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年味之—蒸年馍

 

这些年,亲戚们的年馍继续蒸着,我却已不再回老家过年。每年年末岁初,舅妈们和婆家的嫂子早早蒸好他们的年馍,里面必然捎带蒸着我们的一份,各色种类一应俱全,我却再也没有参与其中,蒸年馍的快乐逐渐淡化成心底里记忆中的温馨往事……...







好些年没蒸过年馍了。

每到腊月中旬,那种即将要蒸年馍的感觉像是无孔不入的空气,淡淡的,清香的,丝丝缕缕,若有若无,提醒着年的临近。小时候蒸年馍是年前最热闹的几天。过了腊月二十,家家就开始准备。蒸一次年馍要够吃漫长的一个整月,最起码也得吃过正月十五,过年走亲戚时还要给各家都拿一些哩,一定要多蒸,多了比少了好。提前两天投酵子,差不多一天酵子发了后又起面,一摆溜三、四个庞大的灰黑瓦盆,多由男劳力负责和面、起面,最后盖上干净的软布,放在热炕头上等待发酵。这是个绝对的力气活,女的一般干不了。小半盆起好的面,经过一个晚上在热炕头的发酵,到第二天准备蒸的时候,已经要溢出盆沿。絮乎乎的一盆盆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小洞。



我曾看着眼馋,觉得特好玩,非要试试。禁不起我一次次央求,大人们带着看热闹的玩笑心态让我试,不试不知道,一试才发现真不是一般的难。刚开始的过程还好,只要有劲,把零散的面团大致揉到一起还行,虽然没有大人们揉得那么浑实。难的是,面对一大盆将将就就揉好的面,却怎么也给它翻不了身,翻不了身就揉不匀,而且它好像有内功似的,慢慢趁着劲往下压还能压下去,若直接使劲往下捶,它毫发无损,自己的手却被反弹得疼痛不已。围着面盆转圈圈,就是拿它没办法。



最喜欢正式蒸馍的过程。各自蒸人手不够,太费时间,几家联合起来,你帮我家我帮你家,热热闹闹地一家蒸一天,就把馍也蒸了馃子也炸了,棱里棱整的。我们家一般是和离得不远的外婆、两个舅舅家合起来蒸,连着三四天家家就都蒸好了。不论谁家先蒸,大家伙一商量时间一定,到那天就早早起身,拿着自家的竹筐竹笼箅子擀面杖,直接去帮忙。炕上的被褥全部揭走,只留扫得干干净净的热乎乎的炕席和炕角的几盆面,炕中间已经放好了小面桌。刚开始我的主要任务是揉面团。外婆常说,霞揉的面团又光又软,能揉到还揉得快,包啥都好包,省人,到底是娃,手热,不像咱这些大人,手又粗又硬,再揉都不得软和。我心里一高兴,手上也就更快更起劲了,一个人揉的面团够两三个大人用。几天面揉下来,掌心发红,又热又痛,连累着右边胳膊也疼。随着一年年长大,一年年蒸年馍,不再满足于揉面,开始向麻利的大舅妈和细心的小舅妈学起了捏馍。



年馍按惯例,要蒸菜包子、糖包子、豆沙包子、油包子、实心馍、福禄神、鱼(年年有余)、桃桃、花馍等。有小孩子的家里,还会蒸一些小燕子小鸟小兔子小青蛙之类的玩意儿,熟后点上红点哄孩子玩。我的长辈们一个个心灵手巧,面团在她们的手下极为听话地左右翻飞,一个个活灵活现的物件就出现在面桌上。等我一样一样地学会后,却怎么也达不到她们的水平。



糖包子要做成角角馍,我纹的纹路没有她们纹的均匀;菜包子和油包子要做成扭扭馍,我扭着扭着就把菜扭出来了;豆沙包子和实心馍是一个圆蒸馍,她们做的神采奕奕,我做的是一扑塌;福禄神是一条蛇,滚圆的身子盘在一个底盘上,嘴里含着一枚硬币,身体周围有圆圆的蛇蛋散落,头高高昂起,花椒籽做的眼睛黑亮亮闪闪发光,我却经常不是把蛇做得太肥了就是太瘦了;桃桃在她们手下饱满丰盈让人垂诞欲滴,尤其出锅后点上桃红,象极了真的桃子,我做得却往往象落果,瘦瘦蔫蔫的;花馍一般做五个,荷花、牡丹花、菊花、葡萄各一个,再加一个其它的花共五个,我却总觉得自己捏出来的花瓣没有她们的均匀……



