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说 奇幻:夜行人

 

夜行人 夜行的人往往会遇到某些奇怪而有趣的事。这不,乐因先生就遇到了。 有一天律师乐因先生到郊县某个偏远的镇...



夜行人

夜行的人往往会遇到某些奇怪而有趣的事。这不,乐因先生就遇到了。

有一天律师乐因先生到郊县某个偏远的镇上会见一位证人,返程途中,车却抛锚了。助手打了市里4S店的电话,被告知即便救援车现在出发,大约也得到黎明时才能赶到了。

其时正是深夜,路基下的田垄沐浴在秋水一般的月光里。偏远地带,夜晚非常静谧,虫子的鸣叫和远处的狗吠听得很真切。

乐因先生出来透气,靠着车身抽着烟,忽然看到田野里冒出几条黑影,他揉揉眼睛,真的是四条黑影——那么开阔的空间一切都看得分明的,刚才还没有看到呢……

四个人向这边走来。走路却没有声音,甚至穿过路基上没膝的艾草丛也没一丝声响。

助手有点胆怯,示意乐因先生坐进车里。乐因先生却继续悠闲地靠在车上。要是遇到了糟糕的事,例如深夜打劫,到动弹不得的车里又有什么用呢。

乐因先生看清了,四个黑影,前边是个女的,穿着很普通,就是那种好像特别被县城或镇子上的妇女所普遍嗜好的翠绿色对襟上衣,发型也是这种风味。她身后的三个男子,通身着黑衣,紧紧跟着她。

“请帮帮我,尊敬的先生,”女子走近乐因先生,突然说,“您给评评理,他们一直跟着我,跟牛皮糖一样,我并不认识他们……”

“哦?这倒是为什么?”

“他们到处看管着我,不让我上告,尽管我已经死了,他们仍然不放过我,您说这叫什么事儿?”

“您死了?”乐因先生大口吞咽着烟雾。

“是哦,两年前我跳车死了……”

“为什么要跳车呢?”

“他们把我从首都带回来,关在车里,实在无法忍受了想要逃跑,先生……”

“您为什么要去首都?”

“因为我老爹死得不明不白的,如果您家人遇到这样的事您是不是也得去投诉?”

“那倒是……您父亲是怎么死的?”

“因为一只苹果……”

“苹果?这倒挺稀罕呢。”

“是啊,那是五年前吧,镇长的儿子摘了我们果园一只苹果吃,按说一只苹果算什么?就是吃一筐也不算什么。但是我父亲说了一句‘摘苹果之前跟我说一声’之类的话,镇长儿子就打了他一耳光,把他仅剩的一颗牙也打掉了……”

“这也太霸道了吧,各位?”乐因先生对三个黑衣人说。后者们始终一言不发,好像三颗树,只是偶尔晃动一下才让人发现他们并不是植物。

“……我父亲一气之下,就犯病了,两天后就去世了。我就到镇上、县里、市里、省里、首都上告,可到了省里的时候,他们就出现在我面前(女子对着三个黑影摊开双手),把我接了回去,从此他们就一直跟着我,走哪跟到哪。县里、市里、省里、首都,我一趟趟地跑,可每次将要找到那些管事的部门时,他们就出来了。本来我还曾找到这些部门,感到希望解决我们家遇到的事情,一个部门的大人说,应该给五倍的赔偿……””

“喔,五倍?”

“就是五块钱……这当然不多,可总是个解决问题的态度。自从遇到他们,这仨影子,就连解决的可能性都没有了——我连那些单位大门的影儿都见不着,我总看见他们的黑衣服,仿佛全世界都是黑衣服。于是我就从那辆把我拉回来的车上跳了下去。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看见医院的救护车把我的尸体拉走了,好像那是另一个人的,谁也看不到我,我是只有夜里才能显形呢……”

“真是活见鬼了……”乐因先生又点着一支烟,继续大口吞咽着。

“可不是嘛……听我往下说。在我变成鬼的第二天,他们就又出现了,好像吃准了我还要去找那些尊贵的部门一样……白天夜里都跟着……我看您这位先生像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而且挺有贵人相的,您能不能帮帮我啊,我都快要疯了,白天黑夜被这三个植物人看管着……”

乐因先生并不想多管闲事,但闲着也是闲着,要打发掉救援车赶到之前的时间啊。他摸出三根烟,给黑衣人递了一圈,但他们都没动弹。乐因先生说:

“哥几个,也挺累的吧?从前我在司法部门干过跟踪侦查的活儿,世界上再没有比跟一个大活人这种活更累也更无聊的……有时候你得在一个又脏又乱的鬼地方静静地待十个八个钟头不挪窝,有时又得兔子似的撒腿就追。人都死了,这是干嘛呢?谁也不会再追究你们,对不?有谁会再查处你们不称职?自己也歇歇吧……”

三个黑衣人仍是那种植物人一般的样子。

“况且你们的行为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我是律师,我可以给你们看律师证的,何苦呢?一只苹果,哎,真是荒唐……看样子你们又不是镇长的人,他没有这么大本事,何必管他的事呢?这样吧,先让这位女士到我车里休息一下,男子汉嘛,照顾女士是起码的礼数哦……”

可是乐因先生开开车门让女子进去时,“啪”地一声,腮边挨了一嘴巴,差点被打栽到地上。助手连忙钻出车来扶住他,但是二人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黑衣人看上去很强壮。

“好吧,”乐因先生揉着腮帮子说,“本来我不想管这事儿,现在我要管管啦,我看你们有多嚣张……”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位在地区司法部门排名第二的官员的电话,作为律师他不仅经常与后者打交道,而且后者还是他在司法部门工作时的同事,他们一块干过蹲点侦查啊、抓捕嫌犯啊这类事,有一次乐因先生为了掩护这位同事,差点把命都送了呢。说起来这都是年轻时的事啦。

司法长官听了乐因先生的介绍,说道:“你说的事情,肯定很复杂的,要不怎么会有社会安全监控人员都出动了呢?看在乐因你曾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先让人撤了,可你也得让那位女士保证,不要再采取那种激进的方式了。”

乐因先生的手机,是设了免提的,为的是让大家尤其是三个黑衣人听清楚。

“……我找过这位长官,”那女士说,“就是他对我说可以赔偿五倍的。作为一个鬼,我的辨认能力不知怎么特别强,我能听出他的声音。”

“怎么样?”乐因先生摇着手机,无奈地看着那女子。

不一会儿,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是让三个黑影人接听的。这次他们倒是拿起了电话,听完后又把电话交给了乐因。然后他们转身离开,沿着公路向远方走去,走出大约三四十米,忽然身躯晃动起来,越来越模糊,转瞬就消失了,仿佛是融化在了银色的月光里。

“唉……”女子轻叹了一声,“谢谢您,不过我一去上告,他们还会出现的。”

乐因先生想让她上车休息,可她摇摇头,走到田垄里,坐在一棵高大的桑树下。那儿有一个鼓出来的土包,似乎是一座坟茔。月光下像薄纱一样披在她身上,使她愈发显得娇小纤弱。

乐因先生坐在车里睡着了,醒来时,月亮移到桑树的后边,而女子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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