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影人生】如何评价电影《百鸟朝凤》?

 

吴天明拍的是个唢呐的故事,想要讲的,却是他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电影。...

如何评价电影《百鸟朝凤》?

周祚
吴天明拍的是个唢呐的故事,想要讲的,却是他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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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给中国电影的《百鸟朝凤》

第四代导演吴天明,在导演方面的成就,似乎远不及他作为西影厂厂长和第五代导演的“伯乐”来的大,但是吴天明的电影,应该载入中国电影史。因为它代表的是曾经有过甚至辉煌过,现在消逝不再的一种真正纯粹的“中国电影”的艺术形式与追求。

说到这里你应该就能明白,《百鸟朝凤》这支唢呐名曲,吴天明是在吹给中国电影。
唢呐匠的规矩,《百鸟朝凤》只能在“白事”上演奏,是所有唢呐曲中规格最高的一首。而且,只有在逝者确实德高望重的情况下,唢呐班主才会同意吹,否则给钱也不行。

电影中,某村村长葬礼,村长儿子带着家属跪了满满一院子,想要班主焦三爷给吹首《百鸟朝凤》。焦三爷只是摇头。跟自己手下说:这个村以前有几个大姓,他当了村长四十年间,几乎只剩下他们姓氏一支独大了,“这就是他的德行”。村长儿子愤恨地看了看,转头走了没说话。
这挺奇怪的,一个人死了,他的是非功过,居然要轮到一个吹唢呐的来评判,来决定是否够格享用“百鸟朝凤”,若是吹唢呐的觉得不行,那给多少钱,也不行,而且你还不能报复,不能给脸色,不能把之前给的钱收回去。

中国电影,曾经也如此。
2
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乐器和电影

在吴天明看来,电影是“用良知来书写自己的理想”,拍电影的人,可能卑微贫寒,但他用自己的电影,讲述的是生活,评判的是人性,记录的是历史。拍电影就跟吹唢呐一样,第一要功夫过硬,没有几十年的苦练不行;第二要队伍团结,出活的戏班子,要像一家人;这第三呢,拍什么(吹什么),不是因为东家给多少钱,而是因为本该如此。

吹《百鸟朝凤》不用东家加钱,拍电影也不用。这是两码事。在上个世纪,吴天明们,和他培养出来的电影人们,就是这么做电影的。在今天,我写下这篇答案的时候,方圆20公里内估计有上千个电影项目正在筹备、编剧、拍摄、制作、发行中。但是这千把电影中,能够做到完全不为了赚钱,不为了迎合市场而拍的电影,有几部?

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电影,和吴天明那个时代的电影,之间的不同。
我说不同,并没有说哪个好哪个坏。今天的电影人在做电影的时候,考虑投资、考虑市场,考虑观众的太多,这并不是错的,就像《百鸟朝凤》电影里面,新时期的农民办红白喜事的时候,更加喜欢西洋乐队,电声乐队,最好还有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扭着屁股唱歌,所以唢呐班就式微了——这几乎是一种必然。

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乐器,也有不同的电影。该消失的事物总会消失,时代的巨轮之下,无人幸免。可是那些被巨轮碾碎的人们,他们难道就活该么?
不管是唢呐,还是吴天明所坚持的那种电影,都是几代人费劲心血,才传承下来的东西,没有点理想主义或者我们今天常说的“情怀”,还真坚持不下来,结果时代一变,说没,就没了。他们错了吗?那时代错了吗?

我们只看到,一些事物正在消逝,一些人的人生和世界被改变了。但这种改变的背后,是所有“匠人”跨越时代的悲剧悖论。
3
匠人的悖论:成在坚持也毁在坚持
任何一门世代相传的手艺,都需要坚持。这种坚持,是跨越人生命的长度的——一代人对抗不了时光,就把手艺和精神传给下一代,如此往复,发扬光大。不论是吹唢呐,还是拍电影,还是别的什么,接过了一门手艺的衣钵,往往就意味着一辈子的坚持,直到再也无法对抗时光。

