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特伯雷国王公学:轻快的古典乐章

 

文|睿璇坎特伯雷国王公学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学校之一——其历史可追溯至公元597年。公学前身是坎特伯雷的圣...

文|睿璇
坎特伯雷国王公学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学校之一——其历史可追溯至公元597年。公学前身是坎特伯雷的圣奥古斯汀(Augustineof Canterbury)建立起的教会学校,而圣奥古斯汀是英国教会的创始人,被称为“英格兰的宗徒”(Apostleto the English),他正式将基督教传入英国,并担任首任坎特伯雷大主教,因此国王公学也被认为与基督教教育的起源有着密切的关联。

那么这所公学应该具有什么样的气质?严肃庄重,甚至还带有一点修道士的禁欲主义气息,献身于宏大的、具有超越性的理想,比如像《简爱》中简的牧师表哥——圣约翰·爱·李佛斯一样?

但当你走进这所学校,并且与招生主管、前戏剧系系主任格雷厄姆·辛克莱(GrahamSinclair)交谈,你会发现它与你的预设大相径庭。严肃的、精神性的价值依然塑造着国王公学的身份认同,但整个学校却有一种轻快浪漫的氛围,像圆舞曲一样节秦明快,旋律流畅,感情充沛。

国王公学漫长的历史、丰富的传统和精英教育的理念让它理所当然地更接近古典主义乐章——内容上追求深刻,形式上注重平衡与匀称,这一点和其他著名的公学相似。

然而,尽管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学校,它却又是欢快洒脱的,有着少年一样的跃动感和自由的抒情性,这是坎特伯雷国王公学独特的迷人之处——像门德尔松为莎翁的《仲夏夜之梦》谱写的音乐作品,将神话般的灵动幻想、大自然的神秘色彩和诗情画意徐徐展现,流露出少年的青春活力和清新气息,但同时又保留了戏剧中以戏谑轻松的语言和情节表达出的对宏大严肃主题的隐喻,可谓浪漫主义志趣与古典主义精神的完美融合。

跨越一千年的岁月



对于很多英国学校而言,拥有漫长的历史并不是多么罕见的事情,但坎特伯雷国王公学的历史还是悠久得有点惊人——从公元597年坎特伯雷的圣奥古斯汀建立起教会学校以来到今天,它跨越了1418年。

奥古斯汀是罗马圣安德肋修院的副院长。596年,奉教宗格雷戈里一世(Gregorythe Great),率同四十位传教士往英国传教。597年,奥古斯丁一行人渡海抵达英格兰,受到了肯特国王爱德培 的欢迎,肯特国王将坎特伯雷的土地拨给传教士们,建立教堂,并准许他们自由传教。

时过境迁,奥古斯丁在坎特伯雷建立的教堂逐渐扩建为坎特伯雷大教堂,现在的国王公学也就在大教堂旁边。而他建立的圣伯多禄与圣保禄修道院,成为著名的圣奥古斯丁修道院。修道士们在修道院里接受基督教教育,这也成为基督教教育的源头。此后,随着基督教的兴起和教会权力的扩张,教育成为教会的公共职能之一。

十六世纪中期亨利八世开始了新教改革,1535年,他下令关闭年收入少于100英镑的修道院。圣奥古斯丁修道院在第一轮淘汰中幸存了下来,这一年这所修道院的收入是1733英镑,但是在1538年7月30日还是被下令拆除。接下来的15年中,修道院被系统性地拆除,不过还是有一部分建筑被保留下来改建为了的宫殿,这座宫殿用来安置亨利八世的第四任皇后——克里维斯的安妮。

尽管修道院被拆除,但亨利八世后来重建了原来的学校,并且任命了“50国王学者”、校长和副校长。因为这50国王学者,所以学校的名字是“国王学校”(现在“国王学者”指获得奖学金的学生)。一直到18世纪,国王学校都是一所文法学校。维多利亚时期,它演变为一所公学。



