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间的文情,我的爱情和亲情

 

很多人都羡慕我有一个姐姐,因为一个姐姐,那是半个妈啊。...



苏宁间的文情,我的爱情和亲情

文/远方不远

(一)

近来,常爱玩味苏东坡,“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自题金山画像应当是东坡日暮之时所作,自然可以回顾一生浮沉。已灰之木,不系之舟,只当是诗人内心的伤逝,黄州惠州儋州或是亦可看作诗人的自嘲。

东坡生于眉州,卒于常州,葬于汝州,一生漂泊,曾知杭州、密州、徐州、湖州、颍州、扬州、定州等,翻遍整个文学史,估计也难有人如此折腾了吧。而诗人所诵黄州惠州儋州,却是他一生最难以忘怀的贬谪之地。

不知道是否有人敢自比东坡,即便是五百年之间又出了一位杰才,他估计也是不情愿的吧。

有时候,我也曾想着,浮沉于这般尘世,是否真是已灰之木,不系之舟了呢。不过我这般年纪,虽说早已走过了东坡很多不曾到过的地方,终是阅历太浅,更是没有资格言说的,或许几十年后,自己也能裁定出人生三州来,大多付诸调笑吧。

东坡是不系之舟,一生漂泊无定,从眉州出来后,蜀道之难,仕途之险,故乡只能唤作了老家,老家难回,根便拔了。吾等后学,相较于这点,多是幸运的,即便身处天涯,老家虽老,耐不住老人思盼,决心回家了,大不了过年时赶趟春运。

二十多岁的年纪,若是真要说出个三州来,故乡地属金陵,北上求学兖州,此是二州,那就再加一个苏州吧,忆江南,最忆是杭州,其次忆吴宫。可是香山居士是河南人,祖籍更在太原,若从了我江南吴人的视野,倒是愿意把苏州放在前面。

泰伯奔吴始有吴国,至功无名,那是无锡的梅村,泰伯庙安在了苏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幼时常嘤嘤学语,“嗲嗲,为什么天堂是苏杭不是杭苏啊。”这时候,吴人的优越感就出来了,“江苏好啊,苏州比杭州好啊。”可也不见得如此言说,合辙押韵耳,远至春秋,吴国还是被越国给灭了,吴越之地,还是相亲相爱地好。

(二)

江苏,江宁苏州耳。如同安徽,安庆徽州耳。

在江苏的地界,很多事情都是奇怪的,苏宁二地,可以做个比较。苏州地域面积实比南京大些的,城区规模稍微小些。苏州的人口却比南京多出了二百多万,当然新苏州人肯定占了半壁江山。若是再说经济,足以让南京这座江苏唯一的副省级城市及首府汗颜。当然,苏南不光有苏州,还有无锡和常州呢。

即便这方面有些尴尬,南京终归是六朝古都,有着一种王者的大气。六朝的洒脱飘逸,深深影响着南京,这种个性的张扬和自觉也刻印在了南京人的血液里。很多外地人都是喜欢南京的,文人雅士尤甚,王谢南渡后,文脉昌盛。

有唐,李太白来了说:“六朝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刘禹锡有《金陵五题》,我们晓得了夫子庙,“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可见,金陵多是属于市井了。宋后,江西人王安石来了,便叫作了半山老人,半山二字,可得建邺神韵。当然还有随园老人,袁子才却是浙江钱塘人。

秦淮河畔,文人总是好清谈的,曲阜人孔尚任写《桃花扇》,阮大铖自然是不齿的,然而当真才华。那复社文人里头,也不见得有些好货,河南商丘人侯方域我是不喜欢的,“两朝应举侯公子,忍对桃花说李香。”如今的秦淮河畔,也是好文人结社的,如能谈些诗词,娱乐便好。不过,当真有才情的,都不尽然是本埠人吧。

客居于南京的文人,我喜安徽全椒人吴敬梓,他那本《儒林外史》,写尽了文人之丑,世上最俗莫过于附庸风雅了吧,不过老南京的平民,他倒是写出了他们底子里的六朝洒脱,故而我们可以晓得,几个挑粪的,卖完了粪,同邀去永宁泉茶社吃一壶水,然后回到雨花台来看落日。

