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小说《断念》(五):你被你的悲伤伤了心,那我可以入药吗?

 

木古草先生,这次我真的决定转身了,我不愿恨你,因为我无法去恨自己爱了那么久那么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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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  念
(五)
 
海南/王莉华
20


还有两天就是单宁的生日,她控制不住地期待着宋哲的祝福,一件精心挑选的礼物,一个温暖的问候,她害怕宋哲没有任何表示,自己对这段缘分再也没有勇气和借口撑下去。

她给宋哲发了一条问候的微信,只有“思念”两个字,这是上午十点钟,单宁从办公室二六楼的玻璃窗里看着远方,那是一片海湾,阳光晴好,海湾上升腾着一片蓝色朦胧,有一股淡淡的喜悦从她的心底涌上心头,她把两只手臂伸到头顶,交叉双手向上拉伸,拉伸,慢慢向右弯,之后又向左弯,她臀部挺俏,胸部扩张,像一个舞蹈演员一样。

宋哲说过她的身体给了他太多激动。单宁也是一样,那样亲密的事,跟宋哲是最舒服的,只要每次想到,她的身体都会有悸动。相比起来,跟何涛一起时就像过家家一样不足一提。她在心里有一种想法,那就是她身体的记忆让她更加难以忘了宋哲,也许今生都不会忘记了。

宋哲给她发过来一组照片,照片里没有宋哲,是他别墅里的小院子,单宁之前在微信朋友圈里已经看过,只不过没有这么全景,院子很干净,橘子树、梅树、其他单宁说不上名字的树,还有菜地,一切都那么精致,单宁先是仔细地看过一张张照片,之后她的心里腾起一股怒气。

“你们江浙的男人可真精致,精致得可恨。”单宁把这句话发了过去。她知道自己是嫉妒,虽然她尽量表现得合适,可是她想到宋哲对一个院子用心如此,而她却连一个院子都不如。她尽量不去想那个笑容如少女的女主人,那跟她没关系,对不起那个女人的是宋哲,造成这种现状的也是这个假装精致的男人,一切过错的根源都是宋哲。

“这是没办法的事。”宋哲这样回复。单宁有种想笑的冲动,她本想再说几句刻薄损人的话,她还是忍住了,她想起宋哲的抑郁症和糖尿病,她不知道这些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不过也许他也在承受她不知道的折磨吧,这样想着她就释然了一些。她又看着窗外,看着远方的海面。

她不知道宋哲是怎么想的,她却是明明白白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旦清楚了自己的心,她就会果断转身。宋哲从来没有明确说过喜欢或是不喜欢,这让单宁总抱着一点希望,如是宋哲明确地说不再喜欢,只不过是一时冲动,单宁相信自己绝对有骨气转身。

“后天是我的生日。”她告诉宋哲,虽然想起了宋哲那句“过祭日还差不多”的说法,她还是倔强地再次告诉他。

“你想要什么礼物?”

“手表吧,好让自己赶上时间。”

“你去商场挑选吧。”宋哲说,单宁看了这句话,从心里不舒服,伤心自己在宋哲心中低贱如此。

“还是你买吧,我想要浪琴的,之前我的在北京机场丢了。”

“有很多款式的。”

“你买吧,什么款式都行。”记得网上有个观点,说女人不花男人的钱男人就不懂珍惜,想着反正也是白捡的,花了钱至少还有个价格在。

单宁知道自己并不是想要一块手表,她如此固执地问一个男人要一件东西还是第一次。以前都是何涛提前买好的,她从没珍惜过。

单宁等宋哲回复的时候,超哥来了,他说想跟白一凡的活动公司达成合作,这也是白一凡先提出来的,一个活动公司,一个广告公司,资源互补。单宁说是好事,心里想以后和白一凡见面的次数更多了。

超哥说为了庆祝合作,晚上两个公司的人聚聚,玩个痛快。单宁的闷气还没有消,她想出去疯玩一下也好,自从跟宋哲纠缠在一起,她就对这种繁华的都市生活丧失了兴趣,宋哲像一个无形的咒语,让她画地为牢,喜怒哀乐都围绕着一个虚拟空间里的男人。

