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二十年

 

给工作二十年留一个注脚...



二十年有多长?

对刚上大学的年轻人来说,它是“我这辈子”;对耄耋老人来说,它是弹指一挥间。对我来说,它是到现在为止我的全部职业生涯。

20=10+10=3+7+3+7

十年效实,十年宁外。

三年的望京路,七年的白杨街,三年的育才路,七年的东钱湖。

总是希望记忆能像摄像头,穿过时间的隧道,回到某些时刻,带回当时的情景。只是,记忆常常是具有欺骗性的,原始的片段就像食材,我们就是掌勺的大厨,添一点油,加一点醋,去掉不喜欢的腥味,加进心仪的香料,慢慢就变成了我们想要的味道。

所以,如果你发现我们曾经交集的片段不是你记得的模样,请不要讶异,也请你原谅,我记录的仅仅是属于自己的过往。

讲台生涯从实习开始
不知有没有记错,踏进望京路一号的门槛,正式成为一名实习老师,是二十年前的三八妇女节。

实习时做Helen的“小跟屁虫”,那时的她有着红苹果一样的圆脸,办公室时常响起古老的“铃铃铃”的黑色座机铃声,一般都是胖叔来找热恋中的女友Helen聊一个甜蜜的天。但一到教室里,Helen就会“移情别恋”,眼波流转间都是对“小兔崽子们”的爱意,就算发点脾气也最多只能算“佯嗔”。

因了Helen的新婚,实习期比正常又延了一些时日。从第一次上讲台毫无悬念地两腿打颤,到故作镇定地依样画葫芦,饶有趣味地旁观年轻班主任和小屁孩儿们的日常,听着关于未来同事们的一些传说。那两个月,刷新了很多之前对学校和老师的认识,具体已说不出什么,只觉得在这个有着古旧房屋和煤渣跑道的“老”学校里,跳动着很多青春的色彩,自由却不放纵,骄傲却不张狂。这些色彩,是我在自己的中学生涯中并没有真正体验过的。


后三楼的岁月
自己的中学六年有些飘忽,由于种种原因,初中一直没回去过,高中已只留空楼一幢,“母校”更像是一个抽象的名词,没有实体可以依托。现在回想起来,和学生一样,那时的效实(大家口中的“五中”),是被自己当作“母校”一样来信任、依恋和热爱的,那种归属感,无可比拟。

那时的工作和生活都在校园里。教学楼的楼梯是敦实的,印象中连扶手都是厚实的水泥,笨重的老式录音机有着令人安心的质感。幻灯机一张张地切换着,那一明一暗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于在很多年里,每次看到电影中用幻灯片介绍案情或展示产品的镜头,都会想起3Ls里的单课。八零后外语班的孩子对李雷和韩梅梅的故事应该没有那么刻骨铭心,因为相比较来说,Sandy和Sue的成长,Billy和Professor Boffin等出彩的配角们的故事,显然更有吸引力。那时的我自己也爱死了那些日常的小故事,甚至常幻想着让这些故事“占领”所有学校的英语课堂,回想起来都觉得可爱得很。

去小教室上课,要爬咚咚作响的木楼梯,木板隔出的格子间,像极了后来电视里常被批评的“违章建筑”。但无论怎么简陋,都敌不过一个好:这是完全属于一个小班的领地。很多年后的现在,拓展课老师们开始逐渐“享用”专用教室的“待遇”,而那时候的英语小教室就已经具备那个雏形,远不像现在的小教室这样,室外是人来人往的张望,室内是临时落脚的彷徨。
迁徙就此开始


隐约记得白杨街周边还没有整饬干净的碎石瓦砾,衬得这个未来的新校区有些萧索。

我一直喜欢学校的色调浓重些,就像博物馆,有种有容乃大的气度。浅色的建筑新的时候看着还行,等到雨水冲刷过一些年月后,就像化过妆的女人的脸上,被泪水冲花了眼影,留下模糊的印迹,即使再抹一层粉也遮不住憔悴,至于沧桑的美感,大概只能从裂开的墙缝里咂出一些味道来了。

到白杨街的头几年里,自己恋爱结婚生子,学校换机制换教材换办公室,虽然居于一地,却好像一直在动荡不停。结束了一个小班的幸福生活,从此开始手心手背的俩小班日子。

两个小班,是来自两个不同大班中的各一个小班。英语分AB小班上课,除了个别时期外,这么多年我教的一直是B班。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从一开始的偶然到后来的默认,从自动到主动,“B班英语老师”就成了一个logo,毕业寄语中也有了不同版本的“致B班”,“给B班”,“To Class B”。虽然都叫B班,但每一届的“两兄弟”个性几乎都天差地别,有的甚至是“热情似火”和“冷若冰霜”的冰火两重天。这也成了一个能量守恒的“小魔咒”,让做老师的人时刻谨记“世界是由不同的人组成的”。

望京路像个“移步换景”的世外桃源,我们在里面自由探寻,无关其他人事,就看自己喜欢的风景;白杨街却是个世事窗口,在这里的七年里,个人角色不断在调整,对外面世界的认知不断在涌入,有年轻气盛的自我,也有越学习越无知的惶恐,开始了文化冲撞,听说了更多世态炎凉,蝴蝶一展翅,也许就会波及到每个人身上。
“客居”育才路


