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荡悠常州的小镇

 

如今想珍惜了,时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却心存着托付的恐慌,不知如何开头,明明心里都知道,却只能扯着脸皮装傻,默默地走过这一年一个人的艰难。...





深夜荡悠常州的小镇

文/远方不远

(一)



自打第一次出门旅行,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走到哪里,便要写到哪里,别人是出去耍的,我是出去伤神的,尚还是学生时代干的事情,如今工作了,从旅行变成了出差,却没把这个矫情的习惯改掉。念想这也是我踏入社会后的第一次出差,不写点东西总觉得过意不去。

昨天傍晚下班,老大就把我叫住,一大早就被他拉来常州了,待在人家厂里赶了一天稿,老大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我跑出跑进,采访记录,伏案写字。临到下班,老大说是得回家陪老婆,就把我一人撂在武进和江阴交界的小镇子里,自生自灭,干完活自己回南京交差。他把我送到酒店门口,阴笑几声,记得泡个桑拿,来个大保健,上半夜一个,下半夜一个,一身骨头酥爽,反正帮客户干活,有人买单。我无奈地笑笑,这把老骨头了,招架不住,明天还得再干一天活,也就断了那点心思。

早年旅行的时候,走着,孤独着,一个人也就过来了,每至傍晚,无非是小酒馆一坐,小酒一喝,绕着陌生城市的街道溜达溜达,便回宿地睡觉,清早开始赶路,又开始一条周而复始的漫漫之路。一个人出差,沦落到不为人知的小镇,也只能这样,把自己看作一个过客,看一眼也就过去了,不然还能怎样,小镇的街头偶遇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然后一见钟情,偶然间成就一段爱情,我写剧本也不会如此俗套。每天在南京,我的夜生活依旧在别人家大学的自习室里度过,来到小镇,更奢谈什么夜生活呢,就同此时晚上九点,我在酒店的桌前码字,窗外的街道早就空无一人。

暮色尚未降下的时候,我寻了一处小酒馆,一盘宫保鸡丁,一盘酸辣土豆丝,外要一瓶啤酒,百无聊赖地吃着喝着,很熟悉的味道,却让我一次又一次咀嚼起孤独,想了想一双筷子,一只酒杯,还有那一个人的大床房,估计此情此景,圣人来了也耐不住心伤。

桌上的啤酒,依旧是南方特有的五百五十毫升的小瓶装,啤酒倒是本地的,天目湖源自溧阳,也是常州的地界,味道太淡了,我一向喝不惯,江苏本土的啤酒厂早就全军覆没,独留了这一支,很久以前也成了重庆啤酒的麾拥,抬头看了看店头,才发现自己走进的是家川菜馆,也算是件巧合。相比于苏锡常一带甜洋洋的淮扬菜,我还是钟情重口,重辣的,虽是江南人,实在受不了在碗边放碗清水的琐碎,太甜得洗一遍。

席间过来一位妇女,背着一个木箱,操着吴语,侬要擦鞋啊。待到看清我穿着一双跑鞋,微微一笑便转头走了,我很少在小镇上看到擦鞋的,木箱做得精致,一头是铁皮钉的脚蹬,供客人坐着把脚搁住,一头是海绵包裹的坐凳,擦鞋人需得坐着弯腰劳作,中间的木槽便可以放些鞋刷和鞋油的零碎,这份工艺一直存在我幼时的记忆里,伴随着那一声声从街头传到巷尾的吆喝,“揩孩子呃........”不是吴语地区的人听了,还以为来了一个人贩子,怕要报警抓人。不曾想在这陌生的江南小镇又一次重温,不免心里生了几分亲切。

(二)



小镇子叫作三河口镇,应该是镇子里淌过了三条河,名字无从知晓,我走过了一座小桥,叫作三河桥,可桥下却只有一条河,当我走过一座叫作人民桥的时候,那座同镇子同名的小桥却显得异常寒酸了。江南小镇里,总是多河多桥多水埠,以前还多小脚女人,如今脚大了,身子骨还是娇小,让人怜爱,不过总与我的气质不太配,不在江南这些年倒觉得丰腴些更显得美感,怀念起山东姑娘的好处,虽然我并没有过。

我走到人民桥的西侧,看到一座水榭,便信步走去,沿街的广场上,跳广场舞的大妈早就活动了开来,无论在哪里,小镇钟情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总是赶超了城市,更何况此地的大妈竟然戴上了红色绒毛的贝雷帽,我看着不由得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水榭安在一条叫作剑河的河沟里,应该也是三河之一,突然眼前一道寒光,让我想起江南吴钩的剑气。

