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富里的猴子，爱上了火车旅行

如果，这班车不停的话，我愿意一直写下去，我喜欢火车旅行，我更喜欢在火车上写字，其实相比于写字，我更愿意在火车上发呆。...

华富里的猴子，爱上了火车旅行

华富里的猴子，爱上了火车旅行

文/远方不远

（一）



我喜欢很多老的物件，喜欢翻纸张老得发黄的书，喜欢看画面老得模糊的电影，喜欢想记忆里很老的女人，当然，在旅行路上，也喜欢坐很老很老的火车。

过去的总觉得是最好的，所以人很容易陷入怀旧的感伤。

这种感伤或许出于睹物思情，就像是一只旧怀表在一盏绿皮台灯前晃悠，我们会想起那个送怀表的人，在什么时间送的这块怀表，清晨，中午或者黄昏，送的时候，她又说了什么话。很多细节性的东西容易被遗忘，但掉落在时间夹缝的记忆又容易在一些偶合的时间里被捡起。尽管，我早就掉落了那只怀表。

我有很多坐火车的记忆，那些记忆都随着铁皮摩擦铁轨的声音馒馒逝去了。可是这辆火车依旧要往前开走，这一路上，每次到一个站台，就会下去一些人，到了下一个站台，又会上来了一些人。上上下下，有些人走了，有些人还在，可见我们的人生就像是一列火车。

明明知道这列火车是无法停下来的，可是我们还会回过头来看看，看看那些飞逝而去的铁轨，想想那些铁轨上认识的人。然后，我们的脑海里又响起了老狼的那首《虎口脱险》，不过只能听见副歌里铁轨摩擦的声音，哐嚓，哐嚓，哐嚓。

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我在从曼谷开往清迈的那列火车上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是醒来的时候，却丝毫也记不起来梦的内容，只是知道自己还在一列很老很老的火车上，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仿佛我熟悉梦里出现的所有场景，正发生在这列火车上。

（二）



现在是傍晚，过去的大半天里，我很长时间都待在火车上。

清晨的时候，从大城出来，坐了一辆突突车去转了那座很有名的三宝公庙，大城的突突车很有意思，车头设计成了一个迦楼罗嘴的造型。这个造型也刻在了泰国的国徽上，出现在泰国的很多角落里，可能是这里的人崇拜这位印度神话中毗湿奴的坐骑，爱屋及乌，也就喜欢了所有和飞禽有关的动物。

在寺庙和私人府邸的门口，我看见了很多公鸡造型的雕塑，它们和狮子一样，成了看家护院的一种神兽，而且公鸡不再蹲伏在地上，有些木公鸡还骑在门前的竖木上，木头上安了一个风车，风车转着，那只木公鸡就不知疲惫地啄着风车。许是舶来品，因为很像希腊神话里的一个故事。

而在那座三宝公庙里呢，我不仅看到了神殿前的公鸡，还看到了佛祖前安坐着一双大白兔，甚至于在一尊形似弥勒佛的神像前，还蹲伏着两头猪，而那尊佛像更像是一个怀了孕的妇人。这个佛教国家，似乎都信奉着佛祖众生皆平等的说教，把所有的众生都请进了庙里。

当我从三宝公庙里出来后，就坐上了一辆北上的火车。许是三宝公保佑，原本以为八点半的火车早就走了，打算好了坐九点半的火车离开大城，不曾想，当我赶到火车站的时候，那班火车方才姗姗到来，可见所有国家的火车都有晚点的习惯，照顾着许许多多旅途上的的游子，让人生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庆幸。

（三）



我所要去的那座城市叫做华富里，那是一座属于猴子的城市，猴子成了这座城市的主人。

马路上，寺庙里，房顶上，车底下，哪里都可以成为它们栖身之地，它们成群结队地过马路，大摇大摆地踱着步子，路口的汽车只好全部停下里恭候着他们，就像是恭候着这个国家的国王，所以我在华富里看到的车子都是缓慢的。

猴子们可以向城里的每一户人家讨要供养，它们跑到路边的店铺里坐下，专挑有电扇和空调的店家，堂而皇之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老猴子懒洋洋地躺在木板上睡觉，母猴子抱着小猴子喂奶，公猴子蹦蹦跳跳地问主人家要烟抽，当然还有一些在互相挠痒，抓虱子，嬉闹。

这就是华富里最常见的一种生态，人和猴子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因为这里的人们敬畏猴神，在印度神话里，他又叫做哈努曼，出现在印度史诗《罗摩衍那》里面，作为罗摩最忠实的朋友，为他杀魔王，夺妻子，谱写了一首首的传奇。那位罗摩也是印度神话里守护之神毗湿奴的化身。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借着这里的猴子，再说一说印度神话，其实也就是两部史诗，一部是《罗摩衍那》，一部是《摩阿婆罗多》，这两本史诗，可以看做整个南亚与东南亚的文化肇源，季羡林翻译了前部，后一部更见艰辛，厚度让人望而却步。

到华富里，我们就是过来看这一群猴子，他们在这座城市自由地生活着，享受着国王的待遇。这座城市的街头也都竖立着猴子的雕塑，包括在华富里火车站的门口，有猴子的塑像群，还有一尊金猴的雕像。而火车站也是这座猴城的一个中心地标。

