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巷】八月的德安市(三)

 

我借着余光,看到她正双手交叠枕着脑袋,趴在吧台上,目光似是在往我这个方向。我偏过头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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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苛责,但你知道,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平庸而市井的。

(三)
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打断了我跟老板之间的谈话。我们朝门口看去,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从墙后转身走出来。

“早上好啊!”那女孩用纤细的声音大声喊道。

我感到有些好笑,便接了一句:“这么早啊,天都黑了。”

那女孩并不答话,直接走到我身边坐下,然后看着老板说:“快来点喝的,渴死我了!”老板照旧说了一句“好嘞”,然后问:“还是一样?”那女孩点点头说:“当然啦,我这么专一的人。”他们说完话后,那女孩也并没有看向我,我赶紧端起酒杯喝酒以掩饰这无声的尴尬。此时音乐恰逢一曲终了,整个店内只听见调酒台边冰块摇晃和不知是什么的“咚咚”声。还好下一首歌很快便开始了,是泰勒斯威夫特的畅销曲目《Love Story》。

我借着余光,看到她正双手交叠枕着脑袋,趴在吧台上,目光似是在往我这个方向。我偏过头去看她,才发现她看的是正在调酒台边操作的那个人。忽然,她目光一动,与我眼神撞上,她便嘻嘻一笑,脸上绽开一个调皮的笑容,然后轻轻说了一句:“你好呀!”

“你好。”我回敬了一个笑容。



“元元,你要是猜出他是什么职业,我就多送你一杯酒。”老板从调酒台边端来泛着淡绿的一杯酒。原来是莫吉托。

“真的吗?”她的好奇心立刻被提了起来,眼神在我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后说了句:“搞艺术的。”

“哦?”我笑了笑说,“搞艺术的不应该都是蓬头垢面长头发、整天不出门的吗?”

“那可不一定,”她摇摇头,稚嫩的脸上做出了一副看透世事的表情,“你说的那种早就过时了。我记得我们班那些学艺术的同学,画得好的都是斯斯文文的,没有你说的那样的。他们都很文气。”

“我很文气吗?”

她竟然又摇了摇头,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说不上来,总感觉你跟他们有哪里相像。”

我说:“我并不擅长画画的,除了小时候上美术课还能画一画,初中之后就再没画过画了。”不过说起来,我似乎在绘画上也是有几分天赋,最初拿起笔画东西的时候,我就能快速地几乎别无二致地将画面记录在之上;高中时老师来招取艺术生时,还曾在全班的绘画作业中挑中过我的,但那时的我已经没有这方面的兴趣了。

我叹了一口气,像是对自己说道:“我哪里算是搞艺术的呢?”

这时楼道里又有人往上走,这次好像不只一个人。这次首先进来的是一个体型偏胖的中年人,一边走着一边与后面的人大声说着话;后面跟进来的是一个体格不逊于他的一个光头大汉,再后面是一个三十来岁穿着浅灰色套装的女人。我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来,然后放下三十块钱说:“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老板说:“这就走吗?再待会儿呗,我们还没猜出来呢!”

我微笑着说:“算了,明天再过来。”说罢与他们摆摆手告别,转身走时正与那走在最前的中年人擦肩而过。我走到门口时,只听见另一个洪亮的男声在说“别来无恙啊尼老板”。尼老板?或者是李老板?德安市的方言里,l和n是分不太清的。我走出一楼的门口,走到马路对面,那一块没有灯的暗处依然暗着,我仍旧想不起来那里究竟是什么。



回家之后,或许是带着些酒意的缘故,我很快便睡了。又是无梦的一夜。我本是个多梦的人,回来这几天连梦都没力气做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叫醒,是富哥打来的。这几天他已打过好几通电话,但我一直不接。这一次睡意朦胧之间,手指在屏幕上顺手一划便接通了电话,随后电话那端便传来了那个有些粗砺的声音。

“海曼啊,睡着呢?”