这便是我最为钟情的南京气息了,当属于平民,有市井烟火气,所以南京人活得洒脱,骂人也骂得放荡。有外地人去南京,问出租车师傅:“你们南京人怎么一说话就要揭人私处啊。”师傅想了想说:“这个吊问题难回答得一笔哎。”于是乎,便回过头帮着外地人来骂南京人了。在中国的地界上,有这种胸襟的,南京人可堪一绝。

(三)

在这一点上,苏州倒是另一个极端了。“苏州好哉,日子舒服哉,上海宁有钱,太小气哉。”南通人来苏州了,“侬港北佬啊。”在往北,到了盐城、淮安,倒是没有苏北之说了,“侬山东来哉。”徐州过去,那也是没有山东了,便是“侬北方来哉。”

倘若说南京有一种六朝的洒脱,那苏州便是明清时的精致了。一碟小菜上桌,绿油油的,叫人舍不得动筷子,菜饭更是如此,一锅子饭,绿绿的菜叶点缀其间,当真好看。苏帮菜便是这般,甜甜的。青溜河虾仁,松鼠桂鱼,好吃哉,就是甜得人下不了筷子,不过酒酿圆子,青团子,八宝饭倒是可口好吃的,小孩子最喜欢。

当代作家里头,有一位陆文夫,自号陆苏州,吃遍苏州,写遍苏州,《小贩世家》、《美食家》,过陆苏州却是江北边的泰兴人。我倒是觉得最有苏州情调的,还要多看看鸳鸯蝴蝶派的周瘦鹃,弄花莳草,一支笔端风花雪月。老作家常年写作有个习惯,早上铺纸案前,腚下必安一个马桶,文情泼墨,一齐而发,好不痛快。长此以往,倒是畅快,不过容易脱肛,于是红卫兵来抄家了,无法自禁,还老还童,一本红宝书便顶住了粪门。一代苏门文豪,悲情谢幕。

苏人活得精致,骨子里是硬的。北宋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开真文士典范。南宋范成大,使金国,慨然保节,归田园,荷月带锄,在田园诗史上留下了千古诗话,但凡江南人,开口便能诵《四时田园杂兴》,“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南人的童趣皆是如此吧。

明清之后,但凡科举,江南一代的状元估计能占去半壁江山,尤甚苏州。明四家中,大众都知晓唐伯虎爱秋香,故而江南出美女,苏州的小娘子都是水做的,能叫文人折腰,经不起折腾,腰也是要断的,叫多少中原男子淌了口水。苏州多佳人,更多才子,金圣叹有六才子书,我们看到了现今的《水浒传》,毛宗岗有第七才子书,我们就看到了当下的《三国演义》。此后,乾嘉派有惠栋,格调说有沈德潜,如此云云。

东吴自有断不了的文脉,近代黄人、章炳麟、吴梅、金叔远等群集东吴,有了苏大中文系之盛,延绵至今。苏人中又有叶圣陶先生,一家三代文豪,如今徙了金陵,便有了叶兆言先生的夜泊秦淮吧。

建国六七十年以后,苏人骨头最硬的却不是男子,而是一位巾帼,她叫林昭。这个名字,在我鲁地求学四年中,同一位最倾慕的先生的名讳连在了一起,他叫张元勋。

(四)

我把苏州裁定为此时的人生三州,着实是因为同苏州有过太多的故事。

七八年前,胞姐出阁,从吴头楚尾,享三湖之福的江南水乡远嫁至吴中温柔富贵之地,我便同苏州结了缘。于是,金陵同姑苏便牵上了一条线,流淌着廿载光阴的血浓于水。

我初来苏州,那还是送姐姐出嫁,腊月寒冬,几车的乡党风尘仆仆,跋涉几百公里而来,从固城湖边到了太湖之滨,路上好不威风。在江南,做舅舅的地位的至高无上的,酒席也要安在最上头,甚至高于公爷叔伯。彼时,我第一次看见了太湖边的风光,同在江南,大抵相同,粉墙黛瓦马头墙。

那时候,我还在中学里恋恋风尘,吸吮青涩的早恋呢,日后也没想到这段感情却在苏州画上了一个悲情的休止符。

当很多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一到苏州,耳畔总能想起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我留恋过很多曾经走过的大街小巷,也刻意地去造访了许多街角的咖啡店。慢慢地,我开始畏惧起这座城市,这座江南古城就如同那个从来不曾拨响的熟悉的电话号码。

