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不要悲伤

 

一只乌鸦/从毒芹树/上踢飞一团雪尘/洒到我头上/让我的心情/为之一变/部分地挽救了/我痛悔的一天。——《雪尘》...




“生活太像一片无路可走的林子 / 在那里你的脸穿过蜘蛛网 / 被它弄得又红又痒,一只眼睛 / 在睁开时被纸条甩到而流泪。”‍

在《悲伤与理智》中《求爱于无生命者》一文中,布罗茨基为我们指出了诗歌写作的两条道路,并将其归结为“这个世界两种存在于自然的方式”,其一“是脱得只剩下裤衩,或是更进一步,把自己袒露给所谓的自然元素”,其二则以曼德尔斯塔姆的四行诗为例。在这四行短诗中,曼德尔斯塔姆将自然与罗马(即文明)进行比对;布罗茨基的用意可借用这位俄罗斯诗人在回答“何为阿克梅主义”时作出的回答——“对世界文化的眷恋”。

一位优秀诗人的判断,往往值得我们反复思量;尤其是像布罗茨基这这样一位阅读与创作兼优的诗人,更是如此。当他将诗歌写作标定为两条截然相反道路之时,实际上也就指出了当下诗歌发展(于他之后)的趋向:被推至风口浪尖的口语化诗歌写作与另一种保留对诗歌技艺探寻传统的尊重。

虽然这一划分是布罗茨基在评述托马斯•哈代的诗作时提出,但借来评析弗罗斯特的诗艺,想来也是恰当的。我们终归有一个印象,弗罗斯特是一位自然诗人,一位富于田园风情、因而仅仅是依凭天赋进行创作的诗人。他所采用的两类题材——即抒情诗和叙事诗——加剧了这一判断。无论在西方还是中国,现代诗歌都在不断向着叙事化散文的倾向靠近;虽然这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弗罗斯特不该被归入布罗茨基于文中提及的前类诗人,虽然看似如此。无论就抒情诗抑或叙事诗,他都更像一位严格遵循诗歌、传统认真研习诗艺的诗人,这表现在他诗作中刻意介入的停滞、舒缓、插入以及回旋。鉴于布罗茨基已经对弗罗斯特诗作中的叙事倾向做过详尽的分析(见《悲伤与理智》中的同名篇目),在此,仅想以一首短短的抒情诗为例,简单分析弗罗斯特在创作时的精心考量,以破除遭遇到的身份误会。

播种

晚饭摆上桌,你来地里
接我的时候,我们将知道
我是否能停下,不再埋
苹果树掉下的又白又软的花瓣。
(花瓣柔软,是,却不乏肥力,
和光豆子和皱豌豆混在一起),
跟你一起走,在你忘记
你来的目的,变得和我一样
被春天对土地的热情俘虏之前。
爱是如何通过这“撒种”烧过去,
一路烧到对那早萌的“关注”,
在土壤点缀了杂草而变色之际,
坚硬的幼芽蜷缩着身体
向上顶出来,脱落外层的土屑。


这首诗虽然简短,却寓意深刻。全诗可分为四部分,以三个句号分隔,外加一个插入。弗罗斯特通过换行与逗号,将一个长句子断裂成多处,让每一小段围绕着一个动作展示。比如首句被分成了七小部分,分别由“摆”“来”“接”“知道”“停”“埋”“掉”这七个动作环绕。读起来是简洁与盘旋相混杂。第二句是以括号表示的插入语,用来进一步描述花瓣。第三句的方式与首句相同,通过“走”“忘记”“来”“变”“俘虏”这些动词完成一个倒装的时间从句,从句被四个动词膨胀,主句则孤零零了摆在开首。

在前面三句的展示部分之后,最后一句开始抒情并点明“爱”的主题。第一小句是疑问式的探寻,推进并解释,最后三小句则组成一个时间状语来标示“关注”的时间节点。最末两小句通过描述一个动作来解释“变色之际”具体为何时。这种通过在阅读时间线进行反向的内嵌套,非常见技巧。

这些创作手法在这本诗集里可谓俯拾皆是,我们可以发现,弗罗斯特是如何善于隐藏这种技巧,不轻易让读者发现。一方面,是其创作主题均由自然情境引申而出,充斥着大量的自然意象,因而予人自然诗人的直观印象;另一方面,是弗罗斯特所使用的平直语言与简单句式,效应了技术的。但这一语体的使用未曾获致平泛的阅读效果,则得力于他从叙事上学到的借助句式变换获得“陌生化”阅读效果的方法。

因而,弗罗斯特的诗歌需要读者进行深入细致地阅读,还原情境(弗罗斯特的诗歌往往有场景、对话、目光的投射、内心想法……类似戏剧),挖掘背后的主题深意;而不是流于表面。



诗/弗罗斯特  译/杨铁军

现在关好窗

现在关好窗, 使整个田野沉静。

若树必须摇动, 让它们默默摇动。

现在没有鸟叫, 如果有,

权当是我的损失。

还要很久湿地才能恢复,

还要很久最早的鸟儿才会出现;

所以关好窗,不要听风,

但请看万物在风中摇动。

相会并错身而过

我沿墙走下斜坡

斜倚着一扇门在那儿看风景,

然后转过身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

你正从山坡下往上。我们相遇了。

但那天所有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在

夏日的尘土中混淆一大一小的

足印,像是画了一幅我俩小于二

但多于一的形象。你的阳伞

在地上深深戳了一个小点。

我们谈话时你总是盯着尘土

似乎在对里边的生命东西微笑。

(哦,并不是对我有偏见!)

后来我经过我们相遇前

你走过的路,你经过我走过的路。雨蛙溪



六月,我们的小溪耗尽了歌和速度。

自此被极力追寻,它被发现

不是钻入地下顾顾求索

(带走了所有繁殖的雨蛙,

一个月前还在雾气中鼓噪,

像雪的幽灵里雪橇铃的幽灵)——

就是随珍珠草拱上来盛开,

细弱的叶子被吹拂、压低

甚至顶着水流的方向倒伏。

它的河床只剩下一层褪色的纸

由酷热粘在一起的枯叶构成——

除了记忆久远的人谁都认不出是小溪。

它如此的呈现,将比歌中传唱的

他处的溪水流得更久。

我们热爱事物是因为我们爱其所是。

忠诚

心想不出有什么忠诚

比岸对海的忠诚更大——

守住始终如一的曲线,

数着无穷无尽的重复。

满抱

我弯腰每取一个包

裹就从臂弯和膝盖掉落另一些,

整摞东西松脱下滑,瓶子,圆面包——、

太难而无法同时驾驭的极端,

但我在意的东西一件都不能丢下。

我用所有的,包括手和大脑,如果必须,

还有心,转载它们,我尽最大的努力

在胸前维持它们的平衡。

我屈膝防止它们继续滑落。

终于坐倒被他们围在中间。

我不得不在途中把怀里的扔掉

试着把它们摞成更稳的一堆。

-E.N.D-‍
韩国电影,及其怪异
阿斯哈·法哈蒂:讲故事的天才
体验的完成
我在这里爱你
成为克里希那穆提所代表时代的人
波拉尼奥的叙述机器
......


    关注 阿玛柯德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