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我大夏》:卷八 浪人·狡童 059 浪人·狡童(3)

 

------卷八 浪人·狡童 059 浪人·狡童(3)------



六年后的沅京,和当年变化不大。陈广泽策马直奔金总管的可园,递了名帖,一会儿就入得园中。

出乎意料,金总管很瘦,很高,压根不是想象中金光闪闪的胖总管形象。陈广泽见着他的时候,他正垂手立在荷塘前,背影说不出的萧索,谈及失踪的夏绿时,他语气哀伤,不像作伪。

“她疯了又如何,我能为她请来天下名医!名医不来,我就带她去找,一座山一座山翻过去,就当是游山玩水,我哪会,哪会……”

陈广泽环顾四周,景致和烛照山庄夏绿时住处如出一辙,他心头就有了两分软弱,顺着话说:“她连哭都不会,哪怕是疯了,也是安安静静的发疯,你是没理由赶她走。”

金总管沉默了很长时间,沉默得陈广泽进退两难时,他突然轻声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疯了。”

陈广泽默默走开去,四年前,当夏家二小姐被人唤作花寡妇时,她就疯了吧。可金总管依然善待了她,成全她的心愿,买下烛照山庄,不许闲人踏入半步,还在可园为她修了一处一模一样的别院。

烛照山庄已荒芜,草木疯长,齐及腰身,荷花池凋敝了,一池肮脏的水。小默倏地窜入水下,瞬间就叼起一只蛙吞入肚内,刷刷刷在草丛快活潜行。

一间一间厢房奔走,四壁空空。无人打理,墙壁上渗出霉印子,墙皮剥落,窗棂上积的灰尘用鸡毛掸子扫一扫,足够养几盆花。眼前的所有都在无言说明,烛照山庄最繁盛的时期彻底过去了,一如历经两百多年的大夏朝,即便有过“北辰盛世”和“仁穆之治”的风光,也隐露衰败气象了。

仿佛只有躲进漆黑的酒窖,才能假装变故不存在。金总管言而有信,烛照山庄确实是被他保留下来了,连往日的好酒大多都在,看来,一别之后,夏苇之喝得还算节制。

那一年,陈广泽和夏苇之初识于冬日,再见面已是初夏了,母亲的病略有好转,她闲不住,又找了家戏班子,还是跑龙套。

夏苇之的祖母过七十大寿,烛照山庄请了好几个戏班子轮番上演传统剧目,其中有陈广泽最爱看的《西游记》。正巧,有班主送了他几坛从北疆捎回的石榴酒,他便雇了一架马车,像赶着几只黑漆漆的穿山甲,奔波了上百里路,和夏苇之相会。

夏苇之亲自出城三十里相迎,半年未见,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一身戎装,轻快打马,颇有些狂狷气。到得近旁,飞身下马,两手背负身后,淡淡笑着看他。

六月庭院,野荷花开得盛,陈广泽随夏苇之穿行其间,识得夏家二小姐夏绿时。池水闪着光,她坐在岸边,白嫩嫩的一张小脸孔,美得有香气,有珠光,令人心生艳羡,但不可侵犯。

清冽,绝美,冷若冰霜。这是陈广泽对夏绿时最初的印象,跟后来艳如桃李的花寡妇截然不同。她晃荡着手中猩红的酒,不时欠身在旁边的画布上涂抹几笔,有宾客驻足观看,称赞她的才情名不虚传。但那实在是——

违心的。

夏绿时并没继承到她父亲夏幼清在艺术上的天分,夏家做木材生意起家,夏幼清自小跟着家人伐木制木,十几岁时就已出落成杰出的木匠,太师椅、八仙桌、屏风、花轿、折叠雕花床、亭台楼榭、会走路的木头人……只要是出自他手里的,必然精美耐用,连王公贵族都慕名而来。

久而久之,夏幼清靠一手绝活敛下惊人财富,还被皇室嘉奖,作为能工巧匠中的杰出代表,为他封了爵,称为夏亭侯。

夏绿时很久不主动和人搭话,常将倾慕者晾在厅堂,一晾就是一整天,但陈广泽折服了她。她偶然看见他绘制的面具,忍不住说:“这只面具精致,若你早生两百多年,被熙元皇帝见了,难保不会掉眼泪。”