其实，我也是一只猴子，今年正好是我的本命年，这三年的时间换来了一次三个月的旅行，旅行路上又跑到华富里来看猴子，好像成了一件冥冥中注定的事情，我相信曼哈努的神力会庇护着我。而且在这个本命年里，我的人生轨道似乎在慢慢改变，我隐约着听到了火车车轨变道的声音。

（四）



在大城到华富里的铁轨上，我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继续昨晚的发呆和放空。偶尔看着窗外的风景，丫丫把头探出了窗外，伸回来后，梳理了一下被风打乱的头发，然后告诉我，火车上的风是自由的。所以那一刻，我就像是在享受着自由。

这个国家的火车，我已经不厌其烦地描述了一遍又一遍，第一次坐的时候，火车在暴风雨里穿梭，把我从曼谷送到了大城，那是一个冗长的午后。可以打开窗户的火车，总是不怕东南亚地区的溽暑，因为它们多的是自由的风。

车上上上下下很多的人，很少见外国的游客，多是本地的居民。我看见一些妇人提上一篮的鸡蛋，坐着火车，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赶集，就像是坐公交车。火车上的人都是疏懒的，有看书打发时间的学生，有卧座睡觉的工人，也有禅定寻凉的僧人，僧人在火车上也有一定的待遇，因为火车上会用绳子辟出一块区域来，写着僧人和残疾人专座。

火车上不乏有兜售商品的小贩们，他们托举着铝盘，或者臂挎着竹篮，卖着水果，饮料，面条和米饭。一来一回，不厌其烦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从不见休息。这是一群在火车上讨生活的人。列车员过来检票了，他们也会停下来，把票给取出来。所以，这里的火车都是对小商贩们开放的。

上午的时候，我在大城到华富里的火车上看到了一个小贩，到了下午，我从华富里坐上了去彭世洛的火车，那个小贩又出现在了列车上。可见他们都是流动性的，乘客们上车后下车，他们则一直留在了火车上。他们和列车员才是火车上真正的主人。

这里的小火车除了开窗子，它们的门也是开着的，其实并没有门，车到站了，只停一小会，月台上就会有人跳到车上去，就和拍电影一样。而且火车的车尾也是开放的，只是用一道栅栏拦着，可以站在那里，看铁轨的远去，消失在田野里的地平线上。

（五）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极爱这个国家的火车，所以在泰国的旅行，火车将成为我最主要的出行方式。

每天在太阳底下暴晒，已经让我糙得无法再糙了，压根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正值本命年的年轻人，所以我一直都在自嘲自己是一块老腊肉，腊味放得久了，也可以是很香的。当我看到这些老火车的时候，非但没有觉得我的沧桑，反倒激发了一些小清新的味道。

至少这里的火车，能够让我想起一部部的电影，泰国又是一个盛产小清新电影的国度。当然，我没有想起那些新的电影，想到的都是老电影，但是，老电影里讲的都是年轻的故事。一个容易怀旧的人是不会衰老的，正如老电影将永远定格年轻的记忆。

这是刚才丫丫对我说的，她在火车上听着音乐，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我发现这些音乐可以记录下我的青春，每次听到同样的音乐，我都能够想起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间，地点以及跟我一起听音乐的人。只要旋律一出来，我的脑子里就全是过往的记忆了。

所以，我还是觉得自己不如她，她的记忆可以通过其他人的东西来承载，召之即来，方便自如。而我非要背离这种简单而自由赋予，偏偏要将我的记忆通过文字来物化，似乎不通过文字来记录，就对不起我那些过往的记忆。可是我的文字仍然是粗糙的，不过，我眼前的火车外壳再粗糙，也能唤起我尘封的记忆。

刚才离开华富里的时候，火车站台前坐着好多穿着制服的学生。我们学生时代的制服就像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服装黑暗史，我至今也想不通为什么裤腿和袖口要收口，那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丑，所以我觉得中国大陆的校服应该是全世界最丑的校服。

看到那么多漂亮的泰国校服，我才知道，做一个学生，真的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因为他们可以在注重妆容的年纪里，把自己打扮得如此俊秀，男生校服是绅士，女生校服就是淑女。我们却好像都是从劳改营里出来的。

那些漂亮的校服们，基本上都在下午三点就放学了，他们成群结队地去咖啡馆里喝咖啡，然后在火车站的月台上等着回家的火车。

他们构成了泰国火车站上普遍性的风景。每次看到这种场景，我都在想，如果把泰国这些慢悠悠的小火车全部换成中国一样的高铁，那会扼杀掉多少青春的诗意，她们明明可以在等火车的时候，谈谈恋爱，享受青春，而不是借助高铁的速度，尽早回家赶作业。

现在，我还是坐在火车上一边发呆，一边码字，火车早就离开华富里很久了，下一站是彭世洛。丫丫又在隔壁座位上看起了电视剧，她时不时伸过脑袋来看看我的word下显示的字数，然后说，够了够了，别写了，不怕头疼啊。我对面的那对同姓恋人也很好奇地看着我，因为我把电脑架在腿上已经有四五个小时了。

如果，这班车不停的话，我愿意一直写下去，我喜欢火车旅行，我更喜欢在火车上写字，其实相比于写字，我更愿意在火车上发呆，想想那些年我在火车上发生的故事，多么希望泰国的小火车一直开下去，慢点，再慢点。

2016.5.18于华富里开往彭世洛的小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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