我睁开眼看了一下床头的时钟,时针刚刚才过六点。这会儿他大概又是刚刚收拾完店子正准备回家。

我的大脑还挣扎困顿的深渊中,喉咙中发出一声“嗯”来。只听见他又用那种感慨的语气说:“你这甩手一走,这两天不少客人在问我呢,都说海曼去哪了怎么没看见你。”

我渐渐从睡眠中清醒过来,听到他说的话,我便回答说:“我叫陆友途,不叫海曼。”

“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海曼,”隔着电话我也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他顿了一下,电话里听到了启动车子的声音,他继续讲,“这样吧,我再多放你几天假,你也多休息休息,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回来上班。”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仰面躺在凉席上。打完电话睡意全无,原本躲在睡眠角落的我此刻又被扔进了这锋芒毕露的世界中。手指轻轻摩挲着肩头在凉席上碾出的印子,脑袋里似乎空空荡荡。这样的时候我总是会抱起吉他,但我刚调了几下弦,就把还在睡梦中的母亲吵醒了。我只好背着琴出门去。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这大清早河边的人还挺多的。这一带晨练的人早上都聚集在这个河滨公园里。隔了很远,我就听到广场上飘来那种便携式音箱放着的供人练剑的曲目。尽管听上去有些噪,但十来个穿着白色练功服的老人还是舒缓地挥动手里的剑,面容祥和安静。在公园里锻炼的人也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我在其中穿行总显得有些另类。我赶紧往远离广场与人群的河岸走去。



打开琴包,取出吉他。我看了看周围,只有两个老人面向涢河坐着。这让我想起高中那两年,我与茵儿捱到周六下午的半天假一起逃离学校时,经常会在 河边见到这样的老人。他们什么也不干,就那样静静坐着。有一次我还问她:“你说,等我们老了以后会不会也这样,就每天坐在这里等死呢?”

她或许以为我在说着什么浪漫情话,挽紧我的胳膊说:“那样的话,我要过来和你一起等。”可是至今为止,就我所见的这样的老人,无不是独自一人来静坐的。

罔顾身后的两个听众,也罔顾清早晨草上的露水。湿气很重,凉爽的空气里飘着新鲜的泥土味,流动的河水拂过岸边,水纹温柔得像恋人的手。要是再靠近一点,我就能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我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早晨了,无论是在家乡还是在外。面对河流,我竟心生惭愧。

回到家时,母亲已经上班去了。回来的路上顺手买了一屉小笼包,坐在餐桌边正要吃的时候,当当从桌子下面爬出来冲我欢快地摇着尾巴。我掰开几个包子,分了其中一半肉馅给它,一人一狗就这样在餐厅吃着自己的早餐。

白天无事可做的时候,我就在家翻看童年时期的东西。玩具、漫画书和许多奇奇怪怪的小零件。令我感到诧异的是,我竟然找出了几张画纸。一方面,我惊奇于这几张画纸尚能保存至今;另一方面,我对其中一张的内容产生了兴趣。

那一张画纸上有些空泛,整张纸上只有一只金色的前腿支撑坐着的猫。那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美术老师突然在课上通知了一个绘画比赛。我在放学后去领了一张画纸。那时我认为那比赛是非常严肃的,想来想去便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去观察邻居家的那只猫,随后便断断续续地画了出来。但待到上交之时,我看到其他人交的都是诸如“遨游太空”、“游乐园”之类的满目琳琅的作品,便死死按住自己的画纸不敢拿出来,最终也没有交上去。



我看着眼前这只猫,还能想起那个周末因为老是盯着它看,导致它一见我便躲得远远的。我还记得它的名字叫莎莎,当时觉得它是只极懒的猫,因为周围的田地里钻出田鼠时它总是无动于衷。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猫不一定都会捉老鼠的。人总是站在人的立场上去评价事物,世上本不该有猫不捉老鼠就判定它懒而无用的道理。

尽管装潢和布置并没有给我多少好感,晚上我还是去了切格瓦拉酒吧。或许是因为在家也无事可做吧。与昨天晚上不同的是,今晚我坐了近两个小时,也没有其他人进来。不过这倒让我与老板好好地聊了聊天,也让我对酒吧与眼前年轻的老板有了新的认识。

“就是……你懂吧,在外边的酒吧里边,他们总会给你起个英文名字。”他说。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尼克,他们给我起的。”

说着他从吧台下面拿出一张卡片递给我,上面写着“高级调酒师尼克”,下面是电话和酒吧的地址信息。其实说起来有些滑稽,他用夹杂着方音的普通话念着“尼克”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里说不出地想笑。





你予我的远方此生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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