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集虫草的人们

 

对于很多人来说,五六月份的虫草是他们一年里主要的收入来源。他们必须与天争时,有时甚至需要冒着生命的危险。...



采集虫草的人们
几天前,父亲在电话里说,今年村里挖虫草的人陆陆续续都已经出发了。其实,第一批村民在十几天之前就上山了,但是他们去的太早,虫草还没出土,就回来了。

这段时间是村里一年中最寂静的时候。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到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多数挖虫草去了,留在村子里的主要是一些老人、还没上学的小孩和家庭妇女。

我记得,村里人采挖虫草的热潮,是在我上四五年级的时候才开始掀起的。那时有很多小学生和初中生逃学去采挖虫草,一些十一二岁的小孩挖得的虫草比大人还多。我没去挖过虫草,也没到过生长虫草的那些高山,不过从十几年来的见闻,也对这方面有了一些了解。
每年五六月份是虫草采集的季节。人们首先要取得镇政府发放的虫草采集证。采集证需要付500元的费用。在前往的采集地的必经之路上,警方设有查验证件的检查站,非本地人是不被允许采摘虫草的。



虫草采集地在吉隆县西南的贡当乡境内,该乡与尼泊尔仅一山之隔。采集虫草的人们离开吉隆镇与县之间的公路之后,就要背着口粮和帐篷等必备物资徒步进山。路上多是陡坡、悬崖和急流。过河时通常需要几个人手拉着手才能对抗河流的冲击。去年有两个外村的年轻人从一处山崖双双坠下,索性保住了性命。

沿途需经过尼泊尔国境,因此人们有时会与那里的宗巴人(Zomba,生活在尼泊尔境内,也是藏族人)接触。有些精明的商人还能从宗巴人手上廉价买到虫草。“宗地”林间的古朴寺庙,以及身穿深红僧袍的僧人和尼姑,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到达目的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简单堆砌的石头墙上搭建塑料帐篷。一般同村关系密切的亲戚同住一个帐篷。帐篷外,需要搭设生火做饭的炉灶。第二天,便开始漫山搜寻虫草,或成群结队,或独自一人,从一个山坡到另一个山坡。有些人会直接奔着自己之前熟悉的山坡上去找。阳光下,人们俯身盯着山坡上一片片草丛苦苦寻找那珍贵的宝贝。我听一些村民说,他们会念经祈祷自己找到虫草,而一旦找到,便高声谢天谢地。有些人找着找着就趴在山坡上睡着了。还有的人,实在找不到虫草了,也懒得继续找了,就拉上几个谈得来的朋友,一块坐下来谈天说地。

每天傍晚结束漫长的劳动回到驻地,就会有中间商“上门”买虫草。他们会反复掂量虫草的长短、形状和颜色。而卖主也会尽可能地讨价还价。一般,小的能卖二三十,大的上百。当然也有些中间商并不仔细评估虫草的质量,以示他们非常相信卖主。这样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获得卖主的好感,下一次就更愿意卖给他。

人们并不总是忙着找虫草,偶尔也会闲下来找乐子。男人们有时会聚在一起打牌。有些人没挖到多少虫草,却通过打牌赚了不少;而另外一些人却输掉了许多辛辛苦苦卖虫草的钱。

挖虫草的一两个月的时间也是年轻人寻找对象的好时机。平时不同村子之间虽然时有往来,但是年轻人之间几乎没有长时间接触的机会。而采集虫草的时候,上千人汇集于此,许多青年男女因此相识、相爱。现在我们村里有好几对年轻夫妻是在挖虫草的时候好上的。村里有个老人开玩笑说:“你们年轻人真应该好好感谢虫草,让你们既赚了钱,又找到了对象。”
到那之后,鸡蛋、饼干之类的食物很快就会吃完,只能依靠糌粑和面粉维持。有时候食品不够,需要下山回家运粮,或由留在村里的家人到山上送粮食。

贡当乡一个小村子的村民看到了商机,他们在马背上驮着方便面和香烟等商品到采集虫草者集聚的地方销售,价格通常是市场价的三四倍,一盒方面的价格可能高达十五块钱。不过,很多人还是愿意付这样的价钱。大概是因为他们吃厌了糌粑和没有菜的米饭,或者因为多数人每天都有可观的收入。村里人聊天的时候,常会谈到他们挖虫草时候的经历,我听不少人说,“那时候并没有觉得价格贵”。

在那一带,山上有许多岩羊。我听说偶尔会有人猎杀岩羊吃。
来自南边的暖湿气流长驱直入,山上多降雨,谷地里时有山洪与泥石流发生。

对于人们来说,采集虫草的过程充满不确定的风险。在很多时候,五六月山上还有未融化的积雪。如果冬天雪下得大,甚至有雪崩的危险。我曾听人描述过驮运物资的马是怎样从山上滚下去的。就我知道的,有两个外村的女性在山上死去。其中一个从山崖坠入河里,另外一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她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了。
等到山上已经没有多少虫草可以采挖了,人们才开始下山回家。在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多的可以赚到五六万,少的就只能赚到两三千。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他们一年中最大的一笔收入,甚至就是主要的收入。

2016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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