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我看到了落日的余晖

 

那一天,我只是看到了落日的余晖,照在了紫禁城的金墙翠瓦之上,很美,很温和。...



我说,远方不远,斯文在兹,自由行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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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我看到了落日的余晖
文/袁俊伟

(一)

我在北京城里待了四天,赶上了一个好天气,因为北方三九天里的严寒把北京城给冻了起来,连同那一方城市上空的天穹,故而,四天里头,我的头顶上总是罩着一片蓝天,这一点,让我倍感欣慰,因为我来北京了,北京则待我以蓝天,对我而言,这是多么隆重的礼节。

天最蓝的那天,应该是我去天坛公园的时候,彼时也是我待在北京的最后一天了。说来也巧,我初到北京的第一天为了去寻找史铁生而去了地坛,那来天坛自然成了一个对应,一天一地。

天地二字,在中国古代文化传承中,着实占据了太重要的位置。

早在看《吴越春秋》的时候,我就晓得“象天法地”四字,那还是伍子胥协助江南吴地人民建筑吴宫时的记载,所谓“相土尝水,象天法地,造筑大城”。这是就建筑学而言的一个术语,作为一个江南吴人,真真要去看中国建筑集大成之地,还是要北上的,一座北京城,半部中华史。

我在天坛和地坛之间,参悟天地之道,资质愚钝,显然是不成气候的。光就天坛祈年殿而言,建筑与文化的相容便是一部要终生研究的中国农本思想史,祈年殿中有二十八根金丝楠木大柱,中间四根龙井柱是春夏秋冬,中层十二根金柱是一年十二月份,外层十二根檐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中外两层柱子共二十四根,寓意二十四节气,全殿二十八柱又是二十八星宿。

环顾海内外,有如此精细的,当属中华了吧,那是精耕细作的农业文明的表征。地坛中有一方泽坛,我数了数上下二层可供祭祀的神祀就有四海、四渎、五岳、五镇、五陵诸种。除却天地二坛,故宫一侧又有一社稷坛,社稷社稷,土与谷,坛中便置了五色黄,青、红、白、黑,分别是上古五位大帝,黄帝居中,统治天下;太昊居东,主木执春;炎帝居南,主火执夏;少昊居西,主金执秋;颛顼居北,主水执东。

这便是阴阳五行学说,毋宁是五方、五色、五行,都统于天地二字之间。汉朝有个董仲舒,将阴阳五行的调和整合到天地之地、中和之美,故而有了儒学的大一统,自此也开了两千多年的中华文化大一统气象。

可这些终究是上层精英阶级的主导,于我而言,因为长期以来在江南农田里长大,对于天地之道的理解,无非耳濡目染农人于农忙后的闲话家常,天是什么啊,天是老子,他不开心,不下雨,下暴雨,我们都没饭吃。地是什么啊,地是娘,吃她的,用她的,死了还得埋到她怀里去。

所以这两相对比,自然也可以看出文化于文学的区别来。《易经》中有这么一句话,“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关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这或许也可以理解为适才的象天法地,同观乎天文一样,同是文化范畴,而我以往所听、所学的,更多的则是观乎人文,化成天下了。

(二)

天坛、地坛、社稷坛,他们所给予我的思考,便是这种天地之思,人文之感。只是我天生愚钝,资历尚浅,见识不足,只好见笑于大方之家。

我在北京城里待的第三天里,终于去了一趟故宫。这些年一般造访文化古地,倘若我拎不清头绪,决然是不敢轻易前往的,因为每去一地,不仅仅是走在它的地面上,地下尚有龙脉,龙驰中华,这其间的脉络怎么会是短短数千字所能概述的,所以,我的游历多是沉重的,其实大可不必这样。

对于故宫,在我很早的认知里,我就知道那是明成祖朱棣所建,他把明朝的都城由南京搬到了北京。如今的南京尚余了一座明故宫,六百多年前,那些在深山老林中长了千百年成才的原木,经由宫廷匠人之手,显赫朝堂之上,随着王朝的迁徙,大多拆卸运去了北京城。

南京便是生我之地,而我也曾在明故宫一榻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么一想,此番造访故宫,也多了一层情缘,恰若一位失散多年的乡党,远赴千里,去他乡看了一番故人,许能生出一番相思之情来。可是我所思的,大多又遂了张养浩的那首山坡羊,“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故宫于中华文化而言,着实是厚重的,光是那三大殿,便是说无不尽。当我站在九层汉白玉垒台之下,我心中便生出俯首膜拜的冲动来。在中国古代建筑美学中,房顶的讲究是最大的,也是等级所在。

从太和门进去,那是重檐歇山顶。太和门后便是金銮殿,也就是故宫最恢宏的建筑,即太和殿。当我见到太和殿的那一刻,我深深地知道,我终于见到了建筑美学中所讲到的,那方中国建筑中的最高等级房顶,即重檐庑殿顶。这种感觉就像是法国人第一次看到了巴黎铁塔,或者无数信仰藏传佛教的人见到了布达拉宫与大昭寺。

太和殿后面有一座小殿是中和殿,房顶是攒尖式屋顶,再往后,便是保和殿,为重檐歇山顶。这三座大殿便是故宫中轴线上的三大殿,为皇族最高权力象征所在,太和殿里皇帝登基,保和殿里科举殿试,中和殿里大多审视祭文,体察农具。