晚间聚餐的地方是一家时尚烧烤店,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就是一桌,中间是烧烤台子,台子中有一块是金属的,乌黑的颜色,油光光的,一些菜品是从厨房里端出来的成品,还有些娇贵的食材,厨师就亲自到台子前,点火,刷油,待到油热就把食材往上一摊,吱吱啦啦地响起来,然后给每个人分一点,大家就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当一些虾被放上去的时候,单宁恍若间看见一只虾抽搐起来,她赶紧把脸扭向一边,正好对上白一凡看过来的目光,等她脸红着把头转回来时,三只虾已经放在了她的盘子里,她看着一点吃的欲望都没有,还有一点恶心的感觉。她把虾都夹给了超哥。

因为是公司的股东,超哥又另眼看待,所以同事都纷纷敬单宁的酒,单宁也来者不拒,一口半杯,遇到别人开玩笑的时候,还干了两次杯,虽然是红酒,还是有些晕。她能感受到白一凡的目光,他没有跟她碰杯,也不主动喝酒,当同事敬酒时也只象征着喝一点。看他如此自制,单宁更加惭愧,索性又多喝了几杯。

晚餐结束时,白一凡走在她身后,她自知自己还有理智,大脑也还清醒,所以尽量走得稳稳的。超哥已经定好了一家同商场的K歌会所的包厢,所以大家又往会所走。单宁感觉得到,无论她走在哪一边,白一凡都在她五步之内。

进了包厢,单宁感觉到酒劲上来了,她就挑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看着大家点歌唱歌,都是一帮年轻人很快就又热烈地闹起来。一首歌接一首歌地唱着,麦克风时不时还响起刺耳的刺啦声。单宁不想唱歌,一个人坐着,头很晕,她吃了一些水果,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幸福就像花期开到荼靡,爱情留在秋天独自叹息,九月的天气下起大雨,淋湿我的思绪……我们之间的爱轻得像空气,而我依然承受不起,任往事在心里不停地堆积,如果你不懂珍惜,思念会过期。我们之间的爱重得像空气,越想逃离却越沉迷,而回忆太拥挤我无法呼吸,只能拥抱着空气,假装那是你,不曾远离,幸福隔着玻璃,看似很美丽却无法触及。”这是一个女孩在唱,是白一凡公司里的。歌词一句句地落在单宁的心里,敲打着,她的眼睛模糊起来。

“宁姐,来一首呗。”单宁的小助理叫着。

“单宁,来一首,好久没听你唱过了。”超哥说。

“那好吧,《独角戏》。”她说。

一曲唱完,想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被歌声给打动了。单宁才发现自己在流泪。她若无其事地擦了擦眼睛,借口去洗手间就离开了包厢。

会所的灯光昏暗,单宁的头还是很晕,脚下依然不稳,她贴着墙壁走,找着洗手间的方向。身后有脚步声,她一回头,差一点撞到一个人身上,这个人正是白一凡,他挡在她前面,双手撑着墙,把她圈起立。

“你在为谁那么伤心?”他说。

“你管不着!”单宁说,她突然笑了,抬眼看着白一凡,“你喜欢我吗?”她又说,“你喜不喜欢我有什么用呢?”笑着,泪眼朦胧。

之后,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气,还有一点酒气,白一凡在吻她,她用力地推开他,擦了擦自己的嘴。

“洗手间在那边。”他说,然后牵起她的手就往另一边走,态度强硬而粗鲁,他的手很暖,柔软有力,单宁没有再反抗,她感觉很疲惫,头痛起来,胃也隐隐作痛。

当她从洗手间出来时,白一凡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门口等她。她说自己没有问题,他没说话,又拉起她的手,她用力挣脱出来,他没再强迫,无声地走在前边。

“你先进去。”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单宁说。

他停顿了一下,没说话,然后自己推门进入包厢。单宁又在门口停留了一会才走进包厢。

从会所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白一凡提出要送单宁回家,单宁没有反对,也没表示同意。超哥叮嘱单宁回家好好睡觉,明天下午再去公司,单宁挥手跟超哥道别。又一阵恶心的感觉袭来。

“我想吐,怕了你就先走。”她说,向四周看着,树下有一个长条椅子,转身走向那个椅子,坐下来。

“你先走吧,我要等一下回去。”她说,她确实不敢醉成这样回家。虽然跟父母说朋友聚餐晚点回去,可是晚点回去跟酒醉回去不是一个概念,醉成这样父母知道了一定会很担心。

“走吧,找个地方醒醒酒。”单宁听到白一凡说,然后她就被拉起来。晕晕乎乎中她记得白一凡把她拉上车,然后就开车,迷迷糊糊中她又闻到了烟草气息,等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睡在一张床上,水蓝色的床单和被套,她一下猛的坐起来,头蒙蒙地痛,衣服都完好地穿在身上。