无处不在的历史感



一千多年的历史积淀,让坎特伯雷国王公学在一定意义上也是基督教在英国发展历程和整个英国社会变迁的见证者。行走在校园里,强烈的历史感扑面而来,十四世纪的建筑,庄严静默的大教堂,别具一格的诺曼楼梯,纪念教堂的彩绘玻璃窗上有校友圣约翰和圣奥尔德海姆的画像,以及穿着翼领长袍和马裤的年轻学生。

站在有历史感的事物面前,无论你多么自信满满,你可能都会被它的气场所包围,变得缄默不语。与这样漫长的历史相处,可能并非只是荣光,比如叶芝在诗歌里将爱尔兰历史与传统比作强加于后来者身上的遗产,它可能是一种难以抗拒的结构性力量塑造了后来者,而后来者对此可能难以察觉。

“历史在国王公学里是无处不在的,而且它就在那里,”格雷厄姆在接受《英国教育周刊》采访时表示,“就像大教堂,可能有学生并不喜欢它,可是它就是在那里,所以逐渐地也习惯它的存在,并且接受与它共存的事实。”

正如,如果演员穿着现代的服装表演莎士比亚戏剧,这会让观众感到违和。翼领长袍和马裤可能让人们觉得繁琐且没有必要,但改变这一传统似乎显得更加违和。“我们并不把‘我们是一所古老的学校’这一事实写在袖口上,”格雷厄姆在采访中笑谈道,“但历史就是这所学校的一部分,可能正是这种历史感反而让我们觉得轻松。”也许正如格雷厄姆所言,与同龄人相比,厚重的历史底蕴可能让坎特伯雷国王公学的年轻人更能做到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对于严肃性的孜孜追求



“他们很年轻,但却像成年人一样,非常成熟自律,”格雷厄姆这样对《英国教育周刊》表示。

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伴随着社会的世俗化进程,国王公学浓厚的宗教色彩逐渐淡去。然而,基督教哲学仍然在一定程度上塑造着今天的公学。

如今,对于一些超越性价值的尊重与坚守依然居于国王公学精神气质的核心。而信徒在上帝面前的平等与尊严也演变为作为个体的坚强个性与独立性,这是国王公学教育希望学生拥有的个性特征。在强调个体独立性的同时,共同体意识从未被忽视,而坎特伯雷大教堂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它为学生们提供了具有公共性的场地。他们并不一定认同基督教,或者,更广义的宗教。但是在这里,他们进行自省,并且学会尊重他人和人类共享的一些根本性的价值。”格雷厄姆说。

也许正如拉金(PhilipArthur Larkin)在《上教堂》(ChurchGoing)中所写,一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青年站在教堂里,一开始口气轻松,对宗教并不特别敬重,有种无所谓的态度,但到了诗的后半,出现了沉思:说真的,虽然我不知道这散发霉臭的大仓库有多少价值,我倒是喜欢在寂静中站在这里。这一点永远不会过时,因为总会有人惊异地发现自己身上有一种对于严肃性的渴望。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是这样,而在现代性进一步扩张、解构主义盛行的二十一世纪,对于严肃性的渴望与追求从未消减,甚至在现代性倒逼之下,有卷土重来之势。



像成年人一般的相处

如今的国王公学虽然仍与英国国教相连,但学生已经非常多元化。“尽管学校的历史与英国基督教的发展紧密相随,但现在我们的学生中有些是天主教徒,另外一些加入英国国教,但也有无神论者和偏向于社会主义或者共产主义的,”格雷厄姆在接受《英国教育周刊》采访时介绍,“而在国王公学,学生们可以自由讨论宗教信仰,他们可能并不同意对方说的话,但他们互相尊重,并且很乐意介入辩论。”

辩论在坎特伯雷国王公学中占有重要地位,它提供了一定的公共空间,而在这个公共空间中,学生们互相将对方看作是平等的共同体成员,一起讨论,共同思量。它遵循的是公共理性的原则,并且体现了一种相互性的价值观念。辩论的目的不是为了导出普遍一致或者所谓正确的观点,而是为了使学生通过争论提高认识并从中受益——容忍与尊重异见和批判性思考。

