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转系的人

 

“对他的过去了如指掌,对他的未来一无所知,但以后的路再也不会和他一起走了。”...







本报记者:

傅雪鸯 历史学系2015级本科生

洪诗羽 外国语学院2015级本科生

俞晨露 光华管理学院2015级本科生

郑泽星 外国语学院2014级本科生

转系——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话题,意味着放弃原先熟悉的环境,投入一段也许全然陌生的生活。

这个过程需要细细的考量,也需要勇气和决断。

燕园里那些转系的人,他们都有什么样的故事?

转系:一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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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菏在大一的尾声做出了由物理学院2014级降转到历史学系2015级的决定。考虑到就业,在转系过程中,父母表示了反对。每当她回忆起试图转系的那段日子,都略带无奈。“他们觉得历史学系比较难找工作吧,尤其是埃及学方向。” 为此,她在一段时间内与父母反复“抗争”:“就给他们讲了很多道理,什么人生啊,哲学啊,谈了好久。”

高中时得知北大历史学系有埃及学之后,黄菏就对北大产生了一份特别的向往。然而由于种种原因,高考后她选择进入物理学院,却在半学期后发现,物理并不适合自己。身边都是“高中就学过四大力学的竞赛党”,自诩“当初对物理的喜爱是报着一种奇特的民科式的幻想”的她觉得自己一起步就输了,“人生的未来一下子就幻灭了”。

兴趣,现实,两面夹击。她在大一上学期期中考试后坚定了转系的念头。

“当时的梦想”是许多人转系的原因。他们在高考之后由于种种因素与自己喜爱的专业擦肩而过,有些人试图适应选择的院系;有些人则在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曲线救国”。

2015级本科生杨可心被调剂到城市与环境学院(以下简称“城环”)后曾试着适应城环。经过一学期的学习,她发现城环的学习内容不太适合自己——她认为自己是“偏理的理科生”,而城环的学习相对偏重地理,有许多需要背诵记忆的部分,再加上一直以来对化学研究的向往,她坚定了转系的念头,“我想学习一些我喜欢、我感兴趣、我有心思去钻研的东西。”

而工学院2014级本科生姚瑶自知道高考分数起,便有了转系的想法。从小就参加数学竞赛的她觉得“学数学比较开心”,一直希望进入数学科学学院(以下简称“数院”),但由于她的高考成绩没有达到数院在本省的录取分数线,最终不能如愿。因此她对于要不要转系、转什么系毫不犹豫,唯一的担忧是考核难度。

也有些人的转系念头源自想要“逃离”原本院系的愿望,由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以下简称“化院”)2012级转入历史学系2014级的高梓峻便是如此。化学竞赛被保送进入化院后,他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因为高中专注于化学竞赛,他的数学、物理较为薄弱,而化院在大一大二有许多数学、物理课,大一期末考试后,高梓峻对化学的兴趣迅速泯灭。他在迷茫中度过了整个大一,“基本没有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转系。”

当年和高梓峻一起转系的共有六人,高梓峻回忆说,除他以外,出于对就业的考虑,其余五人都走上了金融数学的方向,为将来走向投行打基础。

学生证上的转系记录
路途:自身与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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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想法坚定的人会在选择转系的学期完全放弃原专业的课程。想要转入国际关系学院(以下简称“国关”)的历史学系2015级本科生黄蕴仪便是如此,大一下她放弃了历史学系的专业课,去国关教务手动选课。“如果不转的话我以后还是会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如果尝试了就算失败那我以后就好好读历史嘛,也许还可以修个国关的双(学位)啊之类的。”她笑着说。

但转系失败是很多人不得不考虑的结果,为了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也有同学同时修两边院系的课程。杨可心发现大一上学期城环与化院有许多重合的课程,一旦转系成功,上学期和这学期的学分相加“刚好可以满足平转的要求”,而如果失败,这些学分也可以充作城环的学分。

高梓峻根本不敢想也无法接受转系失败这一结果。“这(转系)是唯一一条路,没有第二条可走。”

然而转系远非这么简单,情感的挫折和现实的困境使得过程往往并非一帆风顺。

在转系的过程中,家人的不支持使黄菏觉得十分孤独。 “没有想到那么早就要决定人生的大事,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担着。”那段日子,有时她会坐在教学楼的楼梯上一坐一整晚;有时会到园子北边,站在小桥上,一边听歌,一边望着远方的树和风,感觉十分迷茫。杨可心幸运地得到了父母的支持,但化院繁重的学习任务和超长的实验学时让很多人觉得她有点“作死”。