然后她就看见了阳台上站着的白一凡。他听到动静,就走进卧室。单宁把被子抱紧了一些。

“我,在你家啊?”她说。

“嗯,你昨天还说了很多话呢。”他说,似笑非笑。

“那都是酒话。”

“酒后吐真言。”他说,“对了,我已经跟芸姨说你在我这了。”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呢?”单宁说,然后下了床,就找自己的包,要离开。

“单宁,你就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昨晚上你……”

“我怎么了?”

“你让我吻你,还不让我离开。”白一凡说,然后靠近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单宁一阵颤栗,大脑乱作一团,她想不起晚上的事了。好像迷迷糊糊中确实跟一个人接吻,而且还有烟草气息,好像在梦境中。

“这么说,昨晚我们确实在那个。”

“要不是我控制得好,差一点就要了你。”他说,呼出的气息就在她脸上,单宁脸红心跳。

“你,你让我冷静想想好吗?给我点时间。”

“好吧,过几天我再找你。”

单宁坚持要早点回家,白一凡说要送她,她拒绝了,他也不勉强,送她出门,她在玄关一个隔间里看见了自己的那只高跟鞋,带子断着。白一凡捕捉到了单宁的眼神,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回到家里,父母都在,也没问起昨晚的事,但是她能感受到她们眼里的好奇和潜藏的喜悦。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吃了母亲准备的早餐,头依然闷痛。吃完东西,说公司有事就从家里出来了。

到办公室后,超哥也在,他正打算找她,一个客户不满意方案,闹着以解除合同威胁。单宁见过那个老板,就打电话过去,听客户发泄了一番,争取了一天的修改时间。下边的人陷入一种思维,再改也难以有突破,单宁只好自己动手。

头一天晚上的醉酒让她很不舒服,胃里翻腾,头又痛,效率就不高,到了晚上她的状态才稍微转好,她打电话跟父母说了可能加班通宵,然后就又投入工作,超哥见她辛苦,特意给她带了吃的。一个晚上过去,方案初见雏形,天亮时,她实在熬不住就在沙发椅上眯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又和设计部的同事一同把方案完成,已经是下班时间。

21
从那城回来,单宁收到贺鹏发了问安短信,单宁说已经平安到家,并再次感谢了他的热情招待。

单宁一进家门,就看到桌上的生日蛋糕,还做了一桌菜。她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父亲和母亲还打开了一瓶红酒,笑着说祝福的话,单宁很内疚,在自己生日这天撇下父母离开了一整天。

晚上,到晚上睡觉前她依然没有收到宋哲的任何祝福。她悄悄地到客厅的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躲进自己的房间,一边在网上看电影一边喝酒,电影里女主人公掷硬币决定去留的情节吸引了她,她找出了一个一元的硬币,她把硬币放在心口,闭上双眼,默默地过了一会,之后第一次向空中扔出去,硬币掉落的,她紧张地看着硬币停住,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她苦笑了一下,喝干了杯中酒,醉意朦胧地钻到被子里。

第二天早上,单宁一睁开眼睛就想到前一晚掷硬币的结果,一正两负,看来连一个没有温度硬邦邦的钱币都不看好她对宋哲的执着。她决定努力去放下,断了对宋哲的念想,或者也可以试着去接受白一凡。

单宁脑海里突然跳出“备胎”两个字,这是有一阵子极为流行的说法,她吓了一跳,转而觉得有些好笑,她什么时候是这么有心机的人呢,她不能希冀着和宋哲有什么好结局,宋哲是尘埃落定的一棵大树,只是偶尔有微风就轻摇几下,风过了还是稳稳地呵护自己的那一片荫凉。

近中午的时候,单宁到洗手间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披肩的长发,黑色T恤,破洞牛仔裤,大红豆豆鞋,简单率性。不是非常重要的场合,单宁很少穿正装,她总觉得正装极度束缚她身体和心灵的空间。她没问白一凡见面有什么事,心里暗暗嘀咕着走进了电梯。

