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仙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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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第七十八章

在莱州，有一个秀才，叫做彭好古，为了清静，他在一个离家很远的别墅里读书。中秋节这天，彭好古也没有回家去，正所谓是每逢佳节倍思亲，此时他一个人，突然觉得冷冷清清，十分无趣。

于是便想找个志同道合的人聊聊天，可是村里的人却没有能说话的，只有一个姓丘的书生，是本县的名士，但是此人平时又有些见不得人的恶行，彭好古非常鄙视他，不愿意和他交往。

当圆月挂上天空，彭好古独自坐在院子里，更加感觉到无聊，迫不得已，只得写了一封请柬，让书童去请丘某来。

过了没多久，丘某便来了，两个人赏月饮酒，评诗论画。正聊着聊着，忽然听见有敲门声传来，书童答应着出去开了门，只见是一个陌生的书生，要拜见彭好古。

彭好古起身，有礼貌地将客人迎了进来，互相施礼，然后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彭好古便询问起客人的家乡住处。

客人说：“我乃是广陵人，与你同姓，字海秋。值此佳节，我一个人闷在客栈里面，感觉太冷清了，曾经听说您高雅健谈，所以就不请自来了！”

彭好古打量起他来，看此人虽然穿的是布衣，但是却很整洁，言谈举止也很有风度。而且长相俊美，十分有涵养。

彭好古非常高兴，说：“原来是我的同宗之人！今天是什么日子，在这里遇上这样的佳客！真是荣幸之至啊！”

然后请彭海秋喝酒，两个人相见恨晚，聊得十分融洽，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但是看彭海秋的态度，好像似乎也十分鄙视丘某；丘某每次主动和他攀谈时，他都会傲慢地不大搭理。

彭好古替丘某感到羞愧，便故意打断了丘某的话，说自己要先唱一支民谣劝酒，接着便唱起了，李白的《扶风豪士之曲》。一曲唱完，大家一同大笑起来。

彭海秋为难地说：“我不太懂音律，所以找一个人来代替，可以吗？”

彭好古便答应了，“悉听尊便。”

彭海秋问：“莱州有没有名妓啊？”

彭好古回答说：“没有。”

彭海秋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跟书童说：“我刚才叫来了一个人，现在就在门外等候呢，你且前去领她进来！”

书童打开门一看，果然发现有一个女子正在门外徘徊着，于是急忙把她领进屋内。

见那女子大约有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黄色的披风，身上散发出阵阵的香气，美丽的如同天仙下凡一般。

彭好古非常吃惊，急忙请姑娘坐下。

彭海秋慰问道：“劳烦你千里跋涉而来！”

女子含着笑没有说什么。

彭好古心中疑惑，询问她是从哪里来的。

彭海秋说：“听你说这里没有佳人，所以我刚才从西湖里的船上叫她来了。”然后又对女子说：“你刚才在船上唱的那首《薄幸郎曲》就很好听，麻烦你再唱一遍吧。”

女子应了一声，便开口唱到：“薄幸郎，牵马洗春沼。人声远，马声杳，江天高，山月小。掉头去不归，庭中生白晓。不怨别离多，但愁欢会少。眠何处？勿作随风絮。便是不封侯，莫向临邛去！”十分婉转动听，犹如天籁之音，彭好古听得入了迷。，傻傻地望着女子。

彭海秋听着听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笛子，伴着女子的歌声，悠扬动听地吹了起来。歌唱完了，笛声也停止了，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彭好古听罢，惊叹不已。问道：“西湖到这里，何止一千里路啊，片刻之间怎么能够叫她到这里来？难道你是神仙嘛？”

彭海秋笑了笑说道：“兄台过奖了，不敢称仙。不过在我的眼里，即使是万里远的路途，也就像是这庭院一般，瞬间来去自如。今晚西湖的风月比平时更美，不如陪我前去游览游览？”

彭好古想要看一看彭海秋的奇异本领，便答应道：“那可真是太有幸了啊！”

彭海秋又问道：“是愿意乘船还是骑马呢？”

