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寒冷的冬季

你说那段忆苦思甜的生活是在什么时候，大约是在寒冷的冬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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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灯拉长了小镇的脚步，红的、黄的、白的，将夜幕装饰得缤纷多彩。刚刚还是夕阳映红天边晚霞，远处朦胧的山影边上晕染着淡蓝的天空。现在落日很快就要被大山隐藏，周边色彩被柔和地铺开，有了光线的调节平日的风景显得特别和精致，忍不住让人多看一眼。

于是急忙把车窗摇下来，想更清晰地欣赏着难得夕阳美，却被迎面拍打过来的冷风扑个正着。原来已是深冬了啊，这傍晚的暖色调几乎让我忘却了整个冬季，急忙又把车窗摇上来了，集中精神来踩了踩油门，转向灯开闪起来，超过了前面一辆新款的辉昂，很快天就暗了下来。

白天走到黑夜，一片坦途走到城市拥堵，红绿灯渐渐多了起来，前视线也越来越多的车尾。即使没多少耐心等待，可是四肢依然熟练地操作着，左脚踩足离合，右手轻巧挂挡，左手单转方向盘，右脚麻利配合油门，目光注视随时发现路况，车内音响DJ有节奏地通过低音直震心脏。那种一见到车尾就会热血沸腾的感觉依然还在，这么长时间了，依然没有忘却。

那一股躁动不安的涌流只有手握方向盘的时候才能被唤醒，状态就像怒吼的引擎一般，推背十足明显感到体内的肾上腺素源源不断地分泌，那是还有漂移环的日子。

遗憾的是，前方已经是停车的地方，车里的音乐节奏也即将结束了，悻悻地熄了火，放空一般地下了车。夜晚开始了，街旁的两排树木上都悬挂着五彩缤纷的色灯，路灯、电线杆也都精心修饰，街角的咖啡店也与往常不太一样，多了几抹鲜艳。来来往往的人流很多，有穿着超短裙的美女，还有风度翩翩帅到掉渣的美男子，当然还有洋溢着甜蜜的情侣，以及三五成群的闺蜜基友。

节日来到，这气氛就是有点让人兴奋，连体内的沸腾还久久不能平静，于是没有回家的心情，径直往常去的唱片店走去。

曾在一本书上看过，有时可能曾经大小的变故会让整个人生似乎堕入无边黑暗，白天黯淡无光黑夜漫长煎熬，只能靠一小点源自对生活的热爱支撑着残喘苟活。如今平淡简单幸福，倒感谢于旧时光里的波澜和折腾。

当时困难重重，彷徨无助，内心无比恐惧，本想着看看经典励志能打鸡血的书来重拾信心加油打气，翻到这样的书，那一刻世界满满的恶意穿透单薄的身板。最后还是音乐给予了力量，而力量的来源就是在这一家唱片店里。

从我读小学的时候，就有这一家店。久居小巷内，平凡得几乎让人遗忘。老板平常深居简出，在店里的时候不是在看书就是插着耳机听歌，表情总是十分陶醉。没有很出色文艺的装潢，只有简单的淡蓝店名招牌，经典玻璃透明橱窗，里面的格子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唱片。我也是有一次期末考铅笔掉了误以为这是一家卖文具的店，羞涩地走进去，才发现是一家卖唱片的小店。

这一进去，就是几年的光阴。

似乎就是天生对声音特别敏感，尤其对于律动和节奏。当学生的时候没事干就跑那里去听歌。老板也不赶人，只是到了关门的时候才喊客人出去。神奇的是，我在店里听过的歌，都能把它的旋律背下来，后来跟老板聊天，随便都能哼出来丝毫不差，他很是惊讶。自从那一次之后，老板就默许我在唱片店里畅通无阻地听歌，不用收费。

那段时间实在没办法了，就跟老板提说要去唱片店里打零工。老板居然答应了，后来为了增加一点收入，就去批发铅笔、橡皮擦、作业本过来店里卖，这里离学校近，平常也有人过来店里挑唱片，顺便买点文具。那时还不怎么流行听歌，老板只答应了管饭管住，没有工资。但这已足够满足一个少年的生活。

白天早早起来开门，整理唱片，放好耳机，顺便把地板和架子都扫干净。后来慢慢熟悉了，还能向客人推荐，哪种适合两个人在一起听，哪种适合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听。就这样，哭着笑着，听着说着唱着，艰难而又幸福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今天要不是街头都在为活动造势，我倒不知道是什么节日，也不会走进这一家陪伴我多年的唱片店，平常太忙，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登门听歌了，倒是有点想念我的老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老房子换成了新房子，老唱片店依然不变，只是人变少了一些，老板的头发里多了几根白发，耳机换了不同的颜色款式。进门径直向老板走去，寒暄几句，依旧是话少得可怜，还不忘多加几句关心话语，再熟悉不过了。

