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期待，或能惊喜

在颐和园里，遇见一丛小花，像并展双翅的蓝蝴蝶，在颀长的花枝上停留。有一点穿越了时空，千里迢迢来相会的感觉。母...

在颐和园里，遇见一丛小花，像并展双翅的蓝蝴蝶，在颀长的花枝上停留。有一点穿越了时空，千里迢迢来相会的感觉。母亲叫它竹节草，因为像竹节的样子，茎叶也跟竹子相似。平常喜欢生在地里或田埂上，春天被当作嫩草收集而来，用它代替楮叶。

它的学名叫鸭跖草，因为在故乡认识它，对它有旧情，便因此喜欢。在漂泊的人那里，故乡的山，水，一草一木，仿佛都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我更喜欢叫它竹节草。

苇岸说，俗名出自民众无羁的心，它既能体现事物自身的原始形象或某种特性，又流露出对故土百物的亲昵之意与随意心理。

用相机拍它们，但其实只需在此间驻足，何须为此费尽心思。

村庄里的老人，终年在外，脸上有很深的皱纹，皮肤却很白。她一辈子的时间都花在吃草的牛羊身上，终日与山野为伴。有时候，也替别人看管别人家的牛羊，不求回报。她熟悉它们各自不同的特征和脾性。

她是善良的人。冬天冷，她捡来柴禾，生一堆火。让烟雾飘过卧在山里低头觅草的水牛，她觉得这样可以使它们暖和。丛林和山顶的坪坝里都有她常年遍布的足迹。无论冬夏，她在头上都缠绕着千层丝帕，有空的时候，她便把丝帕慢慢取下来重新折叠。

她一直在等待儿子回来。他的儿子是在二十出头那年离开的，高高的个子。他让从城里工作回来的哥哥带他去城里，但他不会说话。哥哥悄悄走的那天，他去追，结果却没追上。也许哥哥坐上了火车，最后他坐上了别的火车，再没有见到哥哥。

兄弟俩就此失散，他一直未归，村庄和乡野成了他说不出口的记忆，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他只是带走了一段记忆。记忆里大概有陌陌的水田，有房舍和炊烟，有年老的母亲，或者他熟悉的回家的小路。

已过去二十多年。现在的村庄还是那个村庄，还是陌陌的水田，只是田边的路变宽了，人们修起了小楼，原来的小孩长成了大人，大山里很少有人进去了，树木渐渐密起来。

而我只记得在山上采摘鲜花时的快乐。在放牛的坪坝里，寻获一种淡紫色的鲜花。柔细花柱支起喇叭样的花，微微的蜷曲，简致至极。不经意发现的美，让人好生欢喜。一个人默默地念想着，它只属于内心的幽微。

在山中采集来一丛兰花，叶片弯弯下垂。将它种植在屋前，却从未见开花。经年后，我离开，它还在，忘世地生长着，不苍盛，也未曾苍老。挖来一株带去工作的地方，一路辗转汽车和飞机。在花市买来陶罐。偶尔一天，发现陶罐里生出新鲜的嫩芽，六七月，即生出两根青绿花茎，似一对生死恋人，开龙爪般的花，如碎裂的火焰。

见花不见叶，见叶不见花，花叶永无相见。它是人们口中的彼岸花。

当我懂得它，就像被洞晓的秘密，它不再开花。

我知道，不去期待，或能惊喜。

@亚晴，湖南湘西人。生于80年代，现居北京。走过很多城市的路，吃过很多地方的美食，看过很多地方的风景，却只留恋乡邻门前织锦般的花。觉得女性一生都在追求的三样东西，爱、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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