出电梯的时候遇到一个相熟的男设计,以前同在一家公司上过班,他依然是浓浓的香水味,据说他是个同性恋者,这是单宁后来才听说的,同事那么久她和他的关系也不错,经常一起吃饭,跟哥们儿似的。那时他还有个小巧精致的女朋友,虽然单宁也觉得他有些娘儿气,但是还真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同性恋者,想来女朋友只是个符号。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单宁没怎么吃惊,不过是倒是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神经大条,估计公司里她是最后知道的。不在一起工作了联系也就少了起来,再次这样碰面亲切中不免有些失落,以前那么要好,今日却变成了旧相识,可见世事多变,她和宋哲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果呢,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她和男设计聊了几句,约好有空一起吃饭,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空。

单宁还在路上就收到了白一凡的微信,微信发来的图片是餐馆的座位号,这让单宁觉得省事很多。自从相识以来每次约见白一凡都会提前到,并且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的,相比之下,单宁是觉得自己像个男人了。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单宁常去的音乐餐厅,餐厅在二楼,一楼是个装饰艺术的大厅,绿色的叶子爬满了墙壁,中间点缀着店名,单宁不愿坐电梯就沿着圆形的转角楼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上去,绕过雕花的木色屏风,她一直往里面走,她知道白一凡肯定在安静的视野又极好的角落里。

餐厅的小舞台上还摆放着架子鼓,单宁刚过小舞台就看见白一凡站起身朝着她招了招手,他看见单宁的点头回应,便又潇洒地坐了回去。天蓝色的衬衫,衣领上简约的绣了几个字母,米色的休闲西裤,单宁还真欣赏他这种干净整洁的衣着感,相比之下单宁反倒是野气了一些。

“今天不忙么?”她问。

“还行吧!你怎么样?”他把单宁的杯子用热水烫了一下,又倒满了水。

“还不是一样,见客户、提案、修改、再修改!”

“一直觉得你们玩广告的都很潇洒呢!”

“潇洒?忙起来加班加到吐血!真够潇洒呢!不是有句话吗,客户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户如初恋。”因为之前醉酒的事,单宁故意装轻松。

白一凡呵呵一笑,“单宁,你这几天考虑过我们的事吗?”

“啊?”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

“不好意思,前两天最近被一客户虐得惨,害我连轴转,有点傻了。”

服务员把菜端上来了,单宁立刻把话题转移到吃上来。她夹菜的空隙看了一眼白一凡,他泰然自若地吃东西。

“我昨天去了一下那城,那有一个好朋友,那城比想象中的繁华多了。对了,你们不是在那有活动么?”

“改在三亚了。”

“哦”

“你真没有考虑过我们的事吗?”白一凡又问。

“额,我还没有想过。其实我……额,其实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单宁说的是实话,她确实也不确定。

“我知道了。”他微微笑着说。“快吃饭吧。”

“对不起!”单宁说,她想说她还念着一个人,然而她该怎么开口。她看着白一凡怎么都不忍心说出来。她突然想到一个作家说的,一个女人不能傻乎乎地坦白自己的前男友,男人表面不介意,但心里就会系上一个结。

“三亚的活动周末做,你要是愿意就一起去玩玩吧。”他说。

“我看一下工作的安排,再告诉你。”单宁抬头,白一凡正看着她,方正干净的脸庞,很有神的眼睛,带着一种无所谓的洒脱劲。这样对视单宁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这么看着我,你想我了吗?”他说,单宁底下了头。

“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我还没完全放下一个人,你若是介意就别再找我了。”单宁说,终于说出来了,她心里一下轻松了很多,眼睛看着白一凡。

“木古草。”

“你怎么知道?”单宁惊慌起来,以为白一凡偷看了自己的手机。

“有一次你把微信发给我了。”白一凡淡淡地说,还有微微的笑意。

单宁很震惊,很想问问她发了什么,可是她没问,现在不管发的内容是什么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白一凡早就知道了宋哲的事。

“你微信里说,你在一个人唱‘独角戏’,你很伤心,希望他早点好起来。”白一凡继续说。

单宁想起来这是她前段时间,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发给宋哲的微信,宋哲并不经常回信,所以她并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