另一方面,格雷厄姆认为广泛的课外活动的作用也不可忽视。正如国王公学最为杰出的校长之一,已故的皮尔金顿勋爵所说的,国王的教育是基于对于学术和课外活动优异表现的不断追求之上。

丰富的课外活动不仅是学术训练的补充,它更是与培养学生探索精神、创造力、批判性、自信、领导力更相关的部分。国王公学的课外活动非常广泛且具有深度、创意十足,由于它的存在,在国王公学,无论地点,教育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中。国王公学每周有三天下午会进行运动课程,周六还有校队成员的固定训练。音乐、戏剧和艺术都是学校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学校也以在音乐与戏剧上的出色表现而著称。



在格雷厄姆看来,“在参与课外活动的过程中,年轻的学生们可以学会如何和别人相处,尊重他人,培养对他人和一个团体的责任感,因为他们往往需要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而协作。”他在采访中对周刊记者表示。

在国王公学,不仅学生之间像成年人一样相处,老师与学生也是一种平等个体之间的相处模式,而不是成年人与儿童的关系,这种自由平等和社会契约观是植根于古希腊斯多亚思想和基督教传统中的自然法传统,逐渐确立的适用于现代社会的新原则。

“年轻的学生们被当作成年人一样对待,”格雷厄姆对记者表示,“我们会去引导年轻人,因为他们成长为社会的合格公民,需要教育和培养,但我们不会以命令的形式告诉他们,你们应该这样而不应该那样。”国王公学的学生永远被鼓励和支持以自己的方式去探索对一个问题的答案,老师们会与他们探讨和辩论,但不会告诉他们什么是绝对和唯一正确的东西。

这种独立思考的能力从国王学院的学生杂志——《思维的眼睛》(Mind'sEye)中可见一斑,这个完全由学生编辑和供稿的杂志令人惊艳,年轻的作者们对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有着高度的敏锐和洞察力,这一群十多岁的还被称为“孩子们”的人思考着女权主义、民主制度、全球公共健康、绿色能源、幸福权等各种议题,而他们思考的深度让人侧目。

显然,在这种环境中成长的学生可以以独立的个体行走于世界,乐于也敢于承担对于自己人生和社会的责任,同时也具备承担起这种责任的能力。英国公学体系被认为是培养社会精英的摇篮,坎特伯雷国王公学则可以说是其中翘楚,而它独特的教育模式功不可没。被当成成年人对待的年轻人最终成长为成熟自律有担当的成年人,他们将成为一个成熟社会的中流砥柱。

激情澎湃的少年气息



也许你会觉得漫长的历史和对于严肃性的追求可能会显得压抑,这一群成熟自律的年轻人会显得少年老成,而少了本应该有的飞扬的少年感。像古典主义音乐一样,冷静、优美、均衡,强调逻辑和严谨,崇尚高度的理性和自我克制,具有和谐性和秩序性,以清晰的音乐语言和规律性的外在形式描绘崇高的精神生活,却缺少了澎湃的激情和对个体内心情感的表达。

但坎特伯雷国王公学却是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微妙统一,它有着古典主义的严谨与理性,又同时具备浪漫主义的激情与热烈。正如格雷厄姆在接受《英国教育周刊》采访时所说,“在国王公学,对一件事情充满热情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国王公学的学生被鼓励以热情去拥抱生活。一个学生可以热爱象棋,橄榄球,戏剧,这可以是任何领域,“学生对任何领域的热情在这里都是被尊重和鼓励的,”格雷厄姆说,“而且学校会提供良好的环境帮助学生去探索他们拥有热情的领域。”也正是因为如此,从国王公学走出的毕业生们活跃于众多的领域,他们当中有宇航员,政治家,学者,作家比如毛姆,剧作家如鼎鼎大名的马洛(莎士比亚同时代人,当时的受欢迎程度超过莎翁)。

