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剩下、流放地、跳板:“边缘”村小的命运

 

考察之后更觉得,关于农村教育的发展道路,还有许多问题需要慎重思考。比如撤点并校以后教育目标和课程的单轨双轨的问题?如何考量教育质量评价和教育公平?分数单一的评价对农村是不是公平?到了被称之为高等教育大众教育的时候,我们是重点论.........



引子:在撤点并校过程中,大量的村小和教学点被撤,学校总数量骤减。现在国家从政策上停止了撤点并校,但是其后遗症和惯性依然在农村发展。撤并后乡镇以下村小的命运如何?集中办学以后如何管理如何评价?现在农村的教育均衡问题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带着上述问题, 21世纪教育研究院理事、美丽中国“首席教育官”康健老师和他的助手于今年5月进行了一次乡村教育考察,自南向北穿越滇、川、甘三省,历时20余天,走访学校24所。用康健老师的话说,此行一路大山大河,小村小校,沿途所见感慨万端,对农村教育认识的宽度和广度亦增加不少。本文内容根据康健老师在6月19日由21世纪教育研究院与美丽中国联合举办的对此次考察进行分享的沙龙上发言所整理。



21世纪教育研究院理事、美丽中国首席教育官。历任北京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博导,北大附中校长,国家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改革专家组成员,教育部师范司“国培计划”专家,教育学会高中教育专业委员会名誉副理事长。
   原标题:走向最边缘,沉到草根处

康健老师滇川甘乡村调研分享


脱贫是乡村世世代代的愿望,虽然现在国家层面在提“底部攻坚”,然而,短时间内实现乡村彻底脱贫是非常困难的。贫困会代际传递,要阻断这种传递,教育是关键。撤点并校以后我们必须反思一些问题,比如,《义务教育法》落实不到位,贫困地区的教育公平问题相当严重,强行撤校让农村贫困家庭的儿童受到极大伤害,留守儿童成为社会最严重的伤痛。撤并后,不足百人的村小和教学点很多,这些学校在最底线上为乡村最底层儿童提供受教育机会,现在,守住村小已经成为很多人的愿望,但是,“守得住”的条件其实是非常严格的。

体制是突破农村教育问题的关键

现在这些处于边缘的村小几乎是一种“剩余”状态——剩余的老师派到村小,剩余的物资发给村小,但是他们没有自主的权利。现在特岗教师也下不来,被县城或乡镇截留。有的村小校长说,他们不愿意培养年轻教师,因为他们一优秀就走了,公开课也不敢让他们上,很有可能上一次公开课就不再回来了。有的地方,老师在学校里犯了错误,就被下放到村小,在村小里表现良好,在全县或者全镇考前三名的,就可以离开村小。这就是村小的命运。然而实际上,村小的教育质量不好,最终一定会影响中心校的质量,现实中许多人对这个问题的认知不够,甚至是颠倒的。

所以,体制是突破农村教育问题的关键。现在城市里民办学校、国际学校等多种非政府办学日益兴盛,办学形式多样化,然而在农村,还是以公办学校为主,乡镇以下的学校复制着县城的模式,学校实施严格的封闭式管理。大家都知道教育是农业,四季分明,节气有序,而我认为办学是牧业,沿水而牧,逐草而居。

有效利用乡村学校现在“特有”的教育资源很关键

村小规模急剧缩小后,乡村学校出现许多闲置教育资源,包括教育空间。比如我们走访的一所学校,有一个班级只有六个孩子,教室空间很大,六个孩子依旧是排排坐,显得空荡荡,然而同时,书堆又高耸在课桌上,显得拥挤不堪。随行的督学问我:康老师您觉得老师们上课有意思吗?我们不喜欢小班上课,不好用设备,没有味道。这次走访也发现,许多乡村学校有很高端的硬件设备,比如有的地方电子琴、班班通以及许多未开箱的设备处于闲置中,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无人或无力使用。

关于课堂,我们在一所学校听了一节物理课,我们在城市里的人,都希望老师备课,把所有的能力水平都装在肚子里,不要照本宣科,最好不要拿教参和考题上课,然而我们却发现有老师直接用考题攻略来做教学。对课堂已经算是重视了,不被重视但是很重要的还是在生活方面。比如我们走访过程中看到的许多宿舍、厕所、垃圾堆,与学校其他方面十分不和谐,让人十分不舒服。

当然也看到过做得好的,我们走过一个学校,150人,9个班,是真正的小规模学校。这个学校的乡土、文化、环境、教育融为一体,有很好的功能教师、多样的学生社团,完备的教学设施,足够的展示空间。他们会到村里扫街道,到养老院服务,请村官给他们讲课。学校把门当作艺术的长廊,所有门上各个班都可以画图,还有国学教室,里面展示了许多学生的作品。

整体思路还是“集中办学”

当年大规模撤点并校的时候,集中资源办学,提高办学标准,目的是解决乡村教育不均衡问题,推进教育公平,考察之后,对这个目的的实现,我依然觉得要打个问号。

走访中我们见过许多班额在60-80人的中心学校,有一个学校,平均班额80人,最大的班113人。我们走访过纳西大山旁边的一所完小,300人,窗外就是纳西大山,有400米标准足球场,人造草坪,许多古壁画,一二年级还实行双语教学,我们听了一节英语课,虽带一些本地口音,但上得非常好。由于本地发展旅游业,所以学生的父母基本都在本地工作,学生中没有留守儿童。但这所学校面临一个“发展问题”——上面给学校注资,要求学校明年扩大一两倍。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愿意做大规模的学校。走访过程中,也有校长跟我说,康老师您今天来的小规模学校明天有可能被撤并了。也就是说,虽然国家政策上叫停了撤并,但在真实的乡村教育现场,撤并仍然是现实的存在,集中力量办大学校仍然是一个难以撼动的思路。

还有更多的问题需要思考

考察之后更觉得,关于农村教育的发展道路,还有许多问题需要慎重思考。比如撤点并校以后教育目标和课程的单轨双轨的问题?如何考量教育质量评价和教育公平?分数单一的评价对农村是不是公平?到了被称之为高等教育大众教育的时候,我们是重点论、中心论,还是地方论、分散论?农村教育的政策又多又乱,是否需要通过立法来解决?乡村教师的制度性问题如何破解?从撤点并校实施的强度、长度和结果看国家教育政策的评估、反思、调整问题,如果我们快速的反思和调整也许不至于会像这样,所以,未来应该如何把结果的评价变为阶段性评价、动态性评价和指导性评价?等等。

以上分享来自于对乡村教育现场的直接观察,未经严格考虑,有很多是我记录下来的,希望大家通过更多的独立思考来判断今天我们应该如何看待乡村的教育。

本文由21世纪教育研究院王丽伟根据沙龙现场速记整理,经康健老师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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