“他家在外地,有老婆有孩子,长得不帅,年近五十,我们只见过几面。这就是全部。你说我可笑吧?”她说完,抬起头,看着白一凡,双眼中都是泪花。

“单宁,我没有介意,否则就不会在这了。”他也看着单宁。

“可是,现在我介意。”她说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白一凡还是坚持把单宁送到了公司楼下,路上彼此都没说话。

22
单宁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看见林羽给她留了言。林羽说她要回家了,离开前想跟单宁见一面。单宁虽然吃惊,但也不感到意外。林羽是因为男朋友才来到这里的,这时候她说要离开,看来是彻底失望了。

单宁约了林羽晚上下班见。

“你决定好了么?”单宁问她,把手中的杯子往怀里捧了捧,杯子里冒着热气。

“嗯,定了这个月底的机票。”她低着头,沙哑着嗓子说,单宁看见她说完了这句话就咬着下嘴唇,被牙齿咬住的地方泛起青白色。

单宁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有些悲伤,林羽一直因为结婚彩礼、房子的事在两个家庭中纠结挣扎着,看来他们的爱情终究迈不过现实的门槛。八年的爱情尚且如此,她和宋哲那几面之缘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若是真在一起,会不会彼此都厌恶起来。

“集中意念,用意念控制你的身体,在你的眉心之中正有一朵莲花慢慢开放……”瑜伽老师这样轻轻地说着,音乐轻柔有灵性,像巫神的眼睛一样直探人的心底。躺在瑜伽垫上的单宁真感受到了自己眉心出现了一朵莲花,并且慢慢地绽放,一瓣又一瓣的,还放出金色的光芒,这时她的心里只剩下了这一朵莲花,现实在莲花都照耀下都遁逃都毫无踪迹,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感觉自己融化在莲花都世界里了。

晚上单宁上了人生中的第一节瑜伽课,瑜伽老师贺兰年近六十,却有着四十几岁的样貌,但是见到这样神奇的事,单宁就觉得那几千块钱没白交。课程收尾的时候,贺兰告诉学员无论生活怎么样,女人都要像公主一样地看待自己,像公主一样的生活,要懂得爱自己。练习瑜伽要接受身体的疼痛和不足,就像我们要接受生活中的不完美。这些话对单宁的启发很大。类似的道理她听了很多,生活中到处都是鸡汤,可是贺兰老师这些话却让她听进心里。

单宁深刻地分析着自己对宋哲的感情,她太执着于要宋哲的心,太执着于自己的感受,非要用尽全力想证明自己没有白白爱过,她从心底无法忍受一个老男人把自己弄上床,然后像布娃娃一样丢弃了。

“我被我的悲伤伤了心”单宁在家无聊就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上了几张切合主题的照片,这句话是上完瑜伽课突然冒出来的,她越琢磨越觉得有深意,很适合自己的状态。很快就有人点赞,还有人说这句话很文艺,单宁看着底下的留言,笑着,看来大家都是无聊一族,手机名副其实地不离手。

“我可以入药吗?”白一凡发来一条微信。

“小心变药渣。”单宁说。

白一凡说变药渣他也心甘情愿,他说她不介意她心里还记着木古草,只要把他也放进心里就好。单宁说我们就是要这样对生活妥协吗?他说妥协总比玉石俱焚好那么一点。

林羽离开前一天,单宁去找了她,林羽和男朋友租住在一个老社区内,虽然老旧可还算干净,社区年久,绿树成荫,花草繁茂。林羽住在三楼的两房一厅内,她男朋友不在,林羽笑说把他赶出去了。房间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却很温馨,单宁看到墙角放着一把吉他,看得出他们原本也想好好过的,原本也计划着有幸福的未来。

单宁说既然决定了就勇敢往前走。林羽问单宁跟那个杭州男人怎么样了。

“没戏”单宁说,“我其实早知道没结果,也没想要怎么样,就是不甘心,自己被一个老男人没一点遗憾地就抛之脑后了。”

“你爱他吗?”