直到有一天,我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突然之间想要问候一下旧地的故人。她说:“恭喜你啊,听说你找了一个妹子了。”我说:“谢谢啊,两年了,你过得还好吧。”她说:“恩,挺好的,我上班,他上学。”

可是问候只能是问候,出于偶然,往往只能有一次,而不能有两次。“最近还好吗?”“挺好的,对了,你妹子不介意你同前女友聊天吗?”“她挺大度的,应该不会把。”“可是我男朋友会介意。”“对不起,打扰了。”那一刻,我才知道《好久不见》终会变成《不如不见》。

苏州真的是一座让我无法言说的城市,我的第一段爱情结束在苏州,新的爱情却又在苏州开了一个头。

半年前的那个夏天,我陪着姑娘又走过了平江路,我们坐在河边的青石条椅上,河里的摇橹间传来了吴侬软语的情歌,我问她:“我可能会离开南京来苏州几年,你会等我吗。”她说:“我喜欢苏州,我要陪你一起来苏州。”我说:“那我们以后在苏州安家吧”她说:“好,我都听你的。”那时候,她的同学站在旁边,为我们拍下了一张照片,她倚在我的肩头,笑得是如此得甜美。

可是一段感情只是留在了夏天,我特别不理解,为什么我经历的每一段感情,总会沦为《边城》的故事情节,明明大家都没有过错,但是命运里注定只能错过,就算再怎么努力地去拿握,它就像是一阵风,总会从指间泄露。然而,我却觉得我在故事里,扮演的只是空气。

我独自一个人走完了曾经的约定,又一次来到了苏州,距离那个夏天过去了半年。

这一年里,我来过了三次苏州,第一次是五月,我小外甥女梓童周岁,一家人在苏州团聚,匆匆两天,我便回了南京。第二次则是那个如莲花般笑靥的夏天,我请假陪姑娘来拿毕业证。第三次则是目下的这个冬天。

(五)

好在苏州,于我而言,不只是那一段段伤逝的爱情,更有血浓于水的亲情。

很多人都羡慕我有一个姐姐,因为一个姐姐,那是半个妈啊。

姐姐远嫁苏州的时候,我都不晓得应该说些什么,出嫁的那天,故乡风俗是要弟弟抱姐姐上轿子的,我抱不动,她是自己走到村头去的,我只是在村头挑着担子。前一天晚上,家里来了一些她的同学,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口喝干了一杯酒,至今都想不通。

她到了苏州,我同乡党们喝完了喜酒,当天晚上便要回家。离开的酒席上,向来沉默少语的我,竟然对我姐夫说:“姐夫,以后要好好照顾我姐姐啊。”我走到了大门口,姐姐的婆婆一路送着我,我明明走远了,还要跑上去对阿姨说,“阿姨,我姐姐脾气有时候不好,您多体谅啊。”

当我回到了家里,昏昏沉沉一觉睡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喊姐姐就没人应我了。那种感觉,就像是身边的空气被一点点抽去,我记得这种窒息感上一次发生,还是我姐姐去南京上大学的时候,我和爸爸送她过去后便回家了,那天傍晚,我独自坐在家门口的竹椅上喊了一声姐姐,发现没人应我。

这些事情,我都不好意思讲,现在想想来,脸颊上都会通红通红的,我那时才十七八岁,又懂什么呢。

如果这段文字,叫我姐姐看到了,她又会惹泪了。我这一家人都是容易动情,我几个月前回家,看了一部日本电影《如父如子》,便写了一篇《如父如子的问候》,他看见了,不好意思给我打电话,就发了一条短信,“俊伟,你很辛苦,近几个月来承受了太多压力,我是理解的,作为一个父亲,我不能给予你帮助,我感到很不称职,对不起,但对于你们姐弟两个的爱,我是百分之百的。”

我父亲的短信,我也觉得很矫情,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天天说些爱不爱的。这些短信,我大多很少回,不过一条也没有删过。看到那条短信的时候,我已经回到南京了,坐在书桌前,拿起手机,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哭了。

前几天里,我父亲同我说:“我在苏州给你先买套房子吧,以后你们姐弟俩可以做个伴,互相照顾。”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还没有到时候。

