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鸟朝凤能引来百鸟和鸣？

吴导倾情一曲，终引来了百鸟来朝，让人颇感欣慰。不过，动动嘴、站站台改变不了现状，只有每个创作者发出源于内心的鸣叫，才能合成响亮而美妙的艺术合音。但，百鸟和鸣，还需多久？...





4月底的一天，上戏剧场座无虚席，既有校内的青年学子，也有校外的白领、退休老人。众人奔波而来，皆为参与《百鸟朝凤》“匠人·匠心”专场观影活动暨主题分享会。

影片中的故事发生在陕北的乡村，身处城市的观众虽不熟悉，但很快被扑面而来的极为生动的生活场景裹挟了进去。被父亲打骂着送到唢呐匠人焦三爷家学习吹唢呐的游天鸣，憨厚认真，他与师弟蓝玉一起成长一起学艺的时光明快有趣，使得观众不时发出笑声。片中，全家孝子孝孙跪拜焦三爷恳请吹一曲《百鸟朝凤》，两孩童苦学唢呐、争当焦家班传人……在吴导行云流水、张弛有度的叙事中，唢呐在村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一目了然。然而，当游天鸣终于学成出师，焦家班也变更为游家班之后，影片的基调开始突转。伴随着城市化的迅猛推进，西洋乐器进入人们生活，唢呐艺术在社会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最后焦三爷在痛心疾首中病重逝去，而游天鸣的唢呐演奏之路无去无从。

影片在游天鸣孤独的吹奏中戛然而止，正当观众看得满腔感触时，主题分享会拉开帷幕。吴天明导演的女儿吴妍妍和贾樟柯、韩寒登场，胡雪桦担任主持。

对于《百鸟朝凤》，贾樟柯、韩寒是称赞有加，对于吴天明导演，他们是推崇备至，以至于互动环节，当一位青年人抛出创作时是追逐社会热点还是忠于自己内心的困惑时，贾樟柯丝毫没有了解答的耐心，只直截了当地回了一句：“看了《百鸟朝凤》，你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回答得好！我心中不由得点赞。这个在很多场合被抛出、让人听得耳朵都起茧的问题真实反映了当下青年人的无奈，但是在《百鸟朝凤》观影活动的现场，却显得不合时宜，让人忍不住问：同学，你看懂电影了吗？



只要稍了解一下吴天明导演，就会明白《百鸟朝凤》如同吴导的自传。这部电影不仅讲了唢呐艺术的传承问题，还讲了梦想与现实、文化的坚守与传承。片中，焦三爷说，无双镇不能没有唢呐，唢呐是吹给自己听的。其实这也是吴导对于电影艺术的鲜明态度：这个时代的电影不能没有情怀，因此他从不迎合市场，始终遵从自己本心。

最让我感慨的是影片的结尾。焦三爷病重、游家班分崩离析，此时来了一位文化局领导，为非遗项目找到他们，想把唢呐曲调录下来。这个细节本可以成为影片的一条光明的尾巴，然而并没有。为这个项目，游天鸣去西安找在那打工的师兄，却发现两位师兄因工伤再也无法吹唢呐。当游天鸣与妹妹、师弟落寞地走在西安的街头，忽见一位老人坐在路边吹唢呐，顿感一丝欣慰，却又立刻看到两位路过的年轻姑娘在老人面前的铁罐里投入几枚硬币。没有更多的镜头语言，但唢呐的状况已不言而喻。影片最后一幕，只有游天鸣孤身一人在师傅的坟头吹奏起唢呐。这就是唢呐艺术的现状，也是电影艺术的现状，虽残酷但极为真实。

这就是现实。喧嚣浮躁的消费文化大潮中，人们似乎都身不由己，任何的反抗似乎都是螳臂当车。但吴天明不甘，如同焦三爷的泣血鸣奏，他在自己最后的作品中尽情表达了心中的困惑与执念。对于吴导这逆潮流而为的孤行，有人不解，有人不屑，但总有人会被打动。

吴妍妍透露，2014年2月电影《百鸟朝凤》完成最后的制作，仅仅一个月后，吴天明离世。因为缺乏资金等原因，电影搁置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遇见了制片人方励。方励看后很感动，问你缺什么。我说缺钱。方励老师说，你缺多少钱我给你补多少，一定要让观众看到这部好作品。”

《百鸟朝凤》以及吴天明的精神感动了很多人，凝聚起一支庞大的志愿者队伍，为电影推广尽其所能。张艺谋、冯小刚、黄建新、徐克、王珞丹、范冰冰、黄渤等诸多明星也纷纷为影片发声。

这几日，《百鸟朝凤》进了院线，似乎半个文艺圈的人都在推荐，都在呼吁增加其排片。吴导倾情一曲，终引来了百鸟来朝，让人颇感欣慰。不过，动动嘴、站站台改变不了现状，只有每个创作者发出源于内心的鸣叫，才能合成响亮而美妙的艺术合音。但，百鸟和鸣，还需多久？

    关注 新民艺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