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语、语言与一个城市的气质
语言是文明的成果,也是文明的样态,更是文明的载体,是思维的工具,也是思维的产物……但是,归根结底,语言或口语是地理因素、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产物,同时,它的背后还有历史、宗教、经济和政治的影子。而上海话和杭州话就是最好的注脚。...
长久以来,杭州话和上海话之间的介蒂就像豆浆的甜口与咸口一样,有时相安无事,有时针尖麦芒。同为南方,都是江南,但是一度的互不待见让人唏嘘。
钱塘风雅,沪上精致,按理应当是惺惺相惜,却不愿相安与同一片山水,其间何因?
表面上是口音,这背后是一个城市的气质。
吴侬软语是江浙文明的外衣,虽有俚语发音之异,但江淮以南,温州五岭之北基本上能听懂个大概。
偏偏问题就出在这里。
中间夹了个杭州,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江南普通话。
要弄清这个事,得看历史。
1127年,仓皇逃离金营的康王赵构率残败宋室一路南奔,最终选择临安重建王朝,此为南宋。
于是,那些心怀家国社稷的北宋子民:一帮开封旧臣,四方读书儿郎,全国抗金义士,北方的遗民,南方的士绅纷纷投入这个吴侬软语的腹地。
于是,南腔北调充斥西湖市井;于是,八方话语挑战着吴侬软语;于是,钱塘官话应运而生。
这是一个城市的包容和开放,也是这帮原住民的心胸与大度。
于是,在苏小小和白素贞的丝绸衣襟轻摆之间,一个城市的气质像宣纸上的一滴墨汁,四散洇润,让人如痴如醉。
而此时的黄浦江还是一个渔村。
600年后,这里慢慢嘈杂,然后开埠,然后西化,然后,终于成为中华大地最富有、最繁华的城池。
但是,那些原住民,苏州松江府治下的渔民或稻桑人却拒绝外地任何口音。
……
事事沧桑。
因为她的繁华矜持,以至于外人入籍者奉为天音,放弃祖上的口音而苦练沪上方言。
也许,对于那些外来打工经商讨生活的人,本地口音何尝不是一种优越感,一种优势,一种矜持。
……
还有经济,还有大学,还有通江达海的区位,于是,自诩江南一哥的心态油然而生。
固然,钱塘诗词,风荷幽雅,美人如玉……,偏偏上海就是看不上眼。也许在她眼里,最多,杭州是她落魄的邻居。
于是,最先是在上海你用杭州话问路她不理你。当然,除了上海话和英语,其他语言或口语她都不理,但是,这是杭州话啊,你邻居的口音啊!
不行!
那好吧,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接招吧。
书香门第还看不上暴发户呢。这是骨子里的清高,起先我忍了,见面我先打招呼,你居然以为我也是你的打工者,你以为我也想移居沪上,你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啦。
呵呵。
于是,杭州街头,无论山东话、安徽话、贵族湖南话……,你问什么都会有不紧不慢的杭州话细细跟你讲。这里面你会突然听到一个家乡的词汇,或隐隐约约故乡的腔调,没错,你的祖上曾经来过,而且在钱塘江西子湖上留下过自己的投影。
可是,对不起,就是不回答上海话的问路。
你自找的。
而今,三十分钟即至的高铁仍没有让这两位走得更近。
……
锦绣如花,繁华如梦的两家人,谁对,谁错?
2014年9月25日凌晨孙华草于杭州萧山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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