“爱过,爱到骨子里,想着他就开心,甚至想过为他一辈子不嫁人。可是后来就慢慢地失望,然后绝望,现在是无望。”单宁说,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轻松地谈论宋哲了。

“若是真心爱过了何必非要去证明,该愧疚的人不是你,你可以放手,更好地生活。”林羽说。

“整个社会都在抨击小三,我觉得我这个小三很好,该令人敬佩,我自己都敬佩起自己来了。”

“你这是给小三丢脸。”林羽笑说。

“也是,要人没得到人,要财也没得到财。”单宁自嘲地说,还一脸笑意。

单宁问林羽回去有什么打算,林羽说相亲,要条件好,不谈恋爱,直接结婚,生娃,她要完成人生的另一半使命。

第二天,单宁一大早就把林羽送到了机场,两个人又在机场吃了早餐。

“我们要做打不死的小强,活出个样来。”林羽说。

“你这是赌气。”

“你还不是一样,失败的小三,要活出个样来。”林羽抱着单宁说。

林羽进了安检门,单宁笑着跟她挥手告别,眼睛就模糊起来。

果然,林羽回到老家接受了父母安排的相亲,男方家庭条件好,独子,就差一个老婆,林羽果断填补了空缺,认识两个月就领证结婚。婚纱照中林羽美极了,单宁简直就认不出来,妆面可以画出来,但眉宇间的神采是画不出的,林羽偎依在一个高个子青年男人身边,小鸟依人,还有一张照片中,两个人亲密地接吻,林羽嘴角的甜蜜是单宁以前不曾见过的,看得出林羽很幸福。有一天林羽穿了他老公的睡裤,拍了个搞笑的照片发给单宁看,单宁觉得林羽变成了一个活泼幽默的小女孩,而不是那个为了财力、房子挣扎纠结的恨嫁女了。

林羽告诉单宁往前迈一步海阔天空。自从事情明朗后,白一凡和单宁经常见面,单宁也越来越习惯白一凡的存在。她有时还会看宋哲的朋友圈,只是不再发消息,而宋哲也从来没给她发过信息,单宁想起宋哲说过的洞房花烛、海边大餐、草原之旅和那迟迟没消息的生日礼物,心里还会有些失落但已经不再痛,她的胃也不再难受。

白一凡经常会煲汤,让单宁去他的公寓喝。白一凡并不跟母亲住在一起,母子两人很亲密,但是都有自己的空间。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有一天白一凡这样问。

“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

“我在会所里抱起你的时候。”

“你那是色心。”单宁说。

白一凡说确实有这个因素,他说单宁的身体虽然很纤巧,但是内容丰富,正常的男人抱了都会有冲动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单宁的身体看。单宁红着脸想捂住他的嘴。结果被白一凡按在了身下。

“熟悉吧。”他给了她一个长长的吻后,这样说。单宁闻到了他口中的气息,有烟草香,还有猛烈阳刚的男人味道。她已经很久没碰男人的身体,在白一凡的气息下,她燃烧起来,当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时,她闭上了眼睛。

后来单宁问白一凡在会所里那个红裙子女人是谁时,白一凡忍不住放声大笑。

“我老婆吃醋了。”他说,“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呀。”他继续揶揄说。

“谁喜欢你啦,我只是喜欢她的红裙子。”单宁说。

白一凡说其实他在酒吧喝醉那次单宁去见了他,并且照顾到天亮,他就知道单宁并不讨厌他。后来无意中收到单宁的微信,他决定把单宁从木古草那抢过来。

白一凡从来没有问过单宁木古草到底是谁,也从来不问单宁以前的事。单宁很感动,自然对白一凡更加信赖。

23
两家人知道了白一凡和单宁的事都很开心,余叔叔还顺水推舟地说给单宁看脚时就知道单宁和白一凡有缘分。山去中医馆的次数多起来,单宁喜欢很随意地窝在鸟笼里看书,白一凡特意弄了个书架放在边上,里面摆放着单宁喜欢看的书籍。

杜阿姨送给单宁一套很贵重的首饰,单宁好好地收藏了起来。两边的家人都希望他们早点完婚,可是单宁还是不想这么快。

林羽已经怀孕四个月了,腹部突出来时,她就去照了一组孕妇照,单宁看了心里很感慨,她想不知道林羽的前男友看了会是什么心情。看着林羽的孕妇照,她的手也不禁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看什么呢?”白一凡问。

“林羽的孕妇照。”她说

白一凡凑过来,坐在单宁身边,也把手放在单宁的肚子上。

“我想放一颗种子在这里。”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手在她身上揉捏着。

“现在,还不行。”单宁娇喘着说,微闭着双眼,无力地躺在白一凡的怀里。

“老婆,叫老公,说可以。”他说。

原本的征询变成了身体的征服。在白一凡的要求下,单宁经常都会住在白一凡的公寓里,虽然没结婚,却过起了婚姻的生活,单宁也尝到了味道,身体更加敏感起来,有时候她会想起宋哲的身体,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她已经习惯了白一凡的气息。

