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曹利华暮归的老牛和我虚设一条通向天堂的路

我就是一株植物骨缝中悄然冰释的暮雪贪婪地吸引着前世的厚度和能量...



◎黄岩文学2013年第2期：现代汉诗简

介曹利华，1969年出生，湖南岳阳人，湖南省作协会员。2009年参加《诗刊》社第25届青春诗会，2010年获首届中国十大农民诗人奖。



编者语
曹利华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在他的诗里，我们会发现一种生活的艰难和精神上的追求。他的诗大都和农事、气象等因素有关。他在坚硬的大地耕种生活的果实，转换成的诗歌，有着丰富的体验和用语。他的语言朴实、地道，意象丰富，感情浓厚，读来有一种疼痛和丰收后的幸福。2010年获奖的首届中国十大农民诗人中，或许，曹利华本身和他的诗，更具备农民诗人的这种本质。（2013·5）

远天的大幕（组诗）

他  们

 

小时候，我惊奇，他们的铁脚踏弯田埂

扁担压弯肩上丰满的红云，从湖田运来

漫长的毛谷子，钢针的胡茬插出肌肉里的笑声

喘息着，喘息着，瞬即又站起

手掌贮满神奇，一下子抹黄稻香

指头摘落秆上多少飘游的星星

刨不尽的红薯土豆，击落多少贫贱的咀嚼

高高飞舞的连枷，总拍不完飞溅的菜籽蚕豆

他们的肉体伏在铁齿盘旋转，疯狂了

吼声和金子的稻粒

长大了，才知道，脚板踩落的清霜

是那么洁白的凄苦，齿轮上旋舞的吼声

熬干骨缝最后一丝力气。

连枷叶哦，分明就是他们体内抽出的骨头

刨土的手指冒出血迹，一直铺向土里

红云是扁担的锋刃锯出来的

胡茬的钢针变弯，慢慢衰朽、柔软

如今，一只旋耕机割开田土胸膛，嚼碎幸福，

履带碾压出了过往年代沉重的喘息，挺立的骨头

我知道，那就是醒着的他们

看见幸福站在田垄上

看见幸福站在田垄上，我的脚一步步靠近

我并不空虚，夸耀，没有一枚落日的慌张

起初，它只是一棵幼苗

我对它怀着一个婴儿的梦想，怀揣太阳

温暖它，扯下温情的雨水滋润它

我的锄刃吃饱了杂草和碎土，手指绕着

温柔铺向苗床。我看见幸福吐出子叶

撑起梦想。我的爱，像一滴滴

水珠温润在它脸上。哦，

幸福被寒流抽打腰部，大风在叶子上奔跑

渍水咬着根部，急黄它的脸

但一枚烈日呀，开始兴奋地描摹它

我看见幸福像新娘戴着红花

像新娘荡起蕾的衣裳，饱满桃的乳汁

吐出丰收的欢畅。呵，幸福也会

裹着汗水、白雾、寒霜，被虫子蛀空一角

跟我回家，向我哭泣着倾诉，哀伤





如  果

 

如果我还叫村民，靠碎裂土块为生

还提着农具在田土上飞奔，如果我还

抽取体内一根肋骨做扁担，扛在肩上

给凶狠的杂草布施草药，替善良的庄稼披上毒雾

如果我还呼出七月的流火，吸进漆黑忧伤的灰尘

给种子安装叫子叶的翅膀

唤来一丝温情的风，给扬灰的菜籽

驾着旱地的云朵，栖近幸福

如果我还像收割机，拾取湖田的黄金

还管泥土叫亲戚，那我就会把梦埋进土里

踩痛所有田埂，每一刻单调的时间

落下我的呼吸、汗珠、咳嗽与深深的疲倦

奔  跑

 

这些灰尘，同我们一样微小的灰尘

在我们不停咀嚼泥尘的口腔里奔跑

在匆匆忙忙吞咽的食道奔跑，宽大的胃里

扶着饥饿奔跑，在农活和食糜穿梭的肠道奔跑，

与花香，虫鸣一道在呼吸道奔跑

同轻轻弹奏的蜜蜂在耳膜上奔跑

和农药，氨气，磷粉一道在肺部奔跑

在血液里跟着力气奔跑，梦里包裹着虫子奔跑

命运里跟着凄苦奔跑，跟着田埂弯曲的希望奔跑

跟着我们的哭和笑奔跑，跟着一枚烈日在皮肤上

奔跑，跟着旱田、湖田奔跑，跟着棉铃菜籽

稻浪蚕豆奔跑。我们艰难吐下一口口黑灰

吐下剧烈起伏的苦楚，那些像山脊蜿蜒的呼吸，

胸膛内抽出的雷鸣、血液、肋骨，黑灰裹着他们

这些抖动的灰尘，飞翔的灰尘

黑压压的翅膀弹动伤悲的灰尘

涂在我们脸上、眼里、鼻孔、眉毛上

你无法辨别出，一张张漆黑卑贱的脸

 

回  家

 

