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我大夏》:卷八 浪人·狡童 057 浪人·狡童(1)

 

------卷八 浪人·狡童 057 浪人·狡童(1)------



那消息传来,他正叼着狗尾草的茎,歪在稻场晒太阳。

田野长满蒲公英,白鹅在池塘里啄着浮萍,凉风送来土豆烧牛肉的焦香气味。一切都恰到好处,如一壶刚温过的老酒。

千里之外的沅京正落着滂沱大雨,是一年当中最漫长的雨季。有个美艳的女人在合欢树下发了疯,她拿着挖耳勺,在铜镜上剜来剜去,别人问她在做什么,她说,我的耳环掉进去了。

金总管为她买来各种耳环,她看也不看,仍一心一意盯着镜子。金总管背着双手,在风里叹气,人人都知道,他是讲究人,晦气的事是一律不沾的。当初他收留她,还特地纠集了所有下人听令,在他的可园,只许喊她夏美娘,不能有别的称呼,违者杖责五十。

人们依然只习惯称她为花寡妇,私下议论纷纷,都说花寡妇在可园怕是住不长了。果然,到了第三日黄昏,就再没人见过她。

那个漂亮得像镜花水月的女人,失踪了。

陈广泽从稻谷堆一跃而起,他要骑一匹好马去找她,回到大雨中的京城,找回传说中的花寡妇。虽然,她既不姓花,名字里也没有花字,并且,从不戴花。

她甚至从未嫁过人。得此花名,不过是在众人眼里,像重瓣的海棠花一样冶艳,像轻佻的寡妇一样讨男人喜欢。

这赞美像个恶毒的诅咒。陈广泽所知的她,是六年前傲慢的夏家二小姐,非常年轻,非常美丽,非常多裙下之臣。

初见是在夏天,京城的雨下得大,院子里掉落深红的花,她在荷花池畔饮酒,微微转头望他,像高贵的白狐狸,昂着尖俏下巴。

那时,夏苇之为两人作介绍,他说:“广泽,这是我妹妹绿时。”

绿时,花容月貌,出生在六月初夏的夏绿时。他远远地望了那一回,从此不能再忘记。

古往今来,所谓最美的女人,无非是最出名的女人罢了。她们多半和达官贵人有关,艳名才得以流传。但十六岁时的夏绿时堪称绝色,这和她的家世全然不相干。后来,陈广泽行走过很多地方,那惊心动魄的美,却是不曾再遇了。

四年前,世间再无夏绿时,她人称花寡妇,在一个弯月亮的夜晚搬进金总管的可园,饮酒作乐,通宵达旦,直到她觉得自己弄丢了一对耳环。

正如夏绿时不是寡妇,金总管姓王,富贵闲人一个,不在任何地方挂职。人送雅号金总管,只因羡慕他的钱多得就像统管着全天下的黄金。

最有钱的男人,将最妩媚的女人迎进家门,岂非是帝都一大佳话?谁知,佳话经不起岁月拷打,富甲天下和貌美如花也不见得就有好收场。

这年五月,陈广泽花光所有的银子,从过路商人手中买了马,星夜赶回沅京,寻找夏绿时。

这些年来,石沉大海,他原以为可以永不归来。

骏马疾驰在平原上,肩头停着小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陈广泽没把握能找着绿时,但他的小默或许会知道。

小默是一条葡萄树蛇,青碧色,很细长,像软鞭子,平时总懒洋洋地趴着,一有动静就警觉地瞪起眼睛,连虎豹熊之类的猛兽,它都能快如闪电地袭击,再慢条斯理地回到陈广泽身边。

不仔细看,会以为小默是一根绿缎带,随随便便挂在肩上。江湖浪人如此装束不足为奇,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它是陈广泽相依为命的旅伴,亦是趁手的暗器,剧毒,灵动,安静。六年前,陈广泽在山林里找到它,足足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将它驯服。

陈广泽管他养过的每条蛇都叫小默,沉默的小东西,贴着地面行进,山的律动,水的呼吸,心的荡漾,它全然知晓,却一言不发。

陈广泽四岁时的春节,母亲回家看他,进厨房给他烧年夜饭。柴禾堆里钻出一条蛇,是无毒的乌梢蛇,母亲把它摘下来,它就慢慢地走了,还转了个头,看了他们一眼。

过完年,母亲就又走了。没多久,陈广泽在沙滩上拾到一枚白色的蛋,捧回家的路上,小蛇破壳而出,缠在他的手指上,乖乖睡着。那种软而濡湿的触感,让他毕生难忘,他疑心是那条蛇送了自己的孩子来陪它。

