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出了中国最牛逼电视剧，但终究还是离开了我们

杨洁导演的去世，是中国电视剧的巨大损失。...

作为新中国第一代电视导演杨洁，经历了电视从黑白到彩色的种种过程：

1958年，杨洁刚调到中央电视台的时候，一开始是负责电视戏曲节目的。



或许是因为对她能力的肯定，1979年中央电视台的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请了杨洁和周恩来的侄媳邓在军做晚会导演。不过，因为1979年全国的电视机不过485万台，没有产生社会影响。

这台晚会将香槟、交谊舞、斗牛舞等多个“洋气”的创意融合在一起，然而太过洋气，往往也带来了群众的不适：晚会中的一段西班牙斗牛舞，因为没有考虑到大家是通过黑白电视看到这段表演，观众误以为男演员没穿衣服，女演员坦胸露背、穿着暴露，遭到不少投诉。如果说做春晚导演是一种机遇的话，那么能够导演[西游记]，对于杨洁来说或许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幸运了。

在那个年代，杨洁想从搞戏剧想要转换到导演电视剧，可以说很困难：

电视剧是个新产生的剧种,提出要搞电视剧是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那时我还不是电视剧导演。那时人少,基本上什么都介入,我主要搞戏曲。却对电视剧很感兴趣,但那时分工很严格,隔行如隔山,搞戏曲的就不能搞戏剧。

她的转型，正好赶上1981年文艺部的一个会议，在这次会议上中央电视台提出要拍摄四大名著的电视剧版，而首先提上日程的则是[红楼梦]和[西游记]。

但杨洁作为一个饱读诗书、情感浓郁丰富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在新时期的代表，她更喜欢矛盾冲突激烈、充满悲剧色彩的故事。所以，她更希望翻拍的作品其实是[红楼梦]。如果你看过杨洁导演在[西游记]之后的电视剧[司马迁][西施]的话，你就能发现她作品中诗化风格的一面，而这种感觉或许才是最接近杨洁内心深处的表达：



虽然我们后来都知道了，杨洁并没有拍[红楼梦]，但作为女性导演，我们还是在[西游记]中看到了那不同于吴承恩原版的那份来自女性的细腻情感。

而这份细腻的感性，在西游记第十六集[趣经女儿国]中得到最大化的诠释：

在[西游记]小说中，唐僧经过九九百十一难，遇见无数妖艳贱货，然而只有面对女儿国国王，唐僧曾闪现过动摇和恍惚，甚至说出了：“若有来生”的承诺。



当年杨洁拍完了这集，总感觉少点什么，于是她让作曲家许镜清为女儿国国王写一首歌，并亲自填了词，这歌就是后来火遍大江南北的[女儿情]：

鸳鸯双栖蝶双飞

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

女儿美不美

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

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

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依 爱恋依

愿今生长相随

愿今生长相随

长相随

杨洁在歌词中，将女儿国国王单恋相思不舍唐三藏离去的，那份带有一丝不满世俗离经叛道的情义贴切地表达了出来。

直到2004年，[艺术人生]节目，邀请[西游记]剧组“再聚首”。女儿国国王扮演者朱琳上场后对当年唐僧的扮演者徐少华说道：“自女儿国一别，二十年不见，御弟哥哥，别来无恙”时，多少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再次被打动。



在众多版本中，小E最喜欢的是收录在专辑[你在红楼，我在西游]中万晓利翻唱的版本，万晓利的翻唱，用民谣的唱法，将这歌唱出了沧桑之感，也唱出了那种女儿国国王“只觉天地之大，万物不及君一笑”的深情。

说到音乐，还有一小段故事想补充：

这位创作出西游记中无数神曲的许镜清先生，除了[女儿情]，[敢问路在何方]也是出自他之手，在为本剧创作之前，他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农业电影制片厂员工，是杨洁的坚持才将他留在了组里。

但领导们，却曾因为许镜清用了太多电音合成器而要将其换掉：



为此杨洁导演写了一份长长的信，给了电视台的领导，这才保住了那首主题曲和许镜清。86年版本的[西游记]相比于原著来说，除了增加了柔情的部分，更是将原著中太过B级片的部分进行了大范围的修改，让它成为更加合家欢的存在。

尤其是杨洁在对美猴王塑造与原著完全是南辕北辙。在原著中混世魔王对孙悟空的身高进行过描述：

魔王见了，笑道：“你身不满四尺，年不过三旬，手内又无兵器，怎么大胆猖狂，要寻我见甚么上下？”