彭好古觉得坐船安逸些，于是就回答：“我愿意乘船。”

彭海秋说：“在这里叫船太远了，天河中应该有摆渡的！”说罢，便高高地扬起一只手来，向空中招呼道：“船来，船来！我们要去西湖，不吝啬船钱！”

不一会儿，只见一艘彩色的船，从空中飘飘落下，船的四周缠绕着朵朵白云。

几个人一起登上了船，只见船上一个人手里拿着短桨，桨尾密密地排列着长长的鸟翎，形状看起来就像是羽毛扇，摇起桨，只觉得清风习习。

彩船渐渐地上升，直入云霄，然后又往南飞去，非常的快，就像是离弦的箭一样。

没一会儿功夫，便觉得船好像落到了水中。听见船外笙歌管弦，好不热闹。走出船舱一看，只见明月荡漾在烟波缭绕的水面上，数不清的游船荡来荡去。

船家停下船桨，任由彩船自由地行驶。

彭好古仔细一看，这里果然就是西湖。这时，彭海秋从船舱内取出了一些美酒佳肴，大家欢快地畅饮起来。

一会儿，有一艘楼船渐渐地靠近，依傍着彩船而行。彭好古隔着楼船的窗子，往里面一看，只见有三个人正在嬉闹着下棋。

彭海秋举起一杯酒对女子说道：“我用这杯酒为你送行了。”

女子拿起酒杯喝酒的时候，彭好古对她恋恋不舍，唯恐她马上走了，于是在桌子下，暗暗地踢了踢女子的脚。

女子秋波一转，含情脉脉。彭好古更加心动，请求约定再见之期。

女子说：“如果你喜欢我，只要打听娟娘的名字，没有不知道的！”

彭海秋看彭好古和女子，你有情我有意，于是便取下彭好古身上的一个玉佩送给了女子，说道：“我为你们代订三年后相会之约。”

随即，彭海秋便起身，把女子托在手掌心里，说道：“仙人啊！仙人！”伸手扳住邻船的窗户，把女子从窗格里塞了进去。

窗格只有盘子那么大小，女子俯身像蛇一样钻了进去，一点也不觉得狭窄。一会儿便听见邻船有人说道：“娟娘醒过来了！娟娘醒过来了！”然后，楼船渐渐飘走了。

彭好古远远地见那艘楼船靠岸了，船上的人纷纷下船走了，顿时没有了游玩的兴致。于是便和彭海秋说，想上岸游览游览，刚商量着，船便已经靠了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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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媒（下）------

《聊斋志异》第七十九章

于是大家登上了岸，彭好古心里还在想念着女子，独自一人走在前面，漫步走了约一里多路，彭海秋从后面赶了上来，手里牵着一匹马，让彭好古骑上；而自己却又转回去，说：“等我再去借两匹马来。”

过了很久，也不见彭海秋回来。彭好古走着走着，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仰头一看，斜月西转，天色将明。

此时才恍然大悟，不知丘某去了哪里？彭好古牵着马，在路边徘徊，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于是，又骑着马，回到原来停船的地方，可是船和人都已不知去向了。摸了摸腰包里身无分文，彭好古更加惊慌失措。

忽然看见马背上有一个小袋子，伸手一摸，里面约有三四两银子。天大明后，去买了些吃的，然后等着彭海秋和丘某回来，不知不觉中，到了中午，也没有看见两人的影子。

彭好古心想，不如先去拜访一下娟娘好了。可是等他打听娟娘的名字时，却无人可知。彭好古心情沮丧，又找不到彭海秋和丘某，只能独自骑马往回赶。

还好马比较温顺，性子不烈，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到了家。

起初，彭好古三人乘船上天时，他的书童急忙跑回家说：“主人已经成仙升天了！”全家人听完都悲伤地哭了起来，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

彭好古返回家，把马拴好走进院子里，家里人见了，都惊喜地询问他。彭好古便详细讲述了奇异的经历。后来，他说起马的由来，大家因为马是仙人送的，都好奇地去马厩里观看。

到了马厩，马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丘某被用缰绳拴在马槽上！众人十分吃惊，急忙叫来了彭好古来看。

