四季冷和暖
都要走上一回

去寺院的台阶不用数
始终有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
回是一种缘分
风吹到了你
风还会吹到你
回前和后
是两个轮子

(三)

山泉不会洗净自已的来历
茗让春蜷缩在竹罐里
此刻想起阳春是奢侈的

杯中的水比你更了解安静
不会晃出半点天空
云还在飞过的雁
留下几声远达的呼唤
你在《金刚经》面前
静静地开着一朵莲花

靠窗的桌上吊兰
垂挂着落地的根须
触摸到了芸芸众生
山在远处离家的路就在门口
谁在起伏谁
把心跳得像一只冬眠的蜜蜂

(四)

手心向上这是你的一块净土
无欲还在路上
追随着香烟上升上升

水在蛙鸣落地的远方
河在一条鱼背上抵达对岸
木鱼声声手仍然摸不到四季
苦原来这般轻
在蒲团上留下静静的影子

手心向上托起你的一块净土
无为还在路上
追随着香烟上升上升

(五)

风吹袈裟山青的不问年代
吟经的余音清爽光滑
去年的燕子今年
飞得更低更轻

山的对面稀薄的云没有表情
走了太多的山路
双脚分开难言的方向
这是一个人的山吗
这只是苦行的山路

寺中的柏不见雨水和泪水
深秋的屋脊
只剩下又凉又薄的瓦
灯在晃散漫着一墙独坐的身影

(六)

我在寺内看池塘里的鱼儿
游历在倒影的深处
有一些雨落在信笺上
后山的石刻斑驳的春夏秋冬
苦原来这般坚硬

我站在山门前象一根门闩
横在路上阻挡远行的蚂蚁
横在门上阻挡回家的孝子
横在春天阻挡花的方向

昨天的树今天还在
风已很轻了果子仍在摇动
果子掉地的地方是树的故乡
我掉落的地方
是慈、悲、喜、舍的故乡

在湖州道场山万寿寺

把手放在膝盖上很乖的样子
看云退回到山的那边
那里的钟声干净明亮
有着雨淋不湿的韧劲
山的那边树把路挤向山顶
让更多的人走进寺院

安静地坐着任鸟乱飞
任五彩的往事脱下最后的一件内衣
露出丹田试试
初生时所发出的声音
也许它们会和钟声一样
慢慢的游走在离天很近的地方

在湖州毗山慈云寺

在湖州毗山寺面对微小的云时我更渺小了
我像鸟一样轻像鸟一样知道
轻是唯一的态度
毗山寺的梅开了冷没有了颜色

我摊开紧握过的手掌阳光照在上面
手掌上拥挤过的血色在散开在慢慢变白
很久以来紧握或松开
在这个可塑性的场景里
我曾把它比喻成给予或接纳
望着散开的血色我远离了自己的初衷
紧握过的还有什么恢复
为什么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时辰己到我放下所有的来历
木鱼不会说天不会说干净的人不会说
放下所有的声音吧手心向上
让天和地在掌心慢慢圆满

在湖州铁佛寺品智根法师禅茶

木鱼声经过的地方
你无色无味
像铁佛寺屋顶那片无欲的瓦片
窗和门敞开着天近在眼前
时间已退去了它的光阴
一杯苦茶告诉我清
来自脱下所有的外套

沉香檀香
杯中的水晃动着
茶的前世和今生
苦和甘清和浊
原来苦是如此轻

读经

多少年你危襟正坐
为了前世和来世不偏不倚地坐在中间
往事前世都在中间
读经多少年了
每一字都咬过你的耳朵

多少年你在中间仍有左右
风鼓满胸襟清点种种透顶的糊涂
忘我弃我甚至逃离自已
读经多少年了
每一个读音喂育着话语中瘦小的静

多少年坐更是一种静的姿态
没有左右只有前后
读经不必去关心树上的果子会不会红
读经收缩自已的内心
让它象尘埃一样轻清净

(——佛性常清净
何处染尘埃)

荷在院里的池内清净
那块变白的假山石见过了太多的月光
梦在轻轻绕梁系一个软软的活结
纤着耳朵听不到的心情
夜已深了灯在和衣睡觉
梦醒时分落下的花是一种心境
心太软清和浊
是一个少女早熟的预感
沿着台阶走进荷花盛开的季节
人和佛都在菩堤树下
看云听鸟鸣发芽
让门始终开着随着清风远行
在来来去去的路上留下无名的石头肉身西行

你想西行走在鹰看得见你的地方
八月的烈日没有倒影
汗水也没有倒影只有体内的味道
你在西行菩提树在一路西行
风在追赶无色的山水
现在你不需要为了生存的季节
不关心有人在说你看你
你不会留下脚印不会用高低的角度
去采摘那些幸福的果子
你在西行汗珠里的虹在一路西行
菩提树下风吹走了芸芸的人和物也算慈悲

草在风中风在手中天是如此饱满
我怀端风声却沉默着
看秋的脚印在蚂蚁的包围中
艰难地走向那片等待腐败的黄叶

静是一只虫子的的来信
上山的路越走越远
路的枝杈上结满了我干燥的果子
在远离村庄的时候鸡鸣高过蓝天

从北到南如此不同犹如男女之间
分合都是为了算不准的时间
风在北面被吹散的人在北面
吹散的发晃动着不伤皮肉的败迹

南方还在下雨很小的一种没有味道的雨
我所担心的不是我醒来就可以离开的倒影
它们是已经被打湿的人形
它们是开始被弄湿的南方

山挡住了来路抬头望天
一只小鸟叫响了高低的距离
是的我只是一个不懂生活的樵夫
在南方没柴可劈只有折枝的习惯位置

被树叶遮挡的间隙,你看见
时间失去了高低,得到的却是远和近的机会
你手指上的蓝天白云,长途短路
包括那个熟悉的人
都已可长可短。现在
你离开了遮挡过的情景
一览无余中,只剩下高低
近和远都只是身后之事了迷路

迷路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
路边的草漫延到安静惯了的庭院
这时雨水倾向抒情
被人所爱的女人都有足够的耐心
树上的花非花从根本上
忘掉了凋谢之后的模样

我迷路在这样的季节
沉默充满水意安静的手
成了十条冬眠的河流
面前的路非路它更像
我的一条散开的鞋带红尘

回首是不可能看见桥的
再回首可看见那只飞蛾的勇气
我不想回首却退步着
眼前的风光在变小变得像针尖
每退一步针尖会刺痛了我

失去的风景如此透明
再别鸟惊动了无缘无故的风声
我仍在退步如此坚决
像那只写满字的纸飞机
成了别人追踪的风景

你没看见一只蚂蚁也会飞翔
但知道一粒尘埃
会沿着人的气息准时到来
生命就是呼吸气息
循环在一株小草的四季

空门还开着
另一些话已经说完
空永远是敞开的
留给了不会紧握的手
你在密集的想象之后
耐磨的手掌终于摸到了
已蛀空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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