田里倔强的秆呵，怎么还不肯仆倒

倔强的尊严。蕾声已远，花瓣回家

铃角的刀锋划破寒风的凄苦，众多阴冷的时辰

还把鸟声、霜粒、雪沫挂在双肩

它们的铃壳还在说话，说着苦熬了一夏的梅雨

接着旱季毒辣的拷打，它们的枝桠带着布满

蕾声的天空，它们的花香跟着小昆虫远走天涯

辛酸的叶子飞进土里，绿色的梦还在泥层中孵化

它们的根，那些黄铜的蛇还在纵身抵达

花瓣们都回家了，秆也该回呀

是怕冰冷的田丢失这些魂魄吗



黎明这个纯银的赤子

一个农夫，所有的农事都徒具炊烟的表皮

一路向西，向往博大、阴凉

当黎明这个纯银的赤子动身

来到人世，我就认定他是一位伟大的先知

我抛弃巧言与狂热，栖近一块被黎明

锻造的土地，我发现那些时代的赘肉

显得足够多余

哦，光的微妙，热的腾挪……

一切旋转着的力量，被吸收、吐纳

我就是一株植物骨缝中悄然冰释的暮雪

贪婪地吸引着前世的厚度和能量

我是战斗的

春天里，我是战斗的

细数雨云、天气、泥土……

一粒种子从门口出发，一只鸟从鸟窝弹走

把黎明和家背在背上

像一块干涸的土，不住地眺望

天空中埋伏着湘北所需的海水

它的盛大足以解开湘北的胸襟

我倾慕中的云海、星星以及逡巡的落日

我埋下的种子、牛蹄和劳作的盛宴

任何一项都足可打开我胸襟

每天我为自己备好一匹觉悟的马匹

我坐在它的马鞍、奔腾的鬃毛、幻想的希冀之上

朝着绵密的农活中心驰骋

 

一枚灰尘

 

一枚灰尘多么像我，拥抱烈日，拒绝雨淋

它暗藏于火焰内心，穿过我劳作的局部

在庄稼内部跑动。站在一群灰尘上

我剧烈的心跳多么微弱，渺小

我跟随它们波动，静止，睡眠，渐渐走完一生

我的呼吸它们密密包裹，我的肤色它们尽情涂抹

我的命运它们紧紧相握，它们模糊我，渗透我

漂泊我，直到我变成一枚更加微小的灰尘

承包田

承包田，承包了一千种描绘的权力

我承包了大地一千种衣衫，一千面辽阔的海

用手指耗去的指纹统筹了大地的颜色

它的田畴吹动一百条我走的旅途

我把它当旅馆，一具劳顿的肉体卸载宽阔的累

花朵在舒展，中途抛锚我的魂魄

一个存放的空间

承包了一百种对悠然南山仰望的姿势

对天空中一枚硕大烈日，我是铁的

对逐渐浸润扩容的夜色，我是银的

当暮归的老牛和我虚设一条通向天堂的路

脚下的田埂陡然倾斜

一边是离岸的斜风细雨

一边是灵魂里的鸟语花香





马  叙|它带走了我的俗世欲望与前半生的浅薄生活NO·01
徐怀生|晚霞落山涧，溅起好大一个黄昏NO·02
叶菊如|这爱恨交织的人间NO·03
林海蓓|多少事物在此隐遁NO·04

詹明欧|谁靠近她，谁就会受伤害NO·05

马  科|他没有考虑把自已放进棋盘NO·06
李  云|她神采飞扬，历经种种而波澜不惊NO·07

西  西|她是一个善良的妖女，用经典老歌诱惑我们NO·08
新人推荐|赵幼幼|翻过西墙，一半地狱一半天堂NO·09
玲  子|我在午后敲键盘，你在薄醉之巅NO·10
周  鸣|做一对今生没有做成功的好男女NO·11
伤  水|墨迹有倒塌的声音NO·12
木  木|看流水波澜不惊地穿过了小桥NO·13
符纯云|那只鸟还在村庄飞来飞去NO·14

应佳依|散步到心灵的后花园去NO·15
伊 韦|把我当成“鸟人”来看NO·16

李建军|播种一片属于天空的江南NO·17
柯健君|一条鱼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扑腾着NO·18
林  莉|你今天的荣耀，明天的烈焰和灰烬NO·19
不  丕|我想给你拍张相片NO·20
余燕双|奥迪车下来三个披袈裟的男人NO·21
李  平|等你来  煮茶烹水NO·22
东方惠|在一盏灯的下面尽享孤独NO·23
天  界|一个人可以唱祝英台NO·24
仲  馗|爹亲娘亲NO·25
陈献之|茉莉花是穿白裙子的姑娘NO·26
潇  潇|江南的肌肤上流淌着危险的水珠NO·27
西  西|我如一只巨蚌横卡在母亲腹部NO·28盘妙彬|河山寂寂，我在挖井NO·29
六月雪|我有伞。八个角NO·30戴媛媛|每个人影手上都拿着青色的灯NO·31
潘  涌|你的鞋跟扎在我偷窥的神经上NO·32
张  驰|顺着流水的手指一路向前NO·33
叶廷玉|肉体仍像一只小鸟在秋阳下快乐地歌唱NO·34
东方浩|深夜的窗帘多么单薄NO·35
林海蓓|善良的人终要去天堂NO·36
黄祥云|你的故乡应该在偏远山上NO·37
陈星光|后人会听到我和这个时代的呻吟NO·38
应佳依|一个打着伞的窈窕身影从小树林那头飘过NO·39
曹必胜|裹在夜色宽敞的外衣中NO·40
本土重磅|柯健君|海风唱NO·41
黄岩文学|2013年第1期|短诗星空NO·42
徐怀生|铁道部某个好官脑袋一拍，火车驶过这里NO·43
郭豫章|我遇上了一生最重要的一次别离NO·44
木  木|一个春天，在我舌尖上诞生NO·45
陈兴志|去和卫子夫握一下手NO·46


 

潘海燕|青春在体内疯狂地滋长NO·48

    关注 以诗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