对于南京,我尚有很多东西没有割舍下,比如,南京离家近,我可以一两个星期回家一趟,把兄弟几个全喊回家喝酒吃饭,我父亲说:“累是累点,不过每次你妈都特别高兴,儿子常回家,这几个小孩也都是不错的孩子。”如果离开南京来了苏州,我就不能经常回家了。

或许,还有我那在苏州开了个头的爱情吧,尽管短暂,却在南京留下了很多足迹。前几天里,我还一个人去走了一些地方呢,当真自虐。我自己也不晓得,对于感情,我怎么才能做到放下,很多年来,我已经听了无数遍的《领悟》,依旧领悟不了,可我知道“若曾真心真意付出,就应该满足。”

这几天在苏州,我姐姐一直觉得我放不下,总是要不失时机地想要开导我。

她抄来一大段的心灵鸡汤,“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去执着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总有一天属于你的东西都会回到你的身边。时间会告诉我们,什么才是你值得去拼了命抓紧的东西,总要学会放手那些留不住的,或许当你释怀了放下的,你会发现,真正最美好的事物总会到来,所以,亲爱的你,请别总是和自己过不去。”我看得腻得慌。

不过我倒是听到了她说一句话:“你们两个人都是好人,只是没有缘分罢了。”

(六)

南京和苏州之间的路,我还有一段路要走。

作为一个学文的人,我很宽慰常能穿梭于这最极具文脉的二地。本就是江南人,口里操着的是吴语,身上留着的是吴越人的血液。我在南京,可以体悟六朝烟雨的洒脱,那是阮籍、嵇康、陶渊明、谢灵运。我在苏州,亦可以玩味明清盛世的精致,那是冯梦龙、李玉、唐伯虎。生于江南,同此二地如此结缘,当真是三生有幸。

年轻时那些所谓的爱情,都是会过去的,多多少少还是时间的问题。我很庆幸,我还能为了亲情,继续在这两座城市间游走。两个外甥女,我总是戏称为前世的情人,我看着她们从襁褓里的一点点大,长到可以走路,可以一声一声地喊舅舅。

这些天,每天大清早,大囡囡女梓歆就来开我的房门,捏我的鼻子。几年前,我暑假回家的时候,她也是这般,趁着我熟睡,便要骑在我的身上,叫着“舅舅,驾驾。”小囡囡梓童,大老远地看见我,便要喊:“舅舅抱,舅舅抱。”我刚把她抱起来,她就把手里的苹果块塞进我的嘴里,好甜。

苏州人都是要舅舅起名字的,因为姐妹两个人出生在苏州母子医院,而医院下面便是那条十梓街,便带了一个梓,江南出楠梓,梓为百木王。其实,这个字还出于一位姑娘,她当初便在十梓街尽头的学校里,我问她起什么名字好,她看了看学校里的那株梓树,就说:“名字里加一个梓吧,好听。”可惜,两孩子没有福气喊舅母。

生大囡囡的时候,我倒是希望以后能自信点,便缀了一个同音歆字,也希望日后招人喜欢。梓童是皇后的意思,倒不是希望囡囡长大以后有多大出息,只是希望能够多点童趣,真真正正地享受到童年的快乐。所以,一个是歆宝,一个是童宝。

前几天,我父亲弄了一个微信,名字便叫做歆童。人老了也挺好玩的,小梓童待在高淳两个多月,我父亲天天捧在手里,抱在怀里,沾孩子的光,我倒是清净了几个月,不用天天接他的电话。囡囡回了苏州,我就又只好一天去接他那三个电话了。

有了微信之后,我父母每天吃过晚饭,还要同两个小孩视频对话,我在旁边看着也乐得慌。老人总是喜欢孩子的。

几年前,我母亲还时常为我物色好人家的姑娘相亲呢,然后对我苦口婆心地说,“你要是太晚结婚,等到生了小伢伲,姆妈都抱不动了。”她也是闲得急的,我便回她:“你都有两个外孙了,还操这份闲心干嘛。”她笑一笑,自然也没话讲,只是说,“随你吧,三十以后也不晚,你自己喜欢就好了,我不插手。”

如果可能的话,一年以后,我便来苏州了,将会在这座城市发生更多的故事,希望少些伤情,能同我在苏州的亲情一样温暖吧。

2016.1.26于苏州科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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