两个舅妈加上我母亲,正当壮年的姊妹娌三个,一个比一个心灵手巧。只是母亲身体常年不好,尤其腰不能久坐久站,一般不上炕,就在地下打打下手,偶尔过来揉几个馍捏一个花。



两个舅妈就不同了。她们比母亲年轻,身体状况也好,是每年蒸馍时的主力军。



大舅妈急脾气手脚快,面团到她手里三下两下就团出一个蹬着后腿准备起跳的活蹦乱跳的小青蛙,或者双眼圆睁摇头摆尾纤毫毕现的一条金鱼,要么就是几只胖乎乎的肉青虫,竖着耳朵打算逃跑的小白兔,振翅欲飞的花蝴蝶……我一直纳闷,为什么那些面团,到了她的手里,就都变成活物一样了呢?我也学会了捏这些,但怎么捏,咋就捏不出那样的神韵呢。



小舅妈又是另一个脾气。她细声慢语不急不躁,做事头头是道井井有条。那些荷花啊牡丹啊一般非她莫属。你看她慢条斯理地揉着面,掐好需要的小面块,把面上的褶子细细揉融,再轻轻搓成均匀的圆柱,两头分别揉尖,中间用小拇指下侧重重地来回滚动着按揉,将面分成不断开的两个花瓣,拿来梳子,用梳子齿在每个花瓣上压成漂亮的纹路,一对栩栩如生精致的荷花花瓣就做成了。一般一个荷花花馍需要三对花瓣,再添上底座、叶子、莲蓬、蜻蜓什么的,就活色生香了。



合起来蒸年馍的成员们分工配合得格外好,女人们捏馍,男人们砍柴担水烧火搬馍点红,大点的男孩女孩帮忙干活,小的炕上炕下捣乱,有时也帮忙打个下手。一次蒸满满三箅子,一天下来,专门腾出来放馍的大蒲篮,都满得冒尖了。



蒸年馍时吃饭多是就地取材,就着新泼的蒜汁辣子,吃着新蒸的白馍,喝着蒸馍时带在锅底的糁子稀饭。有时会揉点面,麻溜地擀好切好,炒些葱花,下锅做成烩面片,或者拌点生姜拌汤,一人一碗呼噜噜地吃,年的味道就从口腔顺着喉咙一直暖暖地弥漫到胃里去了。

吃过晚饭后再接着炸好馃子,蒸年馍程序就算全部完工。实诚又要面子的大人们,在年馍和馃子都完全晾凉后,拣出最好看白净的馍和最圆最饱满的馃子,单另装起来,等待着年后去亲戚家拜年时拿着行情,再换回来形形色色大小不一黑白各异的馍和馃子。花馍和桃桃,要在年三十的晚上或大年初一凌晨毕恭毕敬地供祭给列祖列宗。而福禄神,也是要供起来的,保佑来年福禄双全。至于“鱼”,要放在家里的水瓮盖上,预示“年年有余”。这些供祭,持续到过了正月十五,便陆陆续续收起来。……



这些年,亲戚们的年馍继续蒸着,我却已不再回老家过年。每年年末岁初,舅妈们和婆家的嫂子早早蒸好他们的年馍,里面必然捎带蒸着我们的一份,各色种类一应俱全,我却再也没有参与其中,蒸年馍的快乐逐渐淡化成心底里记忆中的温馨往事……



图片:暴暴蓝
作者简介
柴军霞,女,

笔名在水之湄。

陕西洛南人,1972年3月生,工作于林业系统。作品散见于报刊和网络平台。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在文字中自由行走,在写字里安妥灵魂,寄思于万物,修行于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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