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儿时交粮难

粮食不干净或杂质较多，可能也要拉回或现场提前找地再扬一遍，再如是般汗流浃背地拉过来重新排队验卖，顶着炎炎烈日和有些粮站收购人员傲慢的国字脸。能在粮站挤出点空地现场晒粮和扬场的，只能是极少数眼尖和能行的人。...

作者：李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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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起儿时交粮难

文 | 李强

自从下午有卖粮的想法，到卖完粮拿到钱，一共才花费半小时，而且没费任何周折。1000斤粮食分12个小袋子装的，同村的发小帮我开车去卖的，来回10分钟的路途，去了没等直接就卖掉了，当场也拿到了钱。唯一不满意的一点就是，和小时候卖粮一样，验粮人用铁钎直接扎破蛇皮袋子验粮，又浪费了几个袋子。现在，聪明而有车的人，都是直接将晒好的小麦散装在车厢里去卖，既省心省力又不用浪费袋子。在我前面，刚好也有一家卖粮的，就是直接散装在车厢，在称重卸麦时被收粮的人挡住拒收了，原因是粮食太过潮湿。卖家和收家好象是间接的亲戚关系，看架势是从地里用收割机脱粒完后直接倒入车箱拉来卖的，未经过一晒二晒环节。之所以，验粮时能通过，是因为卖家可能将少量晒干的粮食掺入，故意引导收家拿这部分做为样本验粮。在被发现之后，卖家自觉理亏，但仍以亲戚关系和要求降等来说服收售，可收家坚决不同意，遂悻悻然地又装了刚卸下的少量粮食离去。我反而挺支持收家的这种行为，一点粮食的潮湿，可能会感染和导致仓库里面所有粮食发霉！收家稍一松口和马虎，损失的不只是想挣的钱，还有将来会吃到这些小麦磨成面粉的人们的身体健康。

在我小时的记忆中，卖粮是打完粮食之后最为重要也最辛苦更最艰难的一个环节。记得要卖粮的当天早上，天麻麻亮，早早地做饭吃了，父母就分别装车拉着满满两架子车粮食，边吃力地走边估测着能验个啥等级。我和姐姐分别在后面推着，满头大汗地走一个多小时到了之后，已有勤快而眼尖的人排在前面，就这样一点点地向前移动，好像8点之时公社粮站那些傲慢的工作人员，才慢悠悠地出来维持秩序，验粮、划等、过磅、卸粮、开票，再排队领钱。因为是国家粮站，所以一般不会拖欠粮钱，如果当时排队拿不到钱，最多等个三四天就能拿到钱。有时为了划个高一点的等级以及能顺利地卖掉粮食，农民会想尽一切办法和粮站搞好关系。大致有几类情况影响卖粮进度：麦屑没扬干净、粮食有些潮湿、粮食划等（定价）不公平、天突然下雨，以及有关系插队和各种原因停止验粮等。因为是全公社每户农民都得交粮，所以，收粮量非常地大。有时排上一整天，也未必能交上。而且，是用装满粮食的架子车排队，一点一点地前移，有时会排在粮站外的公路上，而且随时不能离人。好在，有些年晚上也会开灯收粮，还好一些。当天交不了，晚上就得连夜守着，第二天再交。忙得连吃饭的时间也没，只能吃带的馍。因为粮站离我舅家近，有时还能换着去吃饭或亲戚送饭，比离得远的人还幸运些。装粮食的袋子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买来的厚厚的细长帆布袋，另一种是用过洗净的短粗化肥袋，后一种用得更多一些。为了减少总件数，一般每袋粮食都装得比较满，若袋口扎得不紧，半路挣开后麦子淌一地，收拾起来很麻烦，而且浪费严重，所以卖粮食时一般随车都带着笤帚和簸箕。有时，也会多带几个袋子，在等待时，可以躺在上面休息。验粮时，工作人员毫无表情地用铁钎扎进袋子里，抽带出来一点粮食，用手搓一下，放嘴里咬一下，然后随口说出一个等级（价钱标准）。那是农民种出来的辛苦粮，都希望划个较高的等级，多卖一点钱出来。有时，就会卑微地满脸堆笑，祈求工作人员手下留情，划高一个等级。不能如愿时，也会有遗憾的表情或者悄悄地抱怨几句。更有一些头脑灵活者，快轮到自己家时，提前做点工作以期验个高点的等级。相比而言，生产队集体卖粮食是稍微轻松点的。都有马车或手扶拖拉机拉粮食，再者装卸粮食的人多，一般在卸粮食时还能故意留一点袋底粮食，卖完粮回来过镇上时，大家换点西瓜吃。

后来，粮食收购店就设在村里面，卖粮更方便。再后来，国家放开粮食收购政策，也不要求农民交公粮，还可以自由买卖，农民卖粮相对容易多了，有时候会来家里面收，这里不说价钱高低。如今国家又实行了粮食补贴政策，象我小时候那样辛苦的排队卖粮现象不大会有了。

当时如果验粮不通过的话，比如是因为有点潮湿或等着交粮时淋雨了，就要拉回去重新晒干，还有就是，粮食不干净或杂质较多，可能也要拉回或现场提前找地再扬一遍，再如是般汗流浃背地拉过来重新排队验卖，顶着炎炎烈日和有些粮站收购人员傲慢的国字脸。能在粮站挤出点空地现场晒粮和扬场的，只能是极少数眼尖和能行的人。我的父母老实忠厚，粮食一般都晒得很干，也少有杂质，所以卖得比较顺利，但好像也有熬夜排队卖粮的现象。曾经有很多年，我父母一共种了七口人的地（在我奶奶强势和精明的指挥和分配下，帮已到西安工作和生活的我伯父一家种粮和提供现成的粮食或白面）。那个阶段是我父母最辛苦的时候，尤其卖粮时两人分别拉满一架子车，有时，一天还要跑两个来回，因为两家合起来公购粮任务太重的原因。有些验粮人员粗暴而骄横的态度以及无情地用铁钎扎破袋子验粮和在我看来是随口报出一个等级价的做法，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一直留下很不好的感觉。记得初中那后一段时光，我还和当时的公社粮站那个高胖站长的儿子是同学或同校，当时要在粮食系统有个熟人或亲戚，是比较荣光而利好的事情，但当时并没有利用这层关系给我家卖粮行个方便，只是看到了一个特殊时期处于和农民直接相关的很高地位的粮食系统职工子女相对富足而骄傲的生活状态。

我们还比较小的时候，有时熬到半夜卖完粮，父母拉着架子车让我们躺在车上，啃着父母虑及陪着他们晒了一天太阳而慰劳我们的甜瓜乏乏地睡去，还要花一个小时左右时间才能回家，踏着微弱的月光，吹着凉爽的夜风。稍大一些的时候，父母还会让我拉着空架子车，他们坐车上小享受一会。其实，持续的时间很短，一遇到坡啥的，就会下来帮我推车或者再自己拉。不是为了减轻自己的劳动，而是体会那种孩子长成大人，也能替父母分忧的骄傲的感觉。回家之后父母才开始做饭吃，再缝补一下被扎破的袋子，收拾一下第二天干活用的工具才去睡觉。这样一天之内长时间高强度的劳动状态持续了好多年，光其中的卖粮环节就如此地艰辛难捱。

现在想来，那个艰苦年代的陪父母卖粮的经历，是那样深刻而坚定地影响着我成年以后的人生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