这种澎湃的激情不仅是对某一个具体领域,更是对更广义的生活,是一种抽象意义和精神层面的朗朗少年感——意气风发,对世界永远抱有好奇与热情。当你走近国王公学时,你会感受到这种激昂的少年感,尽管你很清楚这是一个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学校,可是你却会有这种感觉--好像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笑容阳光灿烂的少年,有着飞扬的青春年华。这种无拘无束的活跃身姿、心灵状态和非秩序化的热情与古典主义的克制与严肃互为表里,构成了国王公学最独特之处,也是它最迷人的地方。

格雷厄姆在对《英国教育周刊》表示,他在面试申请者时,最看重的是申请者身上的激情,“我希望看到的就是那种对一个领域和整个生活的激情,以及因为对生活的热爱而带来的幽默感。”他表示他的面试并不正式,“我尽可能让面试非正式,在这种情景下,申请者才能表现出他/她在真实生活中的真实状态,”格雷厄姆表示,“而这样我才能看到他/她是不是一个具有激情和幽默感的人。”

而激情和乐趣同样被格雷厄姆当作教育最重要的部分,“培养学生对生活的热情很重要,但这一点却被现在的教育实践者忽视了,”格雷厄姆说,“人们以为所谓的成功才是最重要的,但其实生活才是最重要。”
关于坎特伯雷国王公学,你需要知道的


地址:坎特伯雷,肯特,CT12ES

校长:彼得·罗伯茨(PeterRoberts),自2011年起; 此前担任布拉德菲尔德公学校长;曾被《闲谈者》(Tatler)评为“年度公学校长”

校园:与坎特伯雷大教堂和圣奥古斯汀修道院的遗址为邻;有着大学一般的校园,被迈克尔·莫波格(MichaelMorpurgo)—国王公学校友、英国当代著名作家称为“一个为小孩子存在的大学”

性别:男女混校

寄宿制:全日:119名男生,73名女生;寄宿:335名男生,299名女生

费用:8685(全日制);11480(寄宿制)

牛剑录取:17个名额

知名校友:克里斯托弗·马洛(ChristopherMarlowe);伊丽莎白时期著名剧作家、作家和翻译家,莎士比亚深受其影响;威廉·萨默塞特·毛姆(WilliamSomerset Maugham);英国现代小说家、剧作家,主要作品有《人性的枷锁》、《月亮和六便士》、《面纱》等;杰里米·劳伦斯(JeremyLawrance);语言学家和历史学家,英国社会科学院院士;威廉·维斯(WilliamWyse);古典学学者
仲夏夜之梦——国王周
国王公学日常生活的每个细节它飞扬的少年感的注脚,而每年六月底的艺术节——国王周(King'sWeek)则是这种激情澎湃的少年感的集中体现,它是艺术与青春的狂欢,像《仲夏夜之梦》最后那场盛大的欢歌舞会。格雷厄姆在采访中对周刊记者表示,“如果你想了解国王公学,体验艺术周可能是最好的途径。”

国王周是由前任校长弗雷德·雪利于1952年创立的,弗雷德当时希望以此将公公考试压力之下的学校凝聚在一起,这一传统一直延续到今天。

它是一场音乐、戏剧、艺术和娱乐的盛宴,超过八十场包括爵士、舞蹈、古典音乐、舞台剧、演讲和朗诵在内的各类表演在超过三十个场地上上演,每年都会吸引数以千计的家长、朋友和访客。而公学的毕业生这时已经考完试,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会选择留下来参加这个艺术周。

而莎翁的《仲夏夜之梦》经常出现在艺术周舞台上,当轻盈灵巧的小提琴声响起,公爵与女王,仙王与仙后纷纷登场,一场充满浪漫精神的古典梦境在山花烂漫,精灵出没的神秘森林启航。国王公学的仲夏夜之梦,这也许是最完美的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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