生命最初的小默,死于陈广泽十一岁。十七岁的早春,他在大雪中的薄刀山遇见第二个小默。同时遇见的,还有烛照山庄的大少爷夏苇之。

那年冬天,雪落得格外早,陈广泽上薄刀山寻找丁香木,想趁着年前多刻几只面具。他手巧,从雕刻到彩绘均能独立完成,成品生动鲜艳,远近几大傩戏班子都爱找他预订。砍了些合适的木材,正要下山,却发现了笨蛇小默,它本该冬眠,却冻僵在洞口。

陈广泽把它抓进竹篓子里,就地生火,烧了一壶酒,把竹篓子放在火堆稍远处烤着。等到酒香四溢,小默醒了,蜷在竹篓里,从缝隙偷看他,吐出剧毒的信子。陈广泽笑一笑,慢慢地喝着酒,望见一只玄狐在雪中仓皇奔跑,它身后,一支箭笔直射来,瞬息间,那小小野兽伏尸于野,前爪蹬起一小团雪雾。

山谷落满大雪,风声贯耳,有个人从密林深处走来。陈广泽和他离得尚远,只瞧见他一身深蓝劲装,戴一顶黑色斗笠,轮廓英挺。

那人注意到火光,目光似乎在陈广泽脸上一停,然后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脱去皮手套,展眉一笑:“山上有狼,你这样很危险。”

许久后,陈广泽还拿这句话嘲笑夏苇之,山上有狼,但不及你危险。夏苇之一下午的收获颇丰,玄狐、猎豹和梅花鹿都是他的猎物,但他显然对陈广泽刻了一小半的傩戏面具更有兴趣,力邀他到家中做客,他的祖母爱看傩戏,每年寿辰和春节,都会请戏班子到山庄演出。

下山半途遭遇了暴风雪,陈广泽被迫回到夏苇之在山坳的一处小木屋过夜。每临冬季,夏苇之都会到山上一住多时,打猎为食,融雪为水,直至春暖花开。陈广泽刻着木头,他在一旁烤鹿肉,肉香浓郁,惹得竹篓子里的小默窜起了头,陈广泽用刻刀割了一小块,开始了他手法缭乱的驯服过程。

夏苇之倚在门边看热闹,一只鹞鹰在门外盘旋,突然一声长唳,落上他的左肩。鹞鹰左脚绑了小小的瓶子,夏苇之打开,抽出一张小纸条,略略看了,脸上焦虑一闪而过,杯中酒喝得更急更凶。

在陈广泽看来,夏苇之实在是很英俊的年轻人,洒脱如烈火,却被一封家书扰乱了心绪。但他不说,陈广泽便不问,当夜陪他喝了许多酒。次日黄昏,他们在山脚握别,夏苇之重返烛照山庄,陈广泽住在京郊的农家小院,刻完一只只木质面具。母亲和她的同行每到过年都会有很多演出,对面具的需求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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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浪人·狡童 058 浪人·狡童(2)------

母亲在除夕前病倒了,她不在意,以为烧点姜汤热乎乎喝下肚就好了,谁知竟至一病不起,整个春天都缠绵于病榻。陈广泽便足不出户,陪护在身旁。

母亲生病后,精神颇差,时时昏睡,稍微一清醒就喋喋不休地抱怨,若不是这一场大病,此刻她应当在排演《苍南树》。那是本朝第九代帝王摇光的往事,母亲饰演摇光的母亲,一个姿色平平但厨艺惊人的太后,跟她搭戏的武生眉眼略像刘千成,母亲为此格外勤力。

陈广泽幼年时甚为憎恨刘千成,他走街串巷唱傩戏,结识了陈广泽的母亲。究竟是谁引诱了谁,已不可考,年轻的母亲抛夫别子,挤上戏班子的那架大马车,唱着歌儿走掉。

母亲走后的第三年,父亲从村人的酒宴上醉醺醺的回家,一跤跌进池塘,一命呜呼,才三岁的陈广泽被丢给叔叔家抚养。第二年,母亲竟回来了,她未能嫁给刘千成,只在戏班子勉强容身,演些微不足道的配角。在婶婶的描述中,母亲爱笑,爱打扮,骨头轻,然而陈广泽所认识的母亲是阴郁暴躁的妇人,晨起潦草梳洗,就立即跑去厨房找酒喝,邋邋遢遢的,坐门槛上一喝就是一上午。

陈广泽饿得直晃母亲手臂,她才跌跌撞撞地摸到灶间烧饭,要么盐放多了,要么米饭糊了,凑合一顿又一顿。

五岁时,陈广泽被母亲带去看傩戏《西游记》,她站在角落里,扮成一只尖嘴山猫精,总共六句唱词,但她很卖力。唱完了,就默默退到一旁,专注地望向她的玉面郎君刘千成,他演唐僧,道貌岸然,我佛慈悲。