白一凡整日里“老婆老婆”的叫着单宁,从不避讳,他要求过单宁叫他老公,倒是单宁嫌弃肉麻,还是依然叫他的名字。

一天她翻看着手机,一张漫画图片让她眼前一亮,是刀刀的一张漫画插图,蓝色的背景里一只可爱的小狗坐在树枝上,一只小狗爪伸出来指着什么,小狗的周围落满了彩色的小鸟,鸟儿们都看着小狗,画面很唯美,最让她心动的是插画上的一行字:还会想念,但已经没有念想了。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她立刻就想到了宋哲,稍微犹豫片刻,她把这张图片转给了他,之后还写下了一句问候语:木古草先生,秋天来了,您可安好?

几分钟后,他发过来四张田园的照片,整齐的田畦里有黄绿色的植物,远处山岭连绵下是一座小城,画面恬静。

“乡村?”这有些明知故问,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但是她只能选择这种最简单,最不会引起彼此冲突的话题。

“我刚刚在走路的时候救了一只小狗。”她继续说。

“那就是我。”他这样回复。看了这简短的四个字,她的心一阵的苦涩慌乱。她找不到语言可以表达自己,仿佛懂他的意思,又不确定,对于她来说他从来都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是与非,确定和不确定都那么的模糊,那么的不稳定。

她最终发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过去。她确实是惊讶的,这四个字太出乎意料,然而又确实像他。她只能感叹人和人之间灵魂的不同了,换成另外一个人,怎么都不会有这样奇妙的聊天方式,更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她嘴角微微笑了一下,飞快地在手机键盘上敲出了几个字:“你长那么丑,心却那么帅。”毫不犹豫地发送了出去。

或许宋哲就是她的一种理想,是生活的另一种可能,她曾经一心想拥有一种不染尘埃的爱,超越世俗,不顾一切,然而她还是明白,哪怕她期望的那种的爱也还是要以肉体结合的方式存在。

24
公司的业务已经走上正轨,并且盈利可观。超哥的状态比公司开始时好了很多,人没有了压力更显得精神。

他知道单宁和白一凡在一起后,很高兴地送上祝福。

“当初要跟我公司合作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小子别有用心。”他打了一拳白一凡,呵呵地笑着说。

白一凡也不反驳,笑着给超哥倒茶水。单宁觉得她的人生要走入常规路线了,心里一阵茫然。

一天杜阿姨叫白一凡和单宁到家里吃饭。他们到家的时候,杜阿姨已经准备好了,四样小菜样样精致,还煲了一锅养生汤,让人看了就很有胃口。

单宁已经来过杜阿姨的公寓很多次,每次来公寓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跟杜阿姨的人一样雅致。作为未来的婆婆杜阿姨从来没给过单宁难堪,反而处处替单宁着想。说女人不容易,叮嘱白一凡好好照顾单宁。

吃完饭后,杜阿姨把一串钥匙交给了单宁,她说买了一套公寓,她们以后愿意住白一凡的旧公寓,或是公寓都可以。

单宁本想推辞,可是杜阿姨很坚持,白一凡也示意她收下。单宁知道收下这串钥匙,她就真的要考虑结婚的事了。

十月份,单宁在朋友圈看到宋哲带着他的女人去了新疆,他们拍了很多照片,女人的照片居多,有时是回眸一笑的瞬间,有时是摆好了造型,还有几张是宋哲和女人的合影,他满脸笑意,看不出一点抑郁症的痕迹。单宁不知道宋哲有没有想过她会看到这些照片,这样赤裸裸的残忍让单宁有些鄙视宋哲。

后来,白一凡说他的一些朋友想去新疆自驾游,问单宁想不想去,单宁一口回绝,她才不想踏上那片土地。

单宁跟贺鹏说了自己要结婚的事,并且说要和白一凡到那城去看他,贺鹏说欢迎,并约定了时间。其实贺鹏经常来椰城,有空了就会和单宁见个面,吃个饭。单宁想正式一点,所以要特意去看贺鹏。

