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我大夏》:卷七 药童·银河 053 药童·银河(5)

 

------卷七 药童·银河 053 药童·银河(5)------



深冬到来时,太守大人给皇帝上了奏折,还附了一纸薄得没有内容的信笺,指明是转交给小哥儿的。

信上寥寥十几个字:别来无恙乎?我的肺病治好了。小哥儿把信笺摊在阳光下,对着它喝光了一坛梅子酒。入夜时,他握住薄薄的书信,在灯光中把夜坐到很深,心中有薄薄的安慰。

一别数日,太守大人在人生重要的时刻,想到和他分享。小哥儿静静地和衣入睡,初识并不遥远,在宣城街头,大太阳下,他采药刚回,一推门,太守大人章斐然华服俊秀,挑着浓眉对他笑嘻嘻。他不由想,这大官是神仙变来的吧,像是将月光裁了一截嵌入了双眼,只消被他眼波掠过,他就比山野精怪还惊慌失措,心猛烈地跳个不停。

那一年他十四岁,穿粗布衣褂,青色或土黄色。如今他穿白和蓝,远远望去,像是少年时干干净净的章斐然,连皇帝在饮了酒后,都时时看住他失神。

陪伴他度过失去宣城太守府生涯的,是无穷无尽的白色和蓝色。小哥儿把信笺贴在胸口睡着,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他是他的私心,他却只是他的杂念,只在偶然的孤独时分,偶然地想他一想。

当皇帝找他学泅水时,他拉长了脸:“初学很难受,你二十六了,你老了,老人经不起伤筋动骨,不开心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皇帝只用几个字就打败了他:“你不教,孤诛你九族。”

太守大人算是九族内吗?小哥儿吓白了脸,他见识过皇帝的翻脸无情,他说得到,做得出,皇帝又说:“你教,就随我去看荷花池塘。”

在太守府,小哥儿最挚爱的就是荷花池塘,他总在亭子里读诗习字,看太守大人作画,给他做理疗,从午后到星夜,常常如此。在安详的陪伴中,他日复一日地爱上了月亮和星子,它们皎白明亮,高高在上,但若他换种角度,它们就在前方,微微地笑着,用不着说什么话。

走下去,在世间的尽头,我们和今生的故人必然会重逢。小哥儿从未质疑这一点,可太守大人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夜空却说:“我们认得我们的乡邻,我们的家族,我们的爱人就行了。超乎此的属于神灵,跟我们无关。”

小哥儿在深冬枯败得一无所见的荷花池塘边,怀想起太守大人。皇帝对宣城颁布的政策比别处都严苛些,太守大人不得不靠水吃水,开凿运河,搞起了海鲜养殖。头两年没经验,鱼虾们的存活率很低,渔民们很心疼,挑到市场去贱卖,偌大的宣城飘荡着经年不散的腥气,草民们都吃得郁郁寡欢。

穷人们连吃几个月,谁都不耐烦:“顿顿吃鱼烦都烦死,我宁可吃馒头!”

“我宁可吃婆娘的馒头!”

到了第二年,新生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宣城人口又多了数千。第四年景况好了起来,太守大人视察养殖场,世人皆叹服于他才貌双全,小哥儿跟在后头嘀咕:“咳起来惊天动地,形象尽毁,只我看见了。”

太守大人扬眉而笑,自负至极:“相貌并未给我带来多少好处,我名誉不好,而且……”

他不曾说下去。小哥儿接腔:“美人多半名声不好。”

那天回去的路上,太守大人默然良久,突然说:“身为子民,为君分忧是分内事。”

他似意有所指,小哥儿不大见他流露焦郁之色,安慰道:“圣旨不也可以抗旨吗?说书人常说,朝堂里少不了老头儿脖子一梗以死直谏。”

“老人家也就几年活头,有恃无恐,我可不行,身后拖了一长串蚂蚱。”

小哥儿一针见血:“你怕死!”

“对,我怕死,怕得要死。”

“我若死了,未必是坏事。”天太冷,皇帝学泅水很不顺。有一日,他看一看天空,平静道。

“陛下无子嗣,传位于谁呢?”

皇帝这才看向小哥儿:“我那二弟已十四了,史书兵法都读得熟,老臣们都来相帮,治国也不太难。”

“我学‘一将功成万骨枯’时,理解不了其中深意,太守大人说,谁都想当将,不想当骨。可当将也不容易,要时时刻刻警惕着,到老到死都得当下去,不然万骨会反噬,对将挫骨扬灰。”

皇帝在活着的时候必须是皇帝,不然境况凄凉。他重治的贪官污吏佞臣后代和敌国都对他虎视眈眈,一旦退位,性命堪舆。而他的幼弟蒙他恩泽,却知不会在某一天听信谗言,赐他毒酒,杜绝心腹大患?

自古寡情帝王家。皇帝比谁都有所了解,在荷花池塘,他对小哥儿细数技艺:“会做饭,会泅水,会缝补衣裳,会煎药……还得学会什么?”

