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姐”。

 

——...



1,

郭巧的妈超级八卦,出门买个菜都,能跟人聊俩小时,每天带回来的全是八卦,谁家保姆偷东西啦,谁家男人出轨啦,谁家女人收入贼高啦,谁家的狗咬到小孩啦……郭巧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打断就是尊重。

这天她妈带回来,一个爆炸级八卦:他们小区有一对夫妻,小孩三岁多,查出来先心病。男方不想治,女方非要治。这个小孩是他俩抱养的,因为女方不能生育。事发后,在争执中女方方才知道这个孩子竟然,是男方的私生子,于是女方一气之下也决定,不治了,就让孩子等死。这时孩子亲妈(小三)找上门来,先是骂男方无情无义,又哭诉自己穷苦无依,试图说服女方治疗,这个无辜的小孩。高潮部分来了——女方心软了,决定原谅他们,但是要治小孩必须,做亲子鉴定。鉴定结果出来,这孩子并不是男方的。

真有意思。

郭巧问:“那孩子到底是谁的?那他们还给不给孩子,治病呢?”

她妈说:“天天吵,还没吵出结果。”

又说:“那小三儿咱都认识哦!就是以前在门口开一,小超市的那女的。”

郭巧五雷轰顶。

六年前她和丈夫,买房子的时候,这里还是不毛之地,连个正经超市都没有。一个三十岁左右风姿绰约的女人,在门口开一小店,十来平米,美其名曰“幸福超市”。郭巧经常买点酒水,饮料什么的。女老板姓姚,她一开始叫姚老板,后来发现女人说话跟她,老公口音一样,一问,跟她老公是老乡咧,就叫姚姐。她还引荐了老公跟她认识——你哪区的,哦你跟我老公一个区的耶,你俩还一个街道的耶。她老公跟姚姐就这么熟了。她老公说,叫姚姐多难听,跟“窑姐”似的。她说哈哈哈哈以后不,这么叫,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三年后她提到这个女人又,会这么叫。因为她,捉奸在床。

每次提到那女人,她都会恨恨的说:“你那窑姐……”

老公告饶,叫她小声点,毕竟她妈在这儿,老人家心脏不好。郭巧不想在亲妈面前丢人,只能每次都窝着气吵。你怎么能跟她滚到一起去,我一堂堂女工程师,受此奇辱,何日能忘?老公不愿说细节,只说酒后失德。那么失了多长时间德,失了两年啊!

郭巧能把这事忍过去,一是因为老公确实有改观,二是因为站在老公,的立场上想了想,他帮衬娘家确实多,最初家里住着她爸,她妈,她弟。老公是一外地人,自个儿买一房子,成了老婆家的盘踞点,在外听到浓浓的乡音,自然有亲切感,可能上床也是由于,这份儿亲切感吧。三是这小三儿太次,完全不是对手,郭巧叫老公自己去解决,不知道他怎么解决的,反正三儿很快搬走了。

其实双方心里都有数,“窑姐”搬走并不完全因为郭巧,的老公:这一片儿开始了日新月异,的开发,大型超市、电影院、星巴克,都建起来了,谁还上她的,小店里头买东西呢。

而且郭巧的弟弟结婚,搬出她家,郭巧腰杆子直了,在家里的地位已经回来了。

孩子已满地跑,得过且过算了。

2,

郭巧真是没想到,“窑姐”当年不止勾搭了,她家这一个男人。既然孩子不是八卦,里那男人的,那么,会不会是她男人的?

太可怕。

郭巧自己的儿子4岁,大脑门,大眼睛,英语讲得呱呱叫,聪明得顶天。这家庭如今至少是有幸福,的假像,要万一那“窑姐”找上门来叫她,男人做亲子鉴定该怎么办?要万一鉴定出是他的儿子,叫他负责怎么办?她难道要和孩子解释,你爹当年酒后失德,在外面搞出了一个有病,的孩子?

郭巧了解自己的男人,别人三两句好话就把,他哄得团团转。这事儿得先压着,她去咨询律师。

律师说,私生子只有继承权,给不给孩子,看病没有明文规定。

郭巧还是怕。狗急了还跳墙呢,“窑姐”会轻易放弃一个生命吗,会轻易放弃一个戳破,别人家庭的机会吗?郭巧的老公是,众所周知的软心肠,以他的性格,是断然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见死不救的。

如果他执意要救,那么这个家,就完了。

陈旧的怒火重新燃起来,烧得郭巧不知所措。只知道整个小区都,在议论这事儿,说男人本事大,竟然能瞒天过海把,私生子抱回来,可笑的是并不是他,的私生子。有天郭巧在院儿,里看到那小孩,寡瘦的,一双深潭般的眼睛,手指搭在花圃栏杆上,是青色。郭巧逃命般跑了。这哪里是个孩子,这简直是个鬼,而且是个天真无邪的鬼。她受不了这种邪恶,和纯真的结合,她奔跑的时候感到自己,浑身都是蛮力,痛恨和恐惧几乎把,她从内部炸开。

3,

不管郭巧怎么装怎么瞒,事情还是传到了她老公,耳朵里。

“听说那个女的……给人家的小孩不是那人的?”

