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行被无限稀释的自由

存在的一切，皆可现于意识。可被意识的，都是存在的，二者具有先验的同一……...

编者按

尼尔斯被魔法变小，才能骑着毛真迁徙；思想为意识提炼，可以随着散句漂流。这些句子或来自早餐的闲谈，或是微信聊天记录，或出自他的随想录《千字》。

意行记

31. 人的一切行为……都是在对抗孤独和恐惧。人，没有别的，只有孤独中的恐惧，以及恐惧中的孤独。二者流向自身的尽头，又同归于虚无。人生，就是对抗虚无的一片防御工事，那里布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堡垒、掩体和暗壕。

32. 很多时候，痛苦并非来自欲望的无法达成，而是欲望之间的混乱倾轧，这是一种撕裂自我的内部暴力。

33. 自我常于欲望丛生中失去真身，又总在欲望消灭欲望中实现自身。人，不能同时满足两种互为矛盾的欲望，甚至也无法调和多种欲望的共处。独虎吞噬了群狼，自我方毕现于丛林之中。

34. 在自我意识持续的转译中，痛苦不断累积起增值和变异的部分，我们长久地置身其中，竟然忘记了痛苦的原样，以致每个人看起来，都像一个生命的异形。如果痛苦不再增值与变异，那几乎就是快乐本身了！

35. 只有不断去除非本质的痛苦，才能逐渐接近痛苦的本质——那消弭了一切意义而无限稀释自由的虚无。在虚无中，生命会再生一次。这一次，才是真的生命。从无意义中诞生的自我，示现了精神面向自身的创世，由此降临的世界，带来了每一道都不可重现的光线。

36. 提纯痛苦，是最圣洁的生命炼金术。提纯痛苦，即提纯欲望。

37. 行为，是意识的结论，体现了意识世界的最终决定。人，对自己的行为也常常迷惑不解，那是理性对于意识的生疏，前者总在寻求解释，后者则直接进行驱使。体察行为，可以洞悉自我意识的真相，其中有本真欲望的隐秘指令。

38. 人的生死，每一刻都在发生，自我意识与行为的关系构成了其中全部事实。自我意识，要么实现为行动，要么归回意识本体，每一次都是生死抉择。所谓生死，即意识的显形与消解。而只有兑现在行动中的自我意识，才是真正成活的生命。生命中，活着的部分并不多，多半都在怀疑和恐惧的内化中消解了……

39. 老，其实……就是一种死亡。这种死亡，是作为某种能动性的消失。

40. 道成肉身，即指精神在物质中兑现自身。精神的运行不假外物，永不停息，但他的显现，必藉以物质。人的所有实现，无论以何作为标的，本质都是自我意识的物化显现。人，是一种显现……意识的显现。自我意识，在精神内部即可为意识主体所感知，但必兑现为物质结果，才能为后者最终确认。人，终生以自我意识的持续确认，来抵抗虚无。黑暗中有了光——意识中出现了自我——自我意识，时刻都处在道成肉身的转化之中。

41. 自我意识，必须要像身体一样……得到一个身体……

42. 存在的一切，皆可现于意识。可被意识的，都是存在的，二者具有先验的同一。但我们无法意识不存在。也就是说，意识的极限，止于存在的边界。比如上帝，作为可被意识的内容，构成了我们的边界，而边界的另一边，那不存在的一切之中，没有上帝。我们只能使用“无限”这个概念，指称那一边。无限，标示了无法为意识所触及的不存在之域。而上帝，只好出现两种血缘的上帝，存在而有限的一个，无限而不存在的，是另一个。其实……这两个是为一体，上帝就是那个有与无之间的界面。

43. 语言的界限不是世界的界限，意识的界限才是。诗，就是意识大于语言的部分。因此，诗才像神的身体一样，标示存在的边界，并指向无限之境。诗，也是那个……有无之间的界面。

44. 诗，来自意识的本能。如果语言是一种存在者，那么作为这种存在的极限，诗则赋予了语言真正的生命。正如神依自己的样子造人，意识也依自身的样子创造了语言，最初始成的语言和最后登天的语言，皆以诗性之身而同归于意识。那些同化在各种逻辑之中，无法呈现意识直观的语言，构成了觉知两岸的茫茫暗夜。

45. 命名，是意识朝向世界的第一声婴啼。事物在意识中获得了自身，从此超离茫茫无明的存在母体，变成了可被传达的直觉之信。诗人，就是这“第一声婴啼”的世代守护者。诗的每一次，都是意识的第一次，都是事物的重新出现。诗，不断为这个世界开光。

46. 如质量之间的万有引力，事物之间也存在着万有关系。那些隐秘的关系就像世界的潜意识，从不为常人的身心所洞察。诗人，置身于存在的万有关系之中，分有了世界的潜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