我没跟他客气，手里从车上拿的几瓶红酒悄悄地放在柜台里面，像跟走进自己店一样，来到我经常听的位置，按下了播放键。耳边响起了熟悉动人的旋律，转过身来我已泪流满面。看着显示屏上滚动的《大约在冬季》，我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小情绪中。

多少个寒冷的冬季，多少个迷茫的夜晚。1987年的冬季，格外寒冷。听了很多熟悉的歌曲，也就是在这首歌火的时候，唱片店的生意才有了起色，其中当然也有我功劳，所以给发工资了。就拿着这点工资，因缘巧合去学了车，后来又是一段故事。

黑暗总会过去，如果受之撑住黑暗过去，而又没有在最糟糕的时候失去希望，那便是最好的反弹。

后来疯狂地爱上了赛车，那种燃烧的快感会让人忘掉所有痛苦，当然还有大把的钞票。白天照看唱片店，没什么人的时候就跟老板请假去练车。为了让甩尾动作更加连贯，漂移入弯速度更快一点，特意到高山下坡道发夹弯练习。后来慢慢参加各地的夜晚拉力赛，只要能有名次，就有赞助的奖金。所以当时是玩命地开，因为要赢。

起点时嘈杂而紧张，轻含离合，间断等待发车的油门而引出的轰鸣波浪，几乎都要将Show lady的褶裙吹开。过程却是孤独而充实，只有人和机器的对话以及紧张的路况还有躁动的音乐。终点是热闹而又富有激情，尤其是将对方远远甩在后头的冷漠。

赛车的日子在我身体里留下了永久的印记，只要坐在驾驶室中，满脑子都是赛道，动作依然熟练，若不是我刻意隐藏，几处简单粗暴而又精准的过弯实则将过去都暴露了出来。后来开怕了，各地对于交通也有了各种限制，迫于压力，又寻找另外能够糊口的营生。

夜晚赛车回来，人有些疲惫，总喜欢放着那首《大约在冬季》，看霓虹闪烁人来人往，得以片刻放松。美妙的音乐在漆黑的夜色中涤荡，时光悄悄溜走。没有永久的停留，只有触不及防的生活。而我又心有不甘，什么都要尝试。

后期没什么车赛的时候我才到酒吧去驻唱的。浸染唱片行业已久，多少认识一些酒场的人士。一来二去，在介绍他们唱片的时候也交流了其他的想法，比如某某酒吧歌手临时有事需要人去顶替一晚，看你唱的不错，要不要去试一试，于是我就去了。

这一去，又是一段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的光阴。



手握话筒成为舞台的中心，灯光聚焦等待喉咙的震动颤抖，现场时而嘈杂时而安静。乐队开始拨弦弄琴，五彩的灯泡忽明忽暗。身着白衬衫西装套服的服务员正梳着很潮的发型轻快地端着酒水穿梭在各个角落的桌子间，喝酒聊天的人们有说有笑，而这些都与我无关，只管用心唱就是了。台下的人们，失意的，得意的，开心，不开心的，都来这么索取，索取他们内心渴望索取的。而我也是来索取的，只是索取的方式不同，我不消费而是收费。后来时间久了，也看多了不一样的观众，掌声欢呼的，喝倒彩的，大声欢呼的，大声嫌弃的，我都报之以微笑。不管表现好与不好，坚持唱出最好的歌声和情怀，就是最好的自己。

那段时间印象最深的还是台下观众席一个特别的人。刚开始并没有察觉，只是后来才发现，有我在的场子，他就在。微醺弥漫的昏暗闪烁灯光下，他和我一样不喝酒，却只点铁观音茶，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听歌。有时候还拿起手机起来拍照，而后又举杯品茗，若有所思。

来的次数多了，我和他就渐渐熟悉起来。有时候，朋友会介绍些商演活动，我当然是义不容辞马不停蹄，其中他就帮我介绍了很多。就这样，我过着看店、赛车、驻唱的奔波生活。也是因为他，后来生活的轨迹也随之发生了改变，这中间还有很多故事，后续我们一一述说。



回望来路，硬是让生活架着脖子前行。我摘下耳机，刚才回忆的脑电波瞬间消失，只有《大约在冬季》环绕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

抬起头来，天花板耀眼的暖灯让我有点睁不开眼睛。我低下头看看手里拿着的东西，却是一本厚重的书，说好的耳机到哪里去了？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幻觉，寻思片刻，倒是忘记方才在哪里神游了。连书名都没多看一眼，便自然地放下了书，面无表情地迈开步伐，推门出去，消失在人群中。

也许所有的本质就是像过往一样回不来，所有的经历都将是对灵魂的考验。许多种种都将被遗忘，只有优美的旋律依旧动听。

而在我的世界里，所有的故事都藏在旋律里。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没有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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