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大街98号》【二十一】

尤其茶叶蛋的味道，连外婆都不能及。...

【张惠阿婆】

没想到，只过了一个周末。雨停了，阳光把家门前树上、小土坡上零零落落的花花草草，催生得一团锦簇。也没想到，我又继续更新了。似乎，是一场长长的冬眠。尽管，这个冬天没有下雪，却异常冷。不过，好在，春天又来了。

印象中，也是这样春光明媚的日子，我们常常去张惠阿婆家“春游”。很多时候，我是坐着二表哥的自行车去，长大一点了，也会自己骑车去。不过，都是初中以前的事了。阿婆家住在另外一个小镇上，沿途会经过很多的小桥。自行车搬上搬下的，很欢乐地忙碌。眼睛里，满满的春光，各种学过的没有学过的曲子，尽情地在风里撒野，不用怕难为情。

张惠阿婆是外公的亲妹妹。出生才七八个月的时候，他们的母亲就离家了。所以，一直都是外公照顾着，直到六岁的时候，家里实在撑不下去了，十四岁的外公把这个一手带大的小妹妹卖到了尼姑庵，谎称七岁，得了七元，换了50斤大米。未吃完，他们的父亲就去世了。

后来，阿婆曾去上海进过工厂、给人家带过孩子，回来后，就落户在了小城附近一个叫做“张惠”的小镇里。所以，我们从小就一直这么称呼她。

张惠阿婆和外婆同年。印象里她比外婆会说话，也就是情商比较高。总是能让大家很开心、很舒服。她和张惠公公在那个小镇上开了个小饭店。我们过年过节或者像这样春暖花开的好时节，都会骑车去那，当是郊游。阿婆总是给我们备好了很多很多好吃的菜，吃完了还要往回拿。尤其茶叶蛋的味道，连外婆都不能及。

有一次，二哥骑车带着我从阿婆家回城。阿婆给我们的一只活鸡蹲在车篮里，我坐在二哥自行车的前横杠上。经过一座又一座的小桥，一路风光无限。情不自禁地哼起革命歌曲“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结果，脚背一热，低头一看，一坨新鲜的鸡屎就这么，不偏不倚地从车篮的缝隙里掉到了我新买的白球鞋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二哥一路的笑，我一路的哭出乌拉。（想哭又没有哭出来的样子）

张惠阿婆没有孩子，认养了一个女儿。虽然她很疼爱这个女儿、甚至很宠她的那个外孙，但阿婆多少还是没有安全感的。记得那应该是我上五六年级时的冬天，我们还没有彻底地从外婆家搬到自己家。阿婆来看外公外婆，妈妈特意邀请她晚上住到了我们的新房子里。我房间里的那张白色的小床，第一个晚上是给阿婆睡的。妈妈刚铺好的红色格子的棉绒床单。新的被子。我似乎也很荣幸，能如此礼遇阿婆。记得她特别高兴，又特别不好意思。一直念叨，我把新床让给了她。然后，又问我们，如果她老了，还会给她睡吗？等等。

张惠阿婆从小没有得到父母的关爱，我也没有细问过关于阿婆尼姑庵后的人生。毕竟那时候，我太小，自然不会懂得去了解阿婆那无依无靠的过往。但是，就凭阿婆这样的童年、青年，再加上没有工资保障、也没有亲生子女可依的老年。能够想象，即使再坚强，对一个老人来说，都是没有足够底气的。但是，好在，阿婆看起来，还是阳光的。

那个年代，外公虽然尽了最大的努力来照顾年幼的阿婆，以及艰难撑起那个家。但是，不管如何，外公对这个妹妹，还是心有愧疚的。所以，他总是时刻要尽他的心意。张惠公公有一年生大病，整整一百多天的时间，住在医院，是外公瘸着腿，来来回回地照顾。

妈妈和舅舅因为工作忙，很少去阿婆家吃饭，但阿婆家无论有什么事情，他们总是首当其冲地帮忙搞定。逢年过节甚至平日里去张惠，外公肯定要给这个妹妹大红包的，妈妈和舅舅也都很自觉地每次用钱来孝敬这个姑妈，包括我工作后也给阿婆和公公包过红包，因为对张惠阿婆来说，钱是开小饭店的周转，更是一种来自娘家的安全感。有一次，我亲耳听外公在宽慰阿婆，意思让她放心，即使外公自己走了，至少我的母亲和舅舅是肯定会给她养老的。

张惠阿婆个子很小，脸方方的，齐耳短发。黑色的钗针，总是把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讲话轻柔，笑起来眼睛眯眯的，很甜。在她的身上，看不出命运给过的任何不公。她很依赖也很信任她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公，当然也是心疼她的。

有一年，外公的退休工资又涨了200元，他跟外婆商量说，要额外定期每个月多给张惠阿婆50元。外婆不仅爽气地答应，而且说“那我每个月也给她50元。”外公外婆，就是这样，常常这样。他们自己的消费其实不多，但流来流去的人情往来，他们是很看重的。作为那么多乡下亲戚的长辈，他们从来是做足了长辈的样子，给予了晚辈、朋友甚至来求助的陌生人的种种需要。

花开的日子，总会想到眯开眼笑的张惠阿婆。她喜欢热闹，我们也常常很欢乐地去凑热闹。常常忘记了，多多少少总是给老人家添了很多麻烦。但也许，这也是张惠阿婆、阿公的天伦之乐。如今，阿婆和公公也早就去了天国。愿，天国里，春光一片、热闹一片。而我，也依旧怀念，那些年，骑车去阿婆家春游的日子。

******其实也不想解释，但还是解释的分割线******

【十八】【十九】【二十】我花了最大的力气，写了外公外婆的第一个孩子，我的大姨。因为真的很难写。但最后还是都删掉了。原因，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亲情，如果不难，也就没有故事了。亲情，如果没有故事，也就不是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