陈广泽刻的,是傩戏《苍南树》里的少年将军江红叶。傩戏源于远古年代,表演者多戴面具,以歌舞演志怪神灵们的故事,既娱神又娱人。起先在本朝不算兴盛,熙元年间,皇帝路摇光每年清明都会上苍南山祭拜表兄江红叶,礼部尚书遂请了傩戏班子,为他编排了这出《苍南树》。

皇帝处理完政事,就会看上一段这种巫歌傩舞,神鬼将江红叶带回,和他在幻境相会。百姓感念于他们的深情,傩戏遂渐渐流传开来,到了今时,已发展出众多流派,百家争鸣,灿若星河。

夏绿时找陈广泽求一幅画:一只伶仃的鹤单足走过雪原,一天一地白茫茫,只那仙鹤嘴尖殷红的一点点。她想拿它当绣样子,做一袭睡袍。

幽寂萧瑟,是很中年或很文人的感受,不属于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也不该属于十七岁的少年陈广泽。但是很意外,他懂。当他十岁时,站在芦花瑟瑟中练嗓,天边没有月,地上没有人,浩荡荒原,天地之间只得他一人,他想,他明白。

夏绿时欣赏陈广泽的画作,每与他交谈,神情中有十二万分快意。她父亲夏幼清路过看到了,当晚就和陈广泽一席长谈,想把他留在烛光山庄,和夏家合作。一来,夏幼清苦心寻觅多年,难见陈广泽这样的好苗子,自己一身技艺正需要一个像样的衣钵传人;二来,也给陈广泽和夏绿时更多接触的机会。

再精明强干,总归也是谁人的父亲。夏幼清毫不掩饰对夏绿时的担忧,十四岁时,夏绿时和汝阳王家的小王爷订了婚,她母亲夏夫人舍不得女儿,硬要再留两年再为他们完婚。这一留,就留出问题了,第二年秋天,小王爷迷上了勾栏的胡姬,她艳媚入骨,会跳热辣的铃鼓舞,他夜夜流连于她的香榻,许尽今生的誓言。

汝阳王试图棒打鸳鸯,怎奈小王爷和胡姬情比金坚,竟私奔逃去塞外,托人捎信回王府说,宁死不再踏入中原半步。

这件事在沅京传得满城风雨,夏家心高气傲的二小姐从此变成一个寡言少语的人,终日沉迷美酒和绘画,少有让她多看一眼,更别提高看一眼的人了,如此已有年余。所以当她常来看陈广泽绘制面具,并主动攀谈时,夏幼清很是惊喜。

夏家子息单薄,夏幼清膝下仅有一子三女,奈何都对制木不感兴趣,但陈广泽不同,他专注的身影打动了夏幼清,他欣赏他,执意要收他为徒。若陈广泽和夏绿时有缘分,更是锦上添花。

陈广泽闲云野鹤惯了,按他的性子,理应拒绝,但那日在雨后的山庄,他望着夏幼清坦诚的面目,以及他微白的鬓角,到底点了点头。
* 温馨提示: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回复 xse59415 在手机上阅读完整章节!

------卷八 浪人·狡童 060 浪人·狡童(4)------

夏幼清将陈广泽的母亲接到烛照山庄,命人收拾了宽敞的院子给她住。陈广泽遂安心地当起了学徒,每日用三个时辰绘制面具,再抽一个时辰听夏幼清讲解如何制作暗器机关,其余时间用于揣摩和实践,睡前去看看母亲,待到夜阑人静时分,陪夏苇之小坐。

夏苇之的房间很像他在薄刀山那幢小木屋,最多的是酒,他们经常一人一坛,长夜对饮,间或手谈。酒不够喝了,就下到酒窖再去摸一坛来。

在烛照山庄住到第三天,陈广泽就把夏家的底摸得清楚,这缘于夏苇之有个活泼热闹的妹妹夏舒忧。她是夏幼清二姨太的女儿,比夏绿时小了大半岁,穿一袭鹅黄的衫子向他跑来,劈头道:“你是陈公子?帮我做个哪吒的面具吧?”