四方齐整的河岸,突兀出一座老屋,白墙剥落着斑斑驳驳,檐上的青瓦也残缺着痕迹,一进式的硬山顶,若是在我们那边,宣歙文化孕育的建筑样式定会加上一面马头墙,然后添上往天扬起的斗檐,可是苏锡常一带,屋檐却是平整的,我时常想象雨水断帘式落下的样子,总是比我们那一块少了一丝旋律和诗意。但我仍旧喜欢这种苏式的建筑,高墙方体,门廊硕大,书题晴耕雨读,一见便知道是钟鸣鼎食之家,透出方正平和的气息,诗集里,太湖一代总是最江南的,不过安隅徽州一侧的故乡倒显得更为圆润婉转。

这座常州小镇的布局便是太湖流域的风格,除了那座街角突兀出的老屋,我还欢喜镇中心那三角的广场,正对着一处老邮局,似乎是每一个小镇都有那么一个广场。在有农田的时代,广场上会晒满稻谷,小镇孩子们撒欢似的骑着单车转圈,然后车轮在稻谷里一滑,摔一个踉跄,那是《可可西里的美丽传说》里的画面。倘若有一座老电影院 ,那就又成了《天堂电影院》里的南欧小镇。这些洒满阳光画面,可是清清楚楚存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小镇的广场前,立着一座牌坊,写着天下圣贤地,开吴第一镇,这天下的圣贤地多了去了,我大学读书时候待得鲁南小城曲阜便是座圣城。可开吴第一镇却让我琢磨了一通,开吴能有谁呢,或许也只能是泰伯奔吴了,他奔的地方是无锡的梅村,不知道这三河口是不是他歇脚的地方,所以叫了第一镇,这些都只是杜撰,需得查了方志才能知晓,可方志里的东西大抵还是人编的。

当我走过这座三角广场时,从外地来的一支马戏团正在露天表演,不大的广场上,里里外外挤了三重人,孩子都被长辈顶在脖子上,我站在远处,能听见皮鞭在空气里的响声和猴子惊恐的叫声,这种情形,搁在几年前,我肯定会钻进人群,看个新鲜,不过现在,只是过了过脑海里幼时的情景,也就索然地离开了,我虽时常抱怨孤独,可真到了人群攒聚的地方,却容易感到悲凉,热闹过后往往是无尽的悲伤。

(三)



倘若只谈这座小镇,我到现在足以收笔了,无非是告诉你,从小镇的暮色里回来,洗澡,穿上浴袍,便在电脑面前一边发着呆,一边敲着零星的文字,桌前还放着一打啤酒和几包花生米,待会困了,便把被子蒙头,一觉天明,明天干活的时候吹牛,昨夜的大保健是如何的销魂和酥爽。

可是这种小城偏偏安在了常州,一个有故人的城市,但是身处锡常交界,离着市区着实太远了,访友喝酒倒成了一件折腾人的事情,同在一处穹庐下,不见面叙旧也是一件不免遗憾的事情。若说起我同常州的故事,话题就拉得开了,可我总是喜欢留点东西待到日后慢慢诉说。同常州第一次相遇应该是幼时的恐龙园。四年前来过一趟,看了骏辉和阿智,那时离着一位姑娘很近,本来想去看看,或是她说不方便,或是我显得过于被动,也就错失了一段大学里相遇,如今想珍惜了,时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却心存着托付的恐慌,不知如何开头,明明心里都知道,却只能扯着脸皮装傻,默默地走过这一年一个人的艰难。

我记得那年,我离开常州的时候,江南阴湿的冬天降下了一场烟雨,我坐在公交车上,用手纸擦清了玻璃,看着这座朦胧的城市,心里牵挂着即将开去的火车,惟愿着火车晚点,我能不用折腾地改变旅行计划。坐惯了火车,那一年的火车总是照顾我的,我顺利地上了那节红皮车厢。可现在又想回到过去,我总不能一直把希望寄托在火车晚点上,因为火车终究是要开的,我喝完剩下的酒,那就去睡觉了。

2015.4.16于常州三河口德群酒店



看都看了,长按一下,支持一下纯文学喽。

微博:远方悲悯地行走着

公众号:poetyuan,原始人的诗


    关注 原始人的诗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