郭巧单刀直入:“你怕吗?”

老公梗着脖子:“我怕什么?”

“时间,节点,都对得上。”

“你别瞎猜。”

郭巧盯着他。

他说:“不可能跟我有关系。”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老公把被子一拉,想睡觉。郭巧又把被子拽下去,她必须听到确切答案,那孩子,不是他的。

老公光着的,上半身露在外面,他喊一声冷,又把被子扯上去。

“为什么?!”郭巧发了怒。

“我每次都……很小心的。”

老公把眼神丢在,床头柜的抽屉上,那里面放着安全套。她明白了老公的意思,可还是不放心:“没有一次疏漏?”

“我们在一起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

“你就回答是不是,没有一次疏漏!”

“没有。”

“你确定?!”

老公垂头丧气:“郭巧……我确定,我发誓。”

她躺下来,努力让自己静了静,然后问:“要是你的,你给不给那孩子治?”

“不是我的。”

“要是你的呢。”

“我说了不是我的。”

“要万一是你的呢?”

“郭巧,咱能不能好好说话?”

郭巧跳了起来:“我不够好好说话?我是吼你了还是打你了?我是骂你爹了还是骂,你娘了?”

老公说:“求你了,睡觉,好吗?”

郭巧说:“你就说如果是你的,你给不给治。”

老公说:“那要由你说了算。”

郭巧冷笑一声,总算讨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用很轻的,很冷静的声音说:“我不但不会叫你给他治,我还会把他带回来,让你看着他一点点衰弱,最后病死。”

丈夫的呼吸声重了,是生气?是抗争?但他什么都没敢说。过一会儿他平息下来,声音还是温柔的:“睡觉吧。”

4,

“窑姐”的故事越传越玄乎,小区的大妈们讲,她不但跟小区的男人睡,还跟物业的头头睡,所以搬走时欠了,半年的水电费不交也没事。她还跟供货商睡,跟送货的睡,反正哪怕只能省二十块钱,她就会跟人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比鸡还不如。听说她还是有老公的。

过两天又有人挖到她,老公的信息,说她老公天天在外面乱搞,把她惹怒了,她才这样的。

郭巧顿时一身冷汗,想想这混乱程度,仿佛世界上像每个人都有,了间接关系。她都怀疑老公会不会,得艾滋病。去网上买试纸,试了三遍,这才放心。

物业主任家里又闹开了,说是老婆不依不饶,男人死不承认。这段时间里,啥事传得也没这事儿快。有人说当初办收养手续,是两家子四个人一起办的,送养的名义是小三两口子“无抚养能力”。有人说是小三的男人私下,收了钱,有人说他回去就把,姚姓女子的腿给打断了,还有人好奇这么大的,奸情怎么就没被受害者发现。郭巧瞧见大家从窃窃私语,到大张旗鼓,她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一天晚上两人哄孩子,睡下以后,正在客厅吃宵夜,老公手机响了。没有名字,只有一串数字。老公看到那数字,整个儿僵直。

“怎么?”郭巧的声音在发抖。

“是那个人。”老公倒也没有隐瞒。

手机铃声惊悚地在继续。

“你接不接?”

“……”

“她第一次给你打电话?”

“前天打过……”

“说了什么?”

“叫我帮她。”他马上补充:“但是我怎么会帮她,跟我又没有任何关系。”

“你确定跟你没有关系?跟你没关系她怎么会找你?!她前天打电话说的什么?!”

“说她没钱,不想让那个小孩死。”

“没说小孩可能是你的?”

“没有,她不敢的。”

说话间,铃声断掉。房间里出现一种,死亡般的空旷。

没有持续很久,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

郭巧抓过来,看着老公。

老公沉默不语。

她的眼神更加坚定——你不接,我接。

沉默就是回答。

郭巧摁了免提。

“窑姐”的声音弱弱传过来:“你好。”

她竟然说你好。郭巧差点没被这个,生硬的招呼逗笑。看来他们是真的挺生疏,居然还需要这样的开场白。

郭巧不说话。

电话里说:“我离婚了,没人帮我,我想自己救孩子,可是我现在凑不了,这么多钱……你在不在听?”