“忘记。”小哥儿说,“打消你的妄念,在有生之年,你是皇帝,用不着理会它。”

皇帝很诧异:“你偶尔竟也能语出惊人。”

跟了太守大人一年有余,比之先前大有长进,小哥儿谦虚答:“愚钝惯了,只对感同身受的事略有想法。”

二十一岁时,太子向先帝恳求改立九岁的二弟为储君,自己改当闲散的藩王或庶民都行。先帝大怒:“你是想让我赐死你的母后吗?养出此等大逆不道的儿子!”

先帝拂袖离去,太子提了醇酒去找章斐然诉苦:“我想作为一个人被爱着,而不是作为一个皇帝。”

章斐然笑得好揶揄:“哦,太子殿下,你的心愿可真有些不幸。”

“不,我会的,我一定会。”太子发着狠说,“我想通了,当皇帝是必须的,所有反对我的人,都该死!都得去死!”

五年后,二十六岁的皇帝和太守大人在浓冬季节再度相逢。述职而来的章斐然舟车劳顿,下榻于邀月殿。

知道他在这里,就在这禁宫里,五百步之内,可小哥儿怯于去找他。找到他又能如何,他又能说什么。章斐然问他的那句:“别来无恙乎?”还搁在他的枕头边,渺然的墨香,可他回答不上来。

看不到你,我患了病。我怎会好?若说我很好,是在骗自己;若说我不好……我怎舍得噎得你无言以对?

原谅我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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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药童·银河 054 药童·银河(6)------

太守大人在宫中小住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宫人们看小哥儿的眼光不免添上了同情之意。他顶着和太守大人相仿的脸,博得皇帝的垂怜,但正主一来就不同了。皇帝已有多日不再造访春眠殿,田小二他结结实实地失宠了。

赝品的日子很冷清,技不如人,他认栽了。终日誊写的生涯有些乏了,这已是刘公公送来的第十一个故事。据说在另一处偏殿,养了一堆大学士为皇帝整理连篇累牍的前朝诗文歌赋,比春眠殿辛苦多了。

谁也不知皇帝的用意,大家分头忙碌着,裁缝、鞋匠、厨子和酿酒师傅们的成果已堆满了仓库,但皇帝丝毫没有让大家停手的意思。堆积如山的酒坛子、鞋子、衣裳和粮食在皇宫里隐秘地被制造着,数目之多,人人都疑心十年都消耗不完。

各地官员都陆续抵达了,皇帝设宴款待他的臣子们,还特意派人喊上了小哥儿。他跳进衣裳里,左挑右选,披了墨绿色长袍去赴宴。

蓝和白是太守大人常穿的,可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所有人宣告,他是赝品吗?不,这太难堪了。

可小哥儿没料到,安坐在皇帝的右侧,那个穿浓绿披风,修眉长目的人,不是太守大人却是谁?灯光灼灼,浓郁的绿如流动的水般铺陈在他四周,越发衬得他修眉长目,有玉树之姿。小哥儿一进来,满座寂然一瞬,但立即恢复了各自寒暄的架势,无人再向他投来关注的一瞥。

群臣们都为小哥儿留了颜面,当然,或者仅仅是皇帝在场,不可造次。小哥儿被皇帝赐座,而那人端着琥珀樽,唇边噙一丝懒洋洋的笑,见着他了,只略一扬杯示意。

小哥儿懊恼地咬住下唇坐了,这重逢的场面和他预想的南辕北辙。他刻意规避,却还穿了和他相同的衣裳来,连身形都仿佛,多交相辉映的两个人。他窘得拼命喝酒,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太守大人面前,他总无话可说。

色令智昏,自古皆然。曾经太守大人说:“我最讨厌吃青菜了,你以后别穿绿衣了。”他就乖乖不穿,乐此不疲地改穿白和蓝,直到他被他放逐。

太守大人收留了他,改造了他,然后遗弃了他。他们读书人满口仁义道德,连谎言都说得动听些:“去吧,前方繁花似锦。”冬夜寒凉,小哥儿喝辛辣的烧刀子,是西北一带的官员进贡的,滋味是粗了点,但驱寒功效是不错的。下酒的是江州产的槐花酥,太守大人故乡的特产,他很爱吃的。

江州知府姓赵,存心巴结他,命人端了几盘点心过去。可太守大人只顾和皇帝推杯换盏,精美小食全都不用。小哥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满座衣冠胜雪,说起来,江州的赵知府四平八稳的一个人,他手下的知县陈朝阳比他还耀眼些。

皇帝的盛宴本轮不着六品以下的官员参与,可陈朝阳毕竟是当朝大司马家的三公子,又是先帝十四年间的探花郎,身份自是贵重些。皇帝听闻他回京探亲,便把他也召进皇宫。

这陈朝阳和太守大人是相熟的,但两人言语不多,略略饮了几杯薄酒,笑一笑便罢了。可小哥儿却很为他心折,他是个形貌俊逸的年轻人,举止谦和有度,和太守大人相顾浅笑时,神情温淡,冬日暖阳一般。

筵席后,皇帝和太守大人下棋,陈朝阳来找小哥儿。陈四是他的弟弟,托他带了几盒点心给小哥儿,还附了他歪七扭八的臭字:“见字如面!嘿,可好吃了!宫里吃不着的,你藏紧点!”