这话让陈广泽对夏舒忧另眼相看,不介意她的刁蛮任性和聒噪,毕竟她才十五岁。少女是被赋予某些特权的,比如娇气,比如蛮不讲理,比如烂漫,再比如,穿鹅黄粉蓝艳粉这样娇滴滴的颜色。再往上几岁,则统统沦为不合时宜。

夏舒忧跟惜言如金的夏绿时不同,她对陈广泽的作品相当有个人意见,搬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一点一滴地描绘她想象中的哪吒,他虎目有泪,他常常笑,他不高兴时会踢小石子儿,他纤腰如蜂。她说这是很小的时候,大哥讲给她的故事,大哥生辰快到了,她想混进戏班子,演给他看。

夏舒忧很爱讲闲话,陈广泽发觉,夏舒忧才十五岁,就很懂得为她娘夏二姨抱不平了。夏二姨嫁来多年,只得夏舒忧一个女儿,母女衣食无忧,但夏幼清对她们冷落已久,往长远里看,不见得有好日子过。尤其是去年冬天,夏幼清累倒在书房里,还吐了血,那天之后,家中的郎中不断,个个都表示夏幼清太过操劳,身子大不如前,最好是静养一段。

这就意味着夏幼清要逐渐放权,把家业移给后辈。但他压根无人可用,所出一子三女,长子夏苇之闲散放纵,长女夏飞云早逝,次女夏绿时淡漠疏离,三女夏舒忧不堪大用,幼女夏静雅才七岁,而叔伯兄弟都经他一手提携,已自立门户,有自己的营生要忙。不得已,他把隐于山野的夏苇之急召回家,悉心教授。

夏苇之虽然散漫,一看老父独力苦撑的疲态,大不忍,逼迫自己上手,尽长子责任。但连新相识的陈广泽也看得出来,他明显不适应,瘦了一大圈,连走路都会左脚绊右脚,像个被酒色掏空的浪荡子。

当然,夏苇之是不依红偎翠的,白天强打精神学着介入家族买卖,入夜就陪祖母和母亲夏夫人吃饭看傩戏,夜深抱着酒坛子昏睡到天明。

只有带夏舒忧和陈广泽溜出去狩猎时,他才依然是最初遇见的那个人,搭弓怒射,奇伟如天神,在阳光下,晃出一脸金色笑容。回程的路上,夏舒忧和陈广泽并辔而行,她红衣烈烈,歪头说话时,脖颈莹白如雪:“嗳,我大哥只适合鲜衣怒马,而不是婆婆妈妈,对不对?”

从神采飞扬到意兴阑珊,是山野和家园的距离。陈广泽扭头看这匹胭脂马,她不如夏绿时美,但娇憨灵动,不怪仰慕者踏破门槛。其中有个男孩子张雁南来得勤,却只敢在山庄外徘徊,白净面皮被太阳晒得通红也不走,只盼能见着佳人一面。陈广泽见到了好几次,笑话夏舒忧:“也是干干净净的读书人,对你又一往情深,你却不理不睬。”

张雁南的父亲官拜京兆尹,若他托人来提亲,夏幼清抹不开颜面,极有可能会答应。夏舒忧心知肚明,却怏怏不乐:“他太呆了,我喜欢会玩的,我大哥那种。”

夏苇之走近,笑:“你大哥会玩,不会当家。”

“嘿,你最吸引人的就是这点。”夏舒忧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瞧瞧小默,又瞧瞧陈广泽手上的面具,“如果把你的小默塞进一管笛子养着,会怎样?”

“它会咬舌自尽,把自己毒死。”陈广泽笑笑说。

“嗯,我家就是一管笛子,把大哥养得很瘦很瘦,可人们都对他说,这形状多优美呀,声音也好听,大家都喜闻乐见。”

大眼睛的小姑娘夏舒忧在灵秀可爱的外表下,竟有双利眼。陈广泽吹了声唿哨,小默从树荫下懒散地睁开眼,见他是逗自己,遂又睡去,皱巴巴的团成一团。没片刻,又换了个姿势睡,歪七八扭地摆成一颗被啃了一口的蟠桃,夏舒忧看得咯咯笑。

所有人都指望夏苇之,这是他身为夏家独子的本份,他从来都知道。但从来也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

早些年,夏幼清对夏苇之放任自流,仗着自己年富力强,也不太逼他,连他不学制木,他也由得他。同宗兄弟劝,夏幼清还笑言:“木匠的儿子不用是木匠,会看账簿就行了。”