彭好古来到，只见丘某丘某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问他话他也不回答，只是两个眼睛一张一闭而已。

彭好古看了，很不忍心，急忙把他解开了扶到床上休息。

丘某就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彭好古给他灌了一些汤水，他稍微喝了一点。到了后半夜，才能开口说话。

彭好古坐在床边询问究竟，丘某说：“我们下船后，彭海秋和我边走边谈。等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他开玩笑地拍了拍我的脖子，我就觉得迷迷糊糊地，一下子晕倒在地。

趴在地上歇息了一会儿，稍微缓了缓神，才发现，自己变成了马，心里也清楚，但是却不能够说话。

这真是奇耻大辱啊，实在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求你不要泄露此事！”

彭好古答应了下来，然后让下人，给丘某准备了吃的喝的，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命仆人送他回了家。

彭好古自从回家后，就一直挂念着娟娘，朝思暮想。眨眼又过去了三年，他的姐夫在扬州做官，他前去探望。

扬州有个姓梁的公子，跟彭家素有来往，知道彭好古来了，便设宴邀请。酒席上有几个歌女都来拜访梁公子，梁公子便问：“娟娘怎么没来？”

那些人回答，说：“娟娘病了不能前来。”

梁公子发怒道：“这女婢自以为清高，不识好歹，用条绳子去把她捆来！”

彭好古听到娟娘的名字，怀疑地问是谁。梁公子回答说：“是个青楼女，才貌俱佳，在广陵数第一。因为有点名气，所以才敢傲慢无礼。”

彭好古心想难道就是娟娘吗？所以十分着急地想要见见她。

没一会儿功夫，娟娘来了，梁公子盛气凌人地骂了她一顿。彭好古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果然，就是中秋节那晚见过的那个娟娘。

于是便对梁公子说：“她跟我有旧交，请你原谅她吧。”

娟娘抬起头看了看彭好古，非常惊愕。

梁公子来不及细细询问彭好古，便命娟娘开始斟酒。

彭好古见娟娘好似无动于衷，于是便问她：“《薄幸郎曲》还记得吗？”

娟娘听罢，更加惊骇，凝神注视了一会儿彭好古，然后开始唱那支老的曲子。听她那婉转的声音，和当年一样动听。

酒宴结束后，梁公子便命娟娘陪彭好古入寝。彭好古握住娟娘的手说：“三年之约，今天才得以实现啊。”

娟娘说：“中秋节那天，我跟人游西湖，喝了几杯酒，忽然便像醉了一样，朦朦胧胧中，被一个人带到了一个村子里。一个书童带我进入一个院子，屋内有三个客人，其中一个就是你。后来乘船到了西湖，又把我送了回去。我以为那些都是个梦，但是玉佩还在，我到现在还保存着。”说着便拿出了那块玉佩。

彭好古也讲述了那件事的经过，两个人互相惊叹。

娟娘投入到彭好古的怀抱里，哽咽着说：“仙人已给我们作了媒人了，你是不是会因为我是个风尘女子，而舍弃我，就不再想念我这个深陷苦海的人啊！”

彭好古握住娟娘的手，说：“船中订下的约会，我一天也没有忘记啊。如果你有意，我愿意倾囊出资，只要能够把你给赎出来，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惜。”

第二天一早，彭好古就把这意思告诉了梁公子，问梁公子拿了一些钱，然后又从姐夫那里借了一千两银子，削去了娟娘的乐籍，把她赎出来带回来了家。

后来，有一次娟娘和彭好古到那座别墅去玩时，还可以清晰地记得当年喝酒的地方。

可惜的是，后来，彭海秋却一直没有再出现过。一年后，娟娘顺利地产下一子，起名海秋，用以纪念化身彭海秋的仙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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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悬疑灵异小说 《聊斋志异》

连载状态：完结
小说总字数：31万字
最后更新于：2017-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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