陈朝阳衣衫华美,黑发用玉簪斜斜束起,跟那整天没正形的陈四竟是同胞兄弟?小哥儿抱着点心笑:“他那家伙自投罗网,待不住,花了一大笔钱才混出去。宫里走失个书童算不得大事,他又面生,我们都笑话他,里外损失的银两足够开间点心坊了,天天都有得吃。”

陈朝阳含笑道:“他也真够大胆的,侥幸得很,若被陛下察觉了,后果不堪设想。”

眼前人生得眉目如画,偏偏让人如沐春风,太守大人可没他这风度,小哥儿暗道造化弄人,问:“后果……会怎样?”

陈朝阳轻轻地说:“欺君罔上,会怎样?”他在太守大人故里江州所辖的云县当官,也耳闻目睹了他不被父亲接纳的遭遇,太守大人被冻伤的那回,正是被他接进府中养了一些时日才熬过危险期的。皇帝听闻极为震怒,连夜赶到江州,对太守大人的父亲——前丞相章默之动过杀机。

太守大人拖着病体和他彻夜长谈,皇帝的情绪才稍加缓和,暂时放过章氏一门。小哥儿在冬夜知晓了这样一桩事,心惊胆战地问:“陛下连太守大人的父亲都不放过?”

陈朝阳默然,而小哥儿已然明白,皇帝眼里无不可杀之人。章默之容不得他们,不要紧,杀杀杀,以绝后患。若皇帝想要步步为营,其余人等只能节节败退,就连他让你死,你还得道谢,因为他还有太多让人求死不能的办法。

生命是惟一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却也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小哥儿在天寒地冻的长夜里抱紧了自己,太守大人一再遭受父亲给予的冷遇时,在向皇帝哀恳他对他父亲高抬贵手时,他该是多么难过,多么的难过。

夜间的寒露润泽了陈朝阳的眼角眉梢,他按了按小哥儿的肩膀,低声说:“你多保重,他说他知道该怎么做。”

陈朝阳穿的是浅浅蓝色的宽袍广袖,整个人温文尔雅,小哥儿说:“你穿的是月白色,他教过我,月白不是白色,它像蓝色,也像白色。”

他说着说着,侧过脸,别扭地笑了一下。

当晚,皇帝召见了小哥儿,太守大人也在。是在皇帝的书房里,他摒退了所有人,只留太守大人伏在桌前看一张羊皮卷地形图,皇帝唤过小哥儿,为他讲解:“这是皇陵的路线图,普天下只你我和阿斐三人知。”

修建皇陵的工匠们是被蒙住眼到达皇帝陵所在地的,他们吃住都在地底下,谁也搞不清周围的环境。派去驻守的重兵皆是皇帝的死士,皇陵完工之际,便是他们殉职之日。

小哥儿明白,是有这样的人的,贩卖后半生的生命,换取一家老小从此安乐无忧。而工匠们也必死无疑,即使他们是蒙着眼的,但皇族的安息之地不容走漏半点风声,确保万无一失。

皇陵有三个出口,其一通向一面大湖,其二供材料进出,其三则在隐蔽的荷花池塘深处。小哥儿问:“为何要通向大湖?这是何处?”

皇帝尴尬道:“咳,我得维持皇陵的洁净。”

太守大人一语解了小哥儿的惑:“是便池,哈哈,陛下想得很周到,当时我就震惊了。”

有些难题解决不了,以逃避来解决,皇帝很笨哎。小哥儿方知皇帝的计划,所谓皇陵,实则是他在地下的宫殿。有书房,有厨堂,有卧室,有酒窖,有粮仓……也有便池。他想在第二年秋天便以暴毙为由,让位于二弟,携太守大人住进皇陵,长相厮守。

“阿斐,我什么都不要,有你就够了。”

太守大人很认真地看地形图:“你要我的命,你尽管拿去。”

皇帝是矛盾的,但他将前路细致推敲,想得透彻:“我要的是你的人。我想过了,活着是件充满了变数的事,只有同归于尽,你才永远是我的。”

皇帝用权势做了最后一件大事,为他和他筑建了富丽堂皇的地宫。其后就将舍弃皇权,像他最初的梦想,以一个人的身份,和另一个人相依为命,而不是一个皇帝,和他的臣子相辅相成。未完待续......欲知下回,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回复 xse59415 获取完整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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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轻小说小说 《威武我大夏》

作者:纯白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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