郭巧把手机凑到老公脸前,强迫他发出声。他被迫“嗯”了一声。

“窑姐”说:“我当初并没想过,破坏你的家庭,也没想过骗你什么……”

郭巧勃然大怒:“什么叫没想过,破坏别人的家庭?不破坏别人的家庭睡,别人的男人就有理了?不骗人钱就有理了?贱成你这样,还真是闻所未闻!”

电话被挂断。老公也站起来,进了卧室。他在表达他的不满。他大约觉得自己,已经千万次地认错,她不该还这样。咔嚓一声,卧室门关上,万籁俱寂。世界把她留在外面,完全自由,现在也可以随便哭泣、打滚、叫骂,做所有多年来她,最想做的事情。好,你们高尚。郭巧疯了,她把电话重新打过去,她卯足了劲儿准备开战,但是那边,已把这个号码屏蔽。

再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骂?

郭巧犹豫了一下。

她忽然想笑。值得吗。为了一个窑姐。为了一个儿子都快死的、可悲的窑姐,一个和她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女人。

5,

现在郭巧只想确认一件事,就是那个男孩,跟她老公没有任何关系。

她必须把这件事确定了,才能安心。

想了几天,她还是把电话打过去。这次她表现得很有礼貌,她先说:“你好。”姚问你是谁,她说我是郭巧。说完立刻说你不要挂电话。这次姚没有挂,她等她说。郭巧问(郭巧问)她知不知道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姚说不知道。郭巧问(郭巧问),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家的。姚还是说不知道。

“不会有人去跟,孩子做亲子鉴定的。”姚说。

这句话其实已经对郭巧,敞开心扉,放下防备。但郭巧并不领情:

“看来有可能是他爹,的人很多。”

姚不再说话。

“多到什么程度?”她嘲笑她。

她不应,只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呵,再咬,我们家也是不会认的。”

说完郭巧想再次确认一下,他们是不是每一次都戴,了套。在她看来,如果每次都有套,他们就没有合体,至少隔着一层橡胶。

“我老公说和你没有可能,怀上小孩。”

“怎么会没有可能?”

郭巧的心噗噗跳到喉咙里。

姚说:“就算每次都有那玩意儿,就能保证那玩意儿的,质量那么好吗?”

郭巧的心又噗噗跳回胸腔。

姚说:“逼急了我会和你们,打官司的。你们,所有人。”

“所有上过你床的人?”

姚把电话挂了。

6,

郭巧感到恶心透顶。但是人生总是要,处理恶心的事情,比如刷马桶。

那天早上她正,在家里刷马桶,她妈买菜回来,兴奋地传递着最新消息:那孩子死了;巧儿,你见过那孩子吗;我跟你讲哦我见过一回的,长得几俊哦;怪可惜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听说是生母去要,养母不给,领养手续是齐全的;生母说要去打官司,养母说你等不到官司赢;你知道孩子是怎么死的吗,他连路都走不动也没人管,他们那幢楼不是,在修电梯嘛,他想自己爬楼梯回家,累死的……

洁厕灵倒在污垢,上开始起泡,像某种发酵,泡沫急剧扩张,发出刺鼻的气味。等泡沫瘪下去,瓷器透出一种历经残忍,的光泽。

郭巧妈见她不说话,深感不尽兴,追进来问:“你见过那孩子吗?”

郭巧一边冲水,一边淡淡地说,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他一双黑色的瞳仁,如同深潭,而又满天繁星。他青到发紫的,手指甲就在她面前,苍白的一张小脸,因为过于美丽和脆弱显,现出一种罪恶。他在那个下午,无所事事,在小区游荡,他记住了他们全体——爆发了这样的事件,人人自危,捅出来的有几个,没捅出来的更多,身在其中者,没有一个人不希望他死。他应该都看到了。他看到围观者如秃鹫般,吞食这腐肉般的笑话,看到中年女子们隐藏着,的杀机。所以他就死了。他的心一定能读到什么,才愿意将人类黑沉沉,的恶念化成了行动。确切说,每一个人,每一双手,都是灭口的。郭巧和所有人一起,无意识地完成了这场残杀。

并且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自己丑恶。男人们认为一个“窑姐”而已,法不责众;女人们只对比出,自身的完美与皎洁。即便不小心看到一丝罪,那也全是由别人带来的。

老公起床,在洗手台前洗脸。丈母娘的话他应该全部,听到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洗脸。他洗完脸他抬起头,镜中的两人对视一眼,他们眼睛里有大面积混乱,最后不约而同地,长松了一口气。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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