混世魔王说他身不满四尺，就按今天的尺寸来计算他也不超过1米33。所以说孙悟空最多不超过一米四。并且原著的孙悟空更是个较为凶残的存在。但参与编剧的杨洁导演硬是将这么一部前半部嚷着吃桃后半部嚷着吃人的作品改成了一部美的光明的作品。

相比之下 ，徐克的[西游伏妖]的设定（人物的性格上）反而更接近原著：



但也是多亏了杨洁的改编，以至于当年每个看过西游记的小男孩心中的英雄，都是那个勇敢正直的孙悟空：



小时候，对于还没看过原著的我们，这样的改编直接影响了我们对[西游记]的印象，似乎[西游记]就是该带着这么点调皮感。

所以一直到电视剧都播放了好几年了，[西游记]的演员们出现在春晚上，主持人告诉大家，敲完钟、唱完难忘今宵之后，要放最新的一集[西游记]，所有的孩子真的都会瞪着眼睛等到后半夜看孙悟空。说完，柔情的部分，让我们接着回到那次重要的会议，央视最后还是决定让王扶林来拍摄[红楼梦]，剩下了[西游记]，于是领导问：杨洁，你敢拍[西游记]吗？

杨洁很直接的回答：有钱就敢。

然而，现实往往比理想来得残酷的：

作为当时中国第一部大戏,当时电视台没有预算,一开始准备的钱不够用,中间就要停拍了,没钱了呀。第一次拍神话剧,我们也没有经验,所以只有把钱全花在艺术上、业务上,当时我们的夜餐费是3毛,不到11点还领不到。在全国20多个城市转点时,几车皮的东西,搬运都是自己来干,师徒4人都要干。

除了脏活累活的打杂工作，主演们还经常要做配角的客串：

比如：猪八戒娶亲这出戏，几乎是全组人员大集合，组里除了王崇秋扛摄像机，杨洁导演看监视器之外，其他人员全部换上衣服登场了…孙悟空六小龄童客串着老太婆，猪八戒闫怀礼则演一个吃酒席的老乡绅，一会又加入到了地保抢亲的队伍中：





也因为连拍戏的钱都没有了，所以演员的工资都很低。当时每个人的工资是按集来给的。然而在这样的条件下，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剧组中工资最高的居然是小白龙的扮演者王伯昭。

当时，他刚从上戏毕业一年，因主演[笔中情]而走红，被誉为新一代的英俊小生，本来他想出演唐僧的，可惜已经有了徐少华，于是杨洁希望他演空缺的白龙马，他就不想演，就跟杨洁提条件，把每集的出场费生生提到了五百元才入组。

现在看来，白龙马的价位简直堪称当年的鹿晗：事件在13年在录制《鲁豫有约·西游三十年》的时候，由王伯昭一经披露，大家才发现：

号称是组里拿片酬最多的孙悟空和猪八戒的扮演者，其实拍一集才拿八十元。

P.S.杨洁导演花了6年时间拍完25集[西游记]，一共领了90块钱。





如果说一开始拍摄就只是穷，那么当拍摄进入到后半部分之后，剧组是彻底没钱：



1986年，剧组在拍摄到[大战红孩儿]这一集时，因央视不再提供资金，[西游记]险遭腰斩，多亏李鸿昌先生从中铁十一局拉来了300万元的资金，才使得这部经典剧集得以拍完25集，说他是央视版[西游记]的救星亦不为过。

李鸿昌在剧组中担任剧务副主任和制片副主任。同时他还作为演员，扮演了黑狐精，接引佛祖与天竺国大臣等角色，不过他最出彩的角色还是百眼魔君:





“

尽管在我们这些后辈看来，[西游记]是可以摆上神坛的作品了，然而杨洁导演却说：

[西游记]是我心中永远一个结一个痛，十年我没看过它，我看见它，我就换台。

拍摄[西游记]这些年来，由于环境太过艰苦，杨洁烙下了一生病痛，去世之前的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可以说与当时的劳累不无关系。

拍摄[西游记]期间，她甚至成为整个剧组里被排挤的对象，就只是因为批评了请假去新加坡出席活动的主演们：




这样一个孤独的孤傲的导演，对于现在的电视圈乱想很看不过去：

我有一段时间根本不看中国电视剧,看了生气。好东西太少。你想,50集的电视剧恨不得40天拍完,演员一秒前还在打情骂俏,下一秒就要入戏,怎么可能?这么搞下去,电视剧要走向何方?

现在，杨洁导演离我们而去，但她对艺术的坚持和信念却永远鼓舞着后人。

小E经常看到有人批评，国产剧太烂，但曾几何时，我们也拥有过[西游记]这样牛逼的作品，一群艺术家在最艰苦的环境下，用心打造出来的作品。很多时候我们缺的不是资金，而是一颗做好作品的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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