贺鹏和白一凡很谈得来,他们还去看望了李教授。李教授很开心,再三感谢单宁来再次来看望她,并且把白一凡夸赞了一番。

从李教授家里出来,贺鹏说李教授的状态越来越不好,近来经常收到同龄朋友过世的消息,伤心是难免的,自己无聊整天坐在轮椅上,也会胡思乱想。单宁虽然不能感同身受,大概也能体会李教授的感受,作为女人,也更容易感伤,何况多年一个人,整天面对着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煮饭阿姨,可见得有多么孤寂。她想以后有空要常来看望李教授。

单宁不愿多耽搁贺鹏的时间,所以午后就离开了那城。

“贺鹏很优秀。”白一凡说。

“是啊,他是我最好的男性朋友。”单宁说。

“你怎么没对他动心呢?”白一凡又说。

单宁看了白一凡一眼,他很正常,没有异样的表情。

“等我厌倦了你,再找他。”单宁一本正经地说。

“你试试看。”他说,警告的口气。

“他太优秀了,我不忍心对他动心。我很珍惜这份友情。”

“好吧,感谢他一直在你身边。”

“朋友之间的友谊,即便是以后有什么风波,也不至于撕心裂肺。”

“没看出,我老婆还挺深刻。”

“真怕我以后会太爱你了,我们会彼此厌倦吗?”单宁说,之后就看着车窗外。

“傻瓜,你要相信这个世界有美好。老婆,我知道你是真心爱过那棵草的,你真爱过还有什么遗憾呢?” 他说,一只手伸过来抚摸着单宁的头发。

“有你在,真好。”单宁说。

车窗外的风景依旧,树影后退的速度都和四月份那么相似,只是现在她的心不空了,装满了温暖和感动。

十一月,婚期定下来了,那天单宁给宋哲发了最后一条微信,也是最长的一条微信。她拿出一张纸,就在纸上写下来,一气呵成,然后又在手机上打出来。微信发出去后,单宁就找出“枯”,看了片刻,按下了删除健。

后来单宁把那条微信的草稿念给白一凡听,微信是这样的:

木古草老人家,冬天来了,请多烤烤火。

这段时间,这个岛上都是阴雨连绵,每到冬季都要忍受这样的潮湿,这样的日子里人都变得能忍受了,而我的心却比以前更加开阔了。

我用一个下午爱上你,也许要用遥遥无期来忘记你。

我曾经怪过你无情、冷漠,到现在也没有完全释怀。不过这一年是我活这么大渐渐清楚明白自己的一年。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喜欢你太多了,在自己心都不稳的时候,遇到那样气质的你,后来渐渐明白,也许我这般难以放下,只是因为你那么轻易地放下了,我不甘心而已,是一种无关紧要地自尊受损,这样看待自己的时候,我越来越平静了,也原谅自己了。

很多时候,我告诫自己:既然我那么喜欢你,就该让你快乐做自己,不揪扯。我也尽量这样做了。即便你不冷漠,也不过是一场空,既然是空,我又何必执着。

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你,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人,又怎么有资格谈失去呢,我也尽量以后的日子里让自己更平和,不恨过往,不惧将来。

在这样阴雨连连的日子里,跟你说这些,是一种突然,也是一种必然,毕竟我们曾那般亲近,试问一生有几人可近身。

木古草先生,这次我真的决定转身了,我不愿恨你,因为我无法去恨自己爱了那么久那么深的人,所以只好祝福你,祝福你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远安好。
(完)
总编辑:骆圣宏

特邀编辑:王  平

文/王莉华

海南省作协会员。发表出版小说、诗歌、散文、评论若干。
每周一期      周六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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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目录
诗歌


人生四季(组诗)(黑龙江/于天海)

母亲(盐城/赵素芬)

散文

父亲那年十二岁(甘肃/黄海)

被撕毁的结婚证(无锡/苏晓梅)

童谣伴我成长(盐城/徐良观)

小说

唐梨妈(甘肃/杨小强)

断念(五)(海南/王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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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寄一管麦笛,给你(河南/李晓华)

灯光赋(南京/奚东雷)

散文

记忆中的老屋(南通/刘亚丽)

泗洲仙公庙(香港/刘祖荣)

小说

三月雨(佛山/符小丰)

大院的猫(九江/田存飞)

断念(四)(海南/王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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