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从未见过的可爱女人

 

“我常常分析自己,人,生下来被分到的阶级是很难再摆脱的。我的家,对沙哈拉威人来说,没有一样东西是必要的,而我,却脱不开这个枷锁,要使四周的环境复杂得跟从前一样。”...



第一次读三毛的作品,她的第一本书,《撒哈拉的故事》。读罢感慨,无怪有那么多人爱她。

《白手成家》一章,读了许多遍。

三毛在某一天突然对荷西说,我要去撒哈拉沙漠。

那时她与荷西还未成婚。荷西痛苦,但他知道自己阻拦不了,没有说什么。不久以后他跑来告诉三毛,自己在撒哈拉找到了工作,要陪三毛生活在那。

荷西叫她“异乡人”。而三毛在漂泊了那么久以后,却对从未去过的撒哈拉沙漠有了浓的化不开的乡情。她觉得,自己就像有了家。

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美景还未欣赏到,现实就以残酷的面孔对他们狞笑了。

荷西以不菲的价格租到一间房子。光是听这房子的位置就足让人吓去了半颗胆。它在坟场区,房子的前面是一个垃圾场,从这里去镇上如果没有车,要走过两片埋葬尸骨的坟地。当地人只是浅浅的挖个坑,用布把尸体包起来把人下葬,之后再盖些砂土树枝。

房子内部,简陋的不忍看。按照三毛的描述,大概比牛羊圈只多了四面的土墙壁吧。

三毛不是无欲无求四大皆空的尼姑。她跟普通的女人一样,想自己有个舒适温暖的家。起码不该在沙漠零度的晚上蜷缩在睡袋里,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说,“那一阵,我像个受伤的野兽一样,一点小小的事情都会触怒我,甚而软弱的痛哭。撒哈拉沙漠是这么的美丽,而这儿的生活却是要付出无比的毅力来使自己适应下去啊!我没有讨厌沙漠,我只是在习惯它的过程里受到了小小的挫折。”

这段话,让我的心一动。我想这是她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用来鼓舞自己的方式吧。一个女人面对自己一时兴起所选择的生活,发现它并不如想象中美丽,但是依然倔强执拗。

“生命的过程,无论是阳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尝尝是什么滋味,才不枉来走这么一遭啊!”

她不怨也不愁,就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为从镇上要来几块免费的木板子兴奋地吹起了口哨(后来荷西告诉她那原本是用来装棺材的外箱,两人笑作一团)。

我想三毛在那一刻已经变得和昨日不一样。

等到工钱发下来,两个人跪在地上对着钞票膜拜:

“你看,你看,现在可以买海绵垫了,可以再买一床毯子,可以有床单,有枕头,可以出去吃饭,可以再买一个存水桶,可以添新锅,新帐篷——”

两口子,小日子。

谁能想象潇洒如三毛也曾对柴米油盐精打细算,那时的她美过你想象中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等到用尽气力把家布置成了坟场区里远近皆知的优雅的白房子,很多人甚至慕名而来。她又有些惭愧。

“我常常分析自己,人,生下来被分到的阶级是很难再摆脱的。我的家,对沙哈拉威人来说,没有一样东西是必要的,而我,却脱不开这个枷锁,要使四周的环境复杂得跟从前一样。”

她从垃圾场捡回旧轮胎布置成懒人沙发,捡回暖水瓶插上沙漠荆棘,她从骨子里,就是诗意的。这一点从未改变。饱尝现实困苦的经历让她变得更加可爱而已。

这是我们爱她的原因。
三毛写到很多有意思的桥段,看得人乐不可支。

“偷花记”

两个人布置了一番之后,转了一圈,三毛说家里缺少绿植。

这里可是沙漠啊!绿植跟淡水一样稀缺。

他们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潜进总督家,用四只手拼命挖他的花。结果不小心被卫兵发现,俩人只好装作谈情说爱的情侣,身体中间夹着花狼狈地跑掉了。

“防贼记”

三毛捡回了如同宝贝一样的木板,搁置在房顶上。半晌前还有两人高的木板,这会儿只剩下一人半高。不用说,被邻居偷走了。她找来几个空罐子,穿成串搭在木板子上,一有响声她就跑上来看,结果一个下午,被风欺骗了好几回。

“学车记”

三毛属于野路子学会开车的那种人,荷西劝她去驾校学习。她开着车去报名,结果撞上两个警察,糟糕的是,他们经常看到三毛在街上开车。三毛暗喊不好,还是被警察发现了。她耍无赖,不承认他们曾见的是自己。报完名,三毛再回到车上,正要启动车子,发现这两个警察在一旁等着抓她呢!三毛赶紧弃车逃跑。

后来,三毛拿到驾照以后,冤家路窄,又遇到这两个人。三毛理直气壮,“我有驾照了!”结果他们说,“你乱停车,这里是公共汽车站!”三毛跳上车立刻开走,冲出一段距离后又停下,底气十足地说,“我停车没到两分钟,不算违规!”
读三毛的文字,你的情绪被她的字带动着,一会儿哭,一会儿乐,一会儿紧张,一会儿轻松,像个疯子。

她幽默、风趣,寻常生活里常与荷西玩笑,好似心中住着一个冻龄少女;

她善良、胆大心细,邻居一个“快要死了的女人”来求助,她准确无误地“诊断”,神奇地医好了她;

她敏感、善解人意,荷西的同事通过每周一束的花向她表达爱意,三毛礼貌而得体的婉拒,并从此在朋友来家里时退守厨房;

她懂得怎么爱一个男人,“沉默是女人最大的美德”;

她也会嫉妒,看到荷西被漂亮胸大的女子摸脸,她会生气而且不讲理;

她偶尔任性,荷西叫她学车背交通法则,她狡辩说不喜欢念书,“别人指定的东西,我就不爱去看它”;

她充满正义感,对未开化地区粗暴的婚礼习俗感到愤怒,怒其不争之余伸出援手,给予深受其害的女孩尽可能的帮助;

她在绝境中仍有超乎寻常的智慧、勇气、胆量,她与荷西在沙漠中寻找化石的那一段遭遇,让读到的人不禁捏了把冷汗。

她是你从未见过的那种最最可爱的女子。也最真实。
潇洒的人身后大多时候都有一个哭泣的灵魂。

《撒哈拉沙漠》的开篇是三毛母亲写给女儿的一封信,字里行间我能读出她小心翼翼不敢充分表达出的担忧。这份克制让人心痛。

她是爱她惦念她的人心中不愿回头的浪子,如同抓不住的云和风。

对于浪子,你无法期待,只能放手和忘却。

她绝非自私、冷血,相反,她有愿意用生命守护的东西,只不过,对她望眼欲穿的人永远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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