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炒年货

 

家乡人均是没有一亩三分地的。我记得弟弟作为一个超计划生育的“黑户”,队里只分给了他一只半橘子树的土地。...






家乡人均是没有一亩三分地的。我记得弟弟作为一个超计划生育的“黑户”,队里只分给了他一只半橘子树的土地。可见土地的紧张,物质的匮乏。但就算是这样,家乡的年味却不比任何一个富庶的地方要淡,它总伴着嫩沙流进了村庄。



炒年货必备一锅好沙,好沙出自赣江。退水的时候,奶奶总会拿着扁担,提着两个小水泥桶子招呼我们去江边淘上两桶嫩沙回家。兄弟姐妹们看到这个,一个一个抢着家伙什就往外冲,因为奶奶说了,干得多吃得多,到时候炒了年货就分得多。嫩沙挑回来是不用清洗的,只要把里面的小石头小贝壳挑拣出来,再用筛子过上两遍晒干备用就可以了。晒过的嫩沙在阳光下白白的,细细的,散发出细细碎碎的银光。用手一抓,沙子便从指缝间簌簌地流水般流了下去,暖暖的,滑滑的,如夏日的江水般温暖轻柔。在家乡,嫩沙是炒制年货的必备工具。它能保证食物受热均匀,并将火力的影响降到最低,避免炒制过程中外表已经焦糊而里面却还是夹生的状况。所以就算是新媳妇只要有嫩沙这个无敌法宝,也能将花生黄豆外表炒得黄澄澄,里面嚼得脆生生。

阴雨连绵的腊月,年味就随着各家各户的烟囱升腾起来了。一家一个味,一户一种香。吃过早饭,奶奶把早已收拾干净的嫩沙交给了母亲,她则继续回到灶下添柴加火。婆媳俩在灶下这时配合得天衣无缝。奶奶或架一根树干,或添两把树叶,或依着母亲的指挥,把花生秆、豆秆、芝麻秆、棉花秆、油菜秆塞进灶膛,让它们共赴这场火热的聚会,给年味添火助力。而母亲则凭着她的好气力好手劲掌握了锅铲这个今天的指挥棒。



沙子倒进锅里,再倒上几斤花生,母亲便开始了一整天在灶台边的忙碌。手是不能歇的,要把锅底的热沙翻到花生身上,又要把锅面的冷沙拨到锅沿。一铲一翻一推一拨,循环往复,灶火的炙热便跟着母亲的手势慢慢烘烤着嫩沙轻柔的身子,沙子的暖意也逐渐沁入花生冰冷的内心。伴着各种秸秆的噼里啪啦,花生壳渐渐微黄,锅里升腾起一股热浪,也升腾起炒花生独特的焦香。这个时候母亲的手更快了,不停地翻动,快速地推动,生怕一不小心就炒糊了这些新春里下碟子的美味。火候和时间的掌握是奶奶的专利。待到她从灶口边站起,架着老花镜往锅里一瞅:“起锅”。母亲便拿过早已放在身后的筛子,把铁勺往锅底一舀,再往筛子上一倒,轻轻晃动,沙子便下雨一样重新落在了锅里,而炒好的花生就被倒进了早已准备好的箩筐里。这个时候的奶奶就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生怕这些贪吃的小家伙抓起刚炒好的花生就往嘴巴里塞:“崽呀,乖,现在不能吃。吃了舌头会起泡,明天喉咙会痛。等下婆婆给你装一袋子啊。”其实,刚炒好的花生并不好吃,除了拨开时的香热气让我新鲜之外,嚼在嘴里还是软趴趴的,没有脆生生的味道。褪起皮来也不干脆利落。只是蛰伏了一整年的馋虫被香味勾引,便再也压制不住了。



一锅又一锅,花生、黄豆、薯片、还有做冻米糖的冻米,就在母亲的锅铲下炒制成熟,散发着食物的原香。什么五香味、麻辣味、抹茶味、奶油味,到底都抵不上这些炒货淡淡的烟火味。一时间,花生穿上了黄澄澄的外衣,黄豆咧开了嘴,薯片荡起了裙边,冻米发了福。待到所有的食物都炒好,摊开,晾凉,奶奶床底下那些坛子罐子便又派上了用场。她将这些宝贝全部装进了坛子罐子的肚子里,也随手抓起一把装进我们这些虎视眈眈的孙子的口袋里。

炒好了年货,我们就开始数着指头:十天,八天,五天,三天……过年了!

作者:江西省峡江县支行 蒋娟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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