故宫实在是太大了,我整整在里面待了一个下午,才知道如果要慢慢走完,三个月不一定全然梳理,再而言之,故宫也不尽然全是对外开放的。

中国有四大故宫,台北故宫看的是历代珍宝,沈阳故宫看的是满清的筚路蓝缕,南京故宫看的是王朝迁徙的余晖,而北京故宫,在我眼中,看的更多是中国封建王朝的气象。这种气象,着实会让人生出一份民族自豪感来。

两个王朝二十四位皇帝,七十多座宫殿,九千多间房间。

我漫步在红墙大院之下,看着鳞次排布的屋舍,总有一种疑思,倘若有一位前朝的宫女,自少入宫,往某一深宫小屋中一待,日日自给,足不出户,活得一百多岁,一日,有人破门而出,她会不会问:“这是光绪多少年了呀。”

每一个开放的宫殿里头,都有四五个值班的工作人员,或是站在屋内,或是坐在殿堂,人数之多,也总会让我生出一些问题来,如今的故宫的工作人员有多少人呢,那这么多人,较之于明清宫廷中的人,是多是少呢。

他们多少被称为文保人员,看护的则是前朝的遗迹,当年的宫女、侍卫和太监们,则是保护伺候着朝廷里的君主。封建王朝,士人都讲忠君爱国,君国一体。如今的时代里,我们讲的也是爱党爱国,党国一体。

故宫能让我产生很多的思考,脑子里也会生出一些熟悉的画面。比如,我常能想起贝纳尔多·贝托鲁奇当年执导的那部《末代皇帝》,我就在故宫里走过了影片中的很多镜头。相较于当下众多流行的反映康乾盛世的宫廷剧,我却提不起兴趣。

可能一个王朝在衰亡时的境况更能激起我们对于时代与王朝的感慨吧,这便是历史演变的力量。

(三)

出了故宫的北门,两块钱买一张门票,就可以登上景山公园。爬上景山后,便可以俯瞰整个故宫的面貌,甚至于大半个东城和西城也在了自己的脚下。

景山公园的东侧有一株老槐树,据说当年李自成攻破了紫禁城,崇祯皇帝携一老奴,便在此处自缢殉国。我见那株老树,如今中间已有树洞,倘论年轮,定然不是几百年前的那株罪槐,许是后人再植,不过树旁则立了两块石碑,一块碑上写着六个大字“明思宗殉国处”,另一块则是后人所书的一片碑铭。

一代帝王的陨落,功过是非全由后人评说,朱由检的生平功绩,史学家定是要梳理的。崇祯于十六岁那年,接过了内忧外患,风雨漂泊中的明王朝,当即诛除了魏忠贤的余孽,励志复兴明朝,做一个贤君良主。

然后明王朝终究日暮,他再怎么勤勉执政,也落得一场无力回天。满清的崛起,农民起义的爆发,还有日益膨胀的东林党文人集团,终于让这个延续了二百七十四年的朱家王朝沦为历史的一缕风烟。

我对于崇祯其实并无好感,非但无好感,甚至憎恨,因为同那位袁崇焕便是同出本家。忠骨铮铮,一心报效明王朝,最后却落得一个凌迟处死,全家流徙三千里。那凌迟二字,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受得,咬着牙齿,任由刽子手的刀片在身上剐下三千六百刀,在三千六百下未尽之前,刀刀片肉,刀刀不死,最后一下,方才止住气息。

袁督师凌迟的罪名竟然是叛国,他一生忠君爱国,可忠的这个崇祯帝,爱得这个明王朝却全然将他抛弃,一脚踩下,还贴了一张叛国的黄纸,这是多大的冤屈,天人共泣。他终究是一代忠臣,所以梁启超曾经说:“若夫以一身之言动、进退、生死,关系国家之安危、民族之隆替者,于古未始有之。有之,则袁督师其人也。”梁任公以笔断史,这是何等大的褒奖。

虽有本家之隙,但再看崇祯以身殉国之为,千古帝王如此之众,又有几人如此。

他效仿的许是他的祖上建文帝,可是靖难之役只是内家之事,王位终究还是安在了朱家人的坐下。可轮到他呢,紫禁城却姓了李,最后姓了爱新觉罗,他即便身死,也是无法再去面见朱家列祖列宗了。南塘李煜那句“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落得了一代悲情,而朱由检以身殉国似乎在历史上却并没有落得几句好名声。这一桩公案,明事理的人自然要鸣几句不平的。

明史上写道:“夜分,内城陷。天将曙,帝崩于寿皇亭。”这短短几个字便交代了一位帝王的殉国,与一个王朝的陨落。我在那个石碑下站了一会,只是草草落了一笔:君王昏与贤,自有后人书。殉国槐树下,诗成三百年。

日暮西沉的时候,我终于爬上了这座万岁山,站在了万春亭上,看着正南面的紫禁城。那里自元大都开始,孛儿只斤氏来了,朱家人来了,爱新觉罗氏又来了,紫禁城在一点点地变大,而景山一直倚在北侧,默默地看着一代代王朝的更迭。

那一天,我只是看到了落日的余晖,照在了紫禁城的金墙翠瓦之上,很美,很温和。惟愿这光辉能够一直如此地温和,温和地照耀皇城脚下的平民,照耀普天之下的中华儿女。

2016.2.14于淳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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