谁知事与愿违,连娶二房姨太,却只生了两个小女儿,身体又陡然出现病变,最不利的局面全都张牙舞爪地扑来,这才抓了瞎,临时抱佛脚把夏苇之弄回山庄。

夏苇之长于狩猎,但对生意力不从心,夏幼清遂从账房里提拔了谢佑安带在身边,一五一十,和盘相授,想趁着还没老糊涂,为夏苇之培养好帮手。

那谢佑安才十五岁,聪明伶俐,逢人就笑,不仅打一手好算盘,还能言会道,很得夏幼清欢心。他是孤儿,八岁就被夏幼清买来当学徒,短短七年工夫,在账务上就甚有一手,夏幼清很倚重他,还认了他当义子。夏夫人却嫌这少年来历不明,居心叵测,提醒夏幼清当心,别被谢佑安掌握太多,以免他觊觎家产。

夏幼清一言不发地走开,夏绿时在窗外听到了,再来找陈广泽时,就忍不住叹一叹,虽不多言,但陈广泽已然明白。

陈广泽见过谢佑安,他替母亲抓药从外头回来,抄近路从西边走,迎面望到他。那少年刚洗好头,半靠在黄昏的躺椅里,闭目小憩,等头发风干。

听见人来,他张开眼。昏茫茫的光线里,他跳起来,发丝湿漉漉地水珠四溅,脸颊也沾了水,满不在乎地抹一把,琉璃般的双眼笑盈盈的,让陈广泽无端端忆起冬天时,夏苇之猎杀的那只狐。

男孩子轻捷如幼兽,十四五岁的模样,穿一件素淡的薄衫,小麦色皮肤,眼珠极黑极亮,笑时右颊上小酒窝一闪,周身洋溢着被宠爱滋养的光,根本不像锱铢必较的账房小先生,而像谁家得宠的小儿子,家境虽不富裕,但身上衣、口中食,都给他最好的一份,看上去顽皮又亲切。

陈广泽和谢佑安寒暄了几句,谢佑安言行放松自然,没有一般小厮或拘谨或谦恭,但也绝不恃宠而骄,陈广泽心里咯噔一下。夏幼清确实太看重谢佑安了,工钱比同级的人高出一些不说,还给他一间单独的厢房,他又是做账务的……夏夫人警惕他绝非无理取闹,但夏幼清显然自有打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本想从叔伯兄弟的儿子里挑一名过继到膝下,竟没有人愿意,理由是自家的日子也过得去,搬到烛照山庄,稍不留神,就会众人认定别有用心,哪怕金山银山,也享用得不痛快。

夏幼清很理解,也明白儿子夏苇之志不在此,若非来日无多,他又何忍强人所难。然而,家大业大,最怕坐吃山空,待他百年归世,这一家老小必定要托给他,可是……

会做事也会做人的谢佑安入了他的眼,夏幼清特意将一家老小聚在一起,称谢佑安幼年失祜,懂得知恩图报,只会把此地当成家,绝不会图谋不轨。但夏夫人仍很发愁,她料定那少年来者不善,夏幼清此举纯属自掘坟墓,因此日日警告夏苇之,他再不锐意进取,夏家百年基业必将不保。

夏苇之听了烦,来找陈广泽喝酒。早在他三四岁时,夏幼清娶回姨娘,母亲夏夫人就如坐针毡,她怕别的女人会生下儿子,夺了家产,敲着戒尺警告夏苇之,他要抢得先机,成为夏幼清最得力的助手,他们母子和夏绿时才会在这家中立得稳当。

随着夏舒忧和夏静雅的出世,夏夫人更焦灼了,夏苇之念书稍不勤力,就会被夏夫人拿戒尺打。夏幼清常年在外,夏夫人的话就成了家法,连老夫人都无能为力。

有一年春天,夏三姨有身孕了,大夫诊脉说约莫是儿子,偏偏夏苇之在书桌前盹着了,夏夫人急眼了,抓过手边的剪刀就砸来,只偏出夏苇之的右眼不到半寸。

两个月后,夏三姨小产,孩子没保住,夏夫人长吁口气,喊厨子做了一桌好菜。夏苇之冷眼相对,硬着颈子躲去玩,无意认识一个猎户,学会了捕猎。未完待续......欲知下回,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回复 xse59415 获取完整内容!
----------
本小说内容节选自:轻小说小说 《威武我大夏》

作者:纯白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2日
----------
温馨提示:如何阅读完整内容?
方法一:点击下方 “阅读原文” 链接去读小说“威武我大夏”后续完整章节!
方法二: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优美小说节选),回复 xse59415 阅读后续完整章节!


    关注 小意达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