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背后】你好,糖葫芦小哥

 

燕园里有这样一群人,与北大学子相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交付更多的岁月于北大,他们见证这里一点一滴的变化,他们本身构成北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在南门,在食堂,在宿舍;他们往往面目模糊,姓名隐没。但平凡背后,每一个故事都值得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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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刊发均为往期精选稿件。此文曾于2013年10月26日刊载。

本报记者:





新闻与传播学院2012级本科生

记者手记:

今年四月份路过糖葫芦小哥的摊前,正赶上他收摊,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正赶上他在摊前贴上“最后一天,九月再见”,准备带着妻儿回到河北老家,过上“上班族”的生活。于是上前寒暄了两句,他还拿出了那篇专访稿,说要带回去给乡里的人看看。

采访糖葫芦小哥,是从连续买了一周的糖葫芦开始的,闲的时候,小哥总喜欢在摊前和买的人唠两句。采访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一手拿着录音笔,一手拿着糖葫芦,和小哥唠了将近一下午,偶尔还有旁边的小话痨助手插几句话,兄弟俩互相揭短,也会回忆起兄弟几个一起在大冬天卖糖葫芦的日子。

文章发表之后,糖葫芦小哥小小地火了一把,越来越多的人路过他的摊前,都会留下来跟他侃上一两句。九月归来,糖葫芦小哥的故事仍将继续。

——肖贝

上午9点半,糖葫芦小哥一身黑色夹克,骑着电动车,后面载着四个纸箱子,将一百多斤的糖和几箱串好的糖葫芦摞在摊前。

中午12点20分,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过,他不吆喝,就在摊前一边给糖葫芦蘸糖一边卖,摊前,队伍已经排到了马路中央。

下午2点半,偶尔路过一两个顾客,他边哼着歌边蘸糖,偶尔还和顾客寒暄调侃一两句。

——“老师,这个山楂里面有核,您吃的时候多注意,吃的时候慢点。”

——“给韩姨包根糖葫芦,不收钱!”

晚上7点,他的“助手”出现在摊前,摊前顿时多了许多欢声笑语,兄弟俩互相贫嘴,还一起跟着手机里的音乐哼着歌。

晚上9点半,洗洗刷刷过后,他将没卖出的糖葫芦收进箱子里,骑着电动车,消失在黑暗里……

到北大卖糖葫芦

糖葫芦小哥叫做刘卿。2007年,他19岁,高中毕业,从河北来到北京。在老家的村子里,去大城市卖糖葫芦成为一种“潮流”,家家户户基本都会做糖葫芦,“看着看着就会了,甚至熏着都能熏会。”刘卿到团结湖的一家超市里卖糖葫芦的第一天,经理问他:“会做糖葫芦么?”“不会。”“见过么?”“见过。”于是他就被留下来,在超市里卖糖葫芦。

2009年,他到西苑找房子,赶上了北京堵车高峰期,堵在了成府路。兜兜转转,他随便找了个地方下了车,抬头一看,竟然走到了北京大学。于是,他就从东北门进了北大,到处瞎逛,逛到三角地,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潮,就萌生了在北大里面卖糖葫芦的想法。

之后,在面食部旁边的丁字路口边上,他安了摊,每年九月份天一冷就开始卖糖葫芦,等到四月份暖和了,就带着媳妇和女儿回到河北老家。学生放寒假的时候,他们也不曾回家过年——过年是糖葫芦最紧俏的时节,于是紧赶着大年的日子,他就把糖葫芦串带到庙会里去卖。

在“北漂”的时候,全家人住在五环外的一间月租一千多元的平房里,与许许多多打工的人生活在一起,几十平方的房子里,一进门,走两步就是张床,旁边隔着一间小厨房,还有一块地方用来“穿糖葫芦串”。

每天,他将4岁的女儿送到幼儿园之后,媳妇在家里洗山楂、穿串、将山楂里的核一个个抠出来,常常是“从睁眼就不停手地干到闭眼”。而他则载着“半成品”到北大来卖,一天站下来,经常连坐下来休息休息的空闲都没有,就连吃饭也是紧赶着有人来帮忙的时候去吃几口,或者就是直接在摊前吃上了。

他的“助手”在旁边感叹道:“我大哥真的很辛苦,夏天太阳晒着,冬天冷风吹着,嫂子在家里也没有休息过。你说放假在家里歇着多好。”刘卿自己也感叹道:“每天的日子就像是复制一样,”他顿了顿,“但是开心。”

“最后一天,九月再见”



2013年4月22日,糖葫芦小哥的摊前忽然出现了八张A4纸,拼成“最后一天,九月再见”这样一句略带伤感、引出了毕业季的离愁别绪的话语。人人网上转发的评论中,“文艺”、“行为艺术”等评价层出不穷,大家都在感叹,原来糖葫芦小哥是这么一个“文艺的人”。

而糖葫芦小哥并没有这么想:“也没想太多,只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回到家里的小哥,生活节奏放慢了不少。“回家休息,上个班、打个工,每次回家都会胖个十几斤。”回家的日子里,刘卿只需要每天开两趟货车,开车开到目的地、进门、签单、返程,“每天接触的人也不超过5个。”