陈广泽才五岁,却已明白,母亲抓不住这男人。哪怕是演和尚,他也藏不住拈花惹草的习性,光头豁亮,一双淫邪的桃花眼东张西望,台下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被撩拨得春心荡漾。

母亲企图控制一切,命运和刘千成,但终究一无所获。所以她盯上了儿子陈广泽,她亲手把自己的未来搞砸了,但她还有他。她以为只要儿子的人生如她所愿,就能重塑所有的失望、灰心和不甘。

自陈广泽五岁,母亲就命他学傩戏,扮武生。为练臂力,她让他半蹲着双手托板,上置碗碟,她慢吞吞地夹菜吃饭,汤水不许洒出一滴。一旦陈广泽顶不住,母亲就一棍子打过来,陈广泽痛得要命,还得担心不能摔破碗碟,不然她母亲会罚他没饭吃。

叔叔婶婶都看不过眼,齐齐相劝,母亲眼一瞪:“他是我儿子,我比谁都心疼他,可我没什么可留给他的,他不成材,就只有死路一条,你们不懂。”

寡母熬儿,谁都说不得。陈广泽一年年长大,一年年憎恶唱戏,恨得心头渗出血珠子来。一次趁母亲外出,在寒冬腊月跳进冰凉刺骨的井水,活生生冻得不成人形。理所当然,他发热不止,没日没夜地咳,一副好嗓子咳得沙哑,高不上去,低不下来,母亲扑回家,已是无可奈何。

母亲蹲在床头啜泣,陈广泽病歪歪地蜷着,侧过脸看她,又看看盘在窗棂与世无争的小默,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五岁时看过的《西游记》。那部戏里,孙悟空是非凡的英雄,可他独爱莲花哪吒,他剔骨还肉,从此在这世上来去如风,了无牵挂。

数年来,白云更加白云,苍狗更加苍狗,但他无比确定一生都会爱李家三公子,哪吒。就如同无比确定必将死亡。

他以毁坏喉咙的代价,摆脱了母亲对他精神上的钳制。母亲心灰意冷,迁怒到小默,摸到菜刀,手起刀落,当着他的面斩杀了那无辜的蛇。

窗棂是他雕刻的,中间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小默蜷在花蕊中命丧黄泉,鲜血一滴一滴落在窗台的积雪上。陈广泽浑身乏力,连救它都来不及,沉默着转过头去,面向墙壁,死死忍住哭泣。

病好后,陈广泽背起小包袱离开家门,把小默葬在河滩的青石板下,他第一次见到它的地方。他把为戏班子刻面具的酬劳都留在母亲枕头边,这是他自学的手艺,自认比唱戏出色太多。他发誓恩情已还,此生此世,再不和母亲有任何瓜葛。

漂泊的岁月中,他从不想念母亲。他认为他不想。

可是,他混饭吃必然要和傩戏班子打交道,傩戏班子虽多,但出名的也就那些个,家长里短总会传到他耳里来。

最新的一桩和刘千成有关,知府大人的小女儿近来新寡,刘千成混成了她的入幕之宾,一来二去的,两人竟要成婚了。虽说是二婚,但知府大人有头有脸,该操办的,还得操办。

男人们都对刘千成有几分羡慕,风尘打滚的人能攀上高枝,未必不是善终。成年后的陈广泽已不介意刘千成,但随之而来的,是噩耗。他的母亲接受不了刘千成的喜讯,劈头盖脸连撕带咬闹了一番后,不能再在戏班子容身,流落街头。

刘千成不娶她,但他也没娶别人,她还能哄着自己把日子往下混,但刺骨的真相摊在眼前,她抱住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无意识地奔向夜色,奔向那黑漆漆的尽头一样的夜色。

陈广泽在暗夜里抱膝枯坐,天一寸一寸地亮了,他挂着认命的神情出了门,奔走于沅京街巷,一寸一寸地找寻母亲。

卯时,天光暗淡,披头散发的女人被陈广泽惊醒,她缩在墙角,满身泥垢,静静看住他。

他那轻浮而痴情的母亲沦为乞丐。

陈广泽颤栗着半跪在地,用力为母亲揩去脸上的泥垢,带她回了住处。

五年,他逃了五年,竟还是摆脱不了她。正如后来,那鬼魅般无处不在的烛照山庄。未完待续......欲知下回,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回复 xse59415 获取完整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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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轻小说小说 《威武我大夏》

作者:纯白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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