现实的困境便是院系的转系政策。根据院系自身的规模和师资情况,不同院系有不同的转系人数限制,如化院、生命科学学院“慷慨”地不限名额,外国语学院则为了保证小班教学的质量,每个语种的名额基本都控制在3-4个以内。

不同院系对转系的要求也不同。许多院系几乎不设门槛,譬如历史学系,只要求“对历史学有兴趣”、“公共课应达到平均水平”。而有些院系如数院,则对学生有着明确的要求,既要参加笔试,笔试的内容也有明确的规定:数学分析、高等代数和几何,这是几乎与数院自己的本科生相当的要求。而且笔试也有着严格的分数线。

姚瑶以为数院笔试只考第一学期的内容,第二学期便没有再跟着数院上课。然而,考试前半个月,她得知“上到哪考到哪”。于是她放下其他工作,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转系上,开始学习前半个学期的课程。半个月间,每天七点起床,十二点回宿舍睡觉。姚瑶觉得那段日子很艰难。最终她“还是挺幸运地,考过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幸运”。数院一位教务老师介绍,曾经有一位信息管理系的同学非常想要转入数院,“愿望非常强烈”,但因为笔试成绩没有到达分数线,最终只能报憾。

在转系的要求上,有一些院系譬如光华管理学院明确提出高考成绩必须与本专业录取分数相当,但有同学表示,身边有艺术生和自主招生加分上线的同学成功转入光华。

同时,通过博雅计划、自主招生政策进入北大的同学,由于高考分数的问题,可能会在转系时遇到阻拦,但具体院系的情况也有所区别。杨可心表示:“我们院(城环)是调剂的大院,有我这样考虑不是很周到的博雅考生,老师也不会卡得很严。”
转系之后:人生转向还是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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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注一掷要“逃离”化院的高梓峻,对转系后的生活比较满意。绩点逐渐提高,他也更频繁地参加学生活动。即使历史学系不是他真正心之所在,即使现在也会遇到譬如论文不知如何开题的困难,但遇到困难时,一个独特的方法能解决一切问题:打开电脑,调出曾经在化院时的课表看看。“我看了一眼就说,哦这种困难我都经历了,如果我不在历史学系我现在就得在做实验了。”随后现在的问题就似乎变得无足轻重。

高梓峻在转系一年后发的朋友圈
由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2014级平转入社会学系的谭晨昕对转系后的生活同样十分满意。“可能比起原来的生活,有人会觉得我是图轻松,但我确实是选了一条最适合我的路。”转出化院后,他开始有更多的时间做更多喜欢的事情,而即使现在的生活同样繁忙,他始终觉得自己“乐此不疲”。在他看来,新的生活意味着“其实这个世界充满了可能,即使是在面对生活中的那些‘纠结’时,又怎么可以不勇敢?”

转系为很多人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但也并不意味着人生就此一帆风顺。

曾经在物理学院时,黄菏认为“可以不做题只看书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转入历史学系以后,她发现看书也是一种困扰:“看书,那么多书看不完,那么多书看不完”。而由于兴趣集中在埃及学,对于其他的历史门类,黄菏并不是那么感兴趣,但由于学分的要求仍必须学习,她同样为此感到苦恼。

而姚瑶在转入数院后,虽然成绩问题不大,但是身边的顶尖学霸、通宵自习室熬夜复习的同学都给她带来了较工学院大很多的压力,学习、学工、生活的平衡成为一个新的挑战。

离开化院之后,谭晨昕对做实验和穿白大褂的生活非常不舍。转入社会学系后,他还报名参加了化院组织的一次课外实验。在他看来,不管在化院那一年的生活有多“辛酸”,都是化院让他接触了真正的自然科学。“你再让我报十次专业,我还是报十次化学,然后大一的时候再转到社会(学系)去。”

黄菏提起物理学院时心情同样复杂。当初选择物理学院多少是出于喜欢。放弃,既是出于对埃及学的兴趣,也是因为物理学院大神云集。她想如果不是在北大,她或许可以一直坚持下去。她把物理比作分手的男朋友:“对他的过去了如指掌,对他的未来一无所知,但以后的路再也不会和他一起走了。”

图片来自受访者

微信编辑|李宇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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