回到家里一个月之后,他就觉得“有点烦了”:“在家也跟复制一样。”习惯了在北大自由买卖生活的小哥,一点也不适应上班族的生活。有一年回家的时候,他到一家工厂里工作,工作不过三天就被辞退了,原因是“迟到与早退”,小哥笑笑说道,“在这里自由习惯了。”

与在家里的日子相比,“在北大卖糖葫芦的日子更加辛苦一点”。但是接触的学生和老师,比形形色色的社会上的人让他的心里觉得更加踏实。“要是在外边,还得老好几岁。”

在来到北大卖糖葫芦之前,刘卿在卖糖葫芦的时候常常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有说话不干净的,有吃糖葫芦不给钱的……第一年来北京卖糖葫芦的时候,他曾遇到一位顾客,非要把手伸到熬糖的锅上方试试看是否是热的,刘卿把他的手推到一边,结果顾客就揪着不放,叫嚷着要打人,于是两个人就扭打到一起,最后还受了伤。回忆起这一段故事,他还在不断感慨,“还是在北大的日子好。”

校园NPC对于同学们来说,从秋天到春天,糖葫芦小哥是校园里不可或缺的风景,是极有特色的“校园NPC”。人人网上,时不时就会跳出来各种关于糖葫芦小哥的状态:

“去买糖葫芦没有要包装袋,然后卖糖葫芦的小哥对我说:‘保护环境,加十分哦~’”,

“‘你好,4串糖葫芦’,‘好熟悉’,糖葫芦小哥转向我,特别宠溺地看了我一眼,特别温柔地对我笑着说,‘我说声音这么熟悉呢~’”

……

糖葫芦小哥在卖糖葫芦的时候,时不时就会与学生聊上一两句,偶尔寒暄,偶尔打趣,忙的时候,如果钱破不开,也是让学生“拿了就走”。而站在摊前日复一日的“复制”中,他也结交到一群称得上是哥们的北大学生。

2011年的某一天,一个马来西亚留学生来到北大考博士生,在住在北大的几天里,每天都到小哥的摊前买糖葫芦,在离开的时候,他已然与小哥混得很熟稔。他给小哥留下一张两元的马币,告诉他,如果明年能够考进北大,就一定会来找他。

2012年,这位马来西亚留学生如约出现在摊前,而小哥也保留着当年留下来的马币,两个人的相逢像旧友重逢一样,当回忆起这一段的日子,小哥感慨万千。在北大读了一年之后,因为经济困难,马来西亚留学生不得不回国读书,说到这里,小哥惋惜地感叹了一下。

他熟知学生哪一个点下课、哪一个点放学,也知道什么时候有哪个名人过来做演讲,百讲上映了什么电影,国际文化节上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虽然一步不离糖葫芦摊,小哥却对这些了如指掌。“每次在11月11日的时候我都会多做很多糖葫芦,你们学生不是说要在光棍节那天吃糖葫芦嘛。”去年的光棍节,小哥的糖葫芦被预定了700多串,着实做了一个大买卖。

“什么是哥们”

在北大的四年里,糖葫芦小哥与周围的“邻居们”也都打成了一片,从食堂里掂勺子的大厨,到餐饮中心的大妈,再到卖包子卖煎饼的小哥们,都和他关系很好。他们空闲的时候,就会到糖葫芦小哥的摊前,拿上一根糖葫芦,倚在摊位旁边的电动车上,和糖葫芦小哥天南海北地侃起来。

去年糖葫芦小哥卖糖葫芦的时候,许多人都发现摊上多了另外一个“小助手”,也都猜测是小哥雇来的一个帮手。但是实际上,他是糖葫芦小哥在刚来北大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哥们,叫做李岩。他之前在师生缘、农园食堂、庆丰包子铺都干过活。而现在已经不在北大工作的他,每天,上了8个小时的班,坐了两个小时的地铁到北大,在晚上7点半的时候到摊前来帮忙,9点半收摊的时候,留下来洗洗刷刷的也是他。

“看着他累,就过来帮忙。我们哥五个,都是在北大结识的,现在能过来帮忙的也就是我了。”“小助手”抽下一根山药豆串,嚼着嚼着,得意地说道:“每年的第一串肯定是我的,最后一串也肯定是我的。”

这些兄弟们,都是糖葫芦小哥在卖糖葫芦的时候认识的。起初,他们常常到摊上帮忙,曾经出现摊前有三四个人卖糖葫芦的情况,冬天冷的时候,边打边闹,然后就热乎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都在旁边站着吃,后来就上来(摊上)帮忙,后来就把我卖了,后来就吃了不给钱了。”糖葫芦小哥顿了顿,“但是什么是哥们,什么是兄弟,这就是。”

在采访的时候,摊前路过一对情侣,“小助手”说:“你说,如果一对小情侣20多岁,牵着手到我们这儿来买糖葫芦,等到N年后,一家三口还来我们这儿买糖葫芦,一瞅还是我们哥俩。这就牛啦!”

记者问道:“你愿意卖到那个时候么?”

糖葫芦小哥顿了顿,“行。”

(图片由记者提供)

微信编辑|朱红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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