“客居”两字是时过境迁之后写下的状态,当时本以为即使不是“永居”也至少是“长居”的。其实很多时候并不能说“人算比不上天算”,而是有一些人算比不上另一些人算而已。

十年前的现在,有一群正在打包准备从白杨街搬出的女人在感慨:唉,天高皇帝远的日子终于到头了。之前的一年是很奇妙的一年:我们知道十里之外某个叫“宁外”的地方将是我们未来的落脚之处,很多小伙伴们为了安营扎寨已经付出了艰辛的劳动,碰巧我们是初三,最后一年仍将在效实的屋檐下度过。奇妙之处就在于此:我们带着主人的心态在效实做着最后一年的客人,而对“陌生”的宁外来说,在安顿先行部队的忙乱中,也无暇顾及我们这支暂时脱离了组织的小分队。

后来渐渐听说,在某个特定的时期里,有不少和我们类似的学校都经历过与母体割离的阵痛。政策制定者们常常像参加接力轮盘赛的棋手,我下这一着棋自有盘算,所料后着无需太多,只要能维持到下个棋手接盘即可,至于结局,那太过遥远,就算满盘皆输,也非我一人之责。更何况,结局也是由人来评价的,即使千疮百孔,涂一点遮瑕膏,再抹上一层厚厚的粉底,在聚光灯下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卸妆后的脸,就留给每日同床的枕边人去看吧。辩证地说,也许历史就是这样吧,水至清则无鱼,没有一点浑水里的破事儿,还叫历史吗。

育才路是至今待过的校园里印象最模糊的一个,除了第一年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平房。城市的孩子一般出生就在楼房里,除了去乡下采风,很少有机会享受到开门见灌木的自然风光。那一年新的教学楼还在建,于是闲置的平房就拿来做了临时教室。

坐了五十几个人的教室仍显得空旷,颇有些小型loft的感觉,说话响亮点都能听到回音,让我这个从来不用“小蜜蜂”的班主任也不得不置办了一个。如果一路从这一头的办公室走到那一头的洗手间,会听见此起彼伏的从“小蜜蜂”在工作,好不热闹。教室门一开是草地和灌木丛,十几步之遥就是男生最亲近的小操场,于是下课铃一响,操场就是撒欢的地方,比楼房里那窄窄的走廊放风效果不知道爽多少。

回忆有时会过滤掉不愉快的成份,其实在那一年里,除了那点美好,还有夏天平房里无法排解的燥热,办公室里除之不尽的蚊子,和弥漫在老师们眼神里的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


我不是DANG员,和那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组织上”一直保持适当的距离,因此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敬畏感。但当你所在的群体被裹挟进一个漩涡时,无论你怎么挣扎,也难免会被呛几口水。

七年前的年关对很多刚刚习惯了“宁外”这个称呼的人来说都不是一段很好过的日子。东钱湖,那个离城区二三十公里,之前毫无关联的一个地图上的点,忽然在沸沸扬扬的传说中成了话题的主角,成了和这个学校命运相关的地方。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该怎么办?旁观,震惊,向往,无助,庆幸,失望,欣喜,忿恨,排名不分先后,每个人都在真相和传言夹杂的过程中不断修正着自己对事件的观感。平日里几乎只和孩子打交道的老师们突然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在搅动着一切,但又有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告诉你他们都不是这只手的主人。

我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乱世,那段时间却已经有了一些乱世的味道。不过,没有横空出世的英雄,没有力挽狂澜的悲壮,最后留下的,除了需要舔舐很多年的伤口,还有组织上如释重负的叹息。
二十年的注脚


初中课文的一个单元里有三个响亮的问题:How do you get to school every day? (你每天是怎么上学的?)How far is it from your home to school? (你家离学校有多远?)How long does it take to get home from school? (从你家到学校要花多长时间?)

到东钱湖之后的课堂里,曾经用过自己家随着学校的搬迁离学校越来越远的例子,从白杨街5分钟的步行路程,到育才路的公交车20分钟,再到东钱湖的50分钟车程,说起来都是泪的变迁换来了小朋友们无限的同情。那段校车岁月的后遗症是:看到涂得花花绿绿的环湖线,鼻间就仿佛闻到载了一天客下来的车厢里弥漫着的混合气味,相信我,那绝对不是你工作一整天之后希望闻到的味道。

后来不坐校车了,曾经谈之色变的距离问题也不再是人们的主要困扰,时间就是这样一点点把老习惯替换成新习惯,你以为会有脱轨的恐慌,其实扳道工早已悄悄设定了列车的方向。

我们当然不会以为自己是司机,或者也不一定是乘务员,大多数人的角色,也许是乘客。既然是乘客,那么到站了,有人上车下车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在这二十年时间里,我算是个好乘客吗?我有时会问自己。

从一些意义上来说,肯定是;从另一些意义上来说,也许曾经是,然后变成了桑德尔描述的“在成为一个好乘客之前,先变成一个'坏'乘客”中的一员。

但无论从哪种意义上说,我都是个幸运的乘客。这么长的旅程中,在自己的小包厢里看沿途的风景,做喜欢的事情,中途出来客串了一下乘务员的角色最终又和平回归;历任列车长们尽管风格各不相同,却给了我这个不安份的乘客他们力所能及的宽容;旅途中邂逅了许多无私的长者,有活力的年轻人,可以相交一生的朋友,还有每隔三年换一批的共享一个包厢的小伙伴们。他们用自己的笔,在我的纪念册里留下了自己独一无二的片段,和我写的故事一起,揉成了独一无二的我自己。

二十年的注脚,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不知道接下去的二十年,长得是什么模样。
 

Angela

教育从业者/杂事爱好者/寻常人生记录者

WeChat: Angela_afternoontea

E-mail: Angela_tea@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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