坚持,是匠人得以成为匠人的本钱。


在电影中,唢呐王焦三爷收了两个小徒弟:游天鸣和蓝玉,最后三爷把唢呐班主的位置和学习《百鸟朝凤》的资格给了天鸣,焦家班变成了游家班。蓝玉委屈啊,明明他比天鸣更有天份,吹的更好。但是三爷说了:“这把唢呐,从我师爷的师爷的师爷手上传下来,现在我要传给一个不仅唢呐吹的好,更是把唢呐吹到骨头里面的人。”在三爷的眼里,一代一代人过去,总有天才和庸才,但更重要的是要让能坚守衣钵的人来掌舵,这香火才不会断。游天鸣没有辜负三爷的期望,在最难的日子里,只有他一个人顶住外面世界的诱惑,像扛着一面旗一样,站的如此直,如此让人心疼。

可时代在变。不管是唢呐,还是过去的那种电影,都慢慢地被时代抛下了。这是一个慢刀子割肉的过程,这过程中,匠人们引以为豪的坚持,就变成悲剧的源头。越是有德行的匠人,就越坚持,因为过往的岁月中,无数前辈就是如此坚持才让衣钵能传下来。而改天换地之时,越是坚持,下场就越悲惨。这是匠人的悖论,这也是电影人和艺术家的悖论,是这世间一切美好动人事物的悖论。
这个悖论,吴天明在这部电影里面讲的如此清楚。

清楚到这一部没有明星没有预算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没有扣人心弦的人设没有丝毫商业性和可看性和传播性的电影,让我在台下不顾周围都是朋友,哭成狗。

一代一代过去,总有新的来,总有旧的去,那一曲《百鸟朝凤》,吹给配得上的那些美好,送它们上路。

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
4
故事的结尾,没有意外的峰回

一支黄土高原上的唢呐班,一首《百鸟朝凤》的衣钵和唢呐王的称号,从惶惶千年的古老时光中传到焦三爷和游天鸣这一代,似乎有点传不下去了。这电影的主人公名字正巧是吴天明同音的“天鸣”,在电影中扮演了一个徒弟的角色——虽然吴天明自己名副其实是张艺谋陈凯歌何平田壮壮们的恩师,是整个中国第五代导演和电影艺术最辉煌的“西部狂飙”时代的缔造者。

影片的结尾,游天鸣在焦三爷的坟前,吹一首《百鸟朝凤》,送老师父上路。之后游天鸣会怎样,电影并没有交代。

他会和师兄们一样去省城打工谋生,一不小心断根手指再也碰不了唢呐?还是找个民乐团,换一种形式接着吹唢呐?正如吴天明的弟子们,大多选择了拥抱市场的电影,虽没有坚守衣钵,但至少坚持用心地生活着,没有荒废了那份手艺。这,似乎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
可是吴天明,他用他的全部生命(可惜,已经是全部了),来给影片中的“游天鸣”谱写命运的结局。自21岁进入西影厂,他所跟过的老师,管过的电影厂,拍过的作品,带出来的后辈,甚至在落魄之时也不忘电影的梦想,在如今中国电影这样的市场氛围下仍坚持拍自己想拍的电影。

一直到死,他没有屈服过。

他已经告诉我们了:游天鸣吹完这首《百鸟朝凤》之后独自上路,开创了一个轰轰烈烈的时代,认识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尽管唢呐班无可避免地消亡,但火种已经撒下,说不定在某个时代,就会再燃烧起来。

他真的,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这片土地和这份事业。
5
写在最后

同为第四代导演的郑洞天曾回忆道:1985年,在成都举办的第8届大众电影百花奖颁奖典礼上,忽然大雨倾盆,四川大学一万两千名师生把雨衣草帽送给电影人,自己淋着雨将颁奖典礼现场围成里三层外三层,一个都不肯离去。“他们在等着看吴天明导演的《人生》。在瓢泼大雨里,一直看到天黑。”电影放完之后,学生们自发地高喊“《人生》万岁”、“电影万岁”,甚至有人喊“吴天明万岁。”郑洞天说:“这种关系与一天一个亿票房的电影的区别,就是吴天明那代人跟如今这代人的区别。”

一个时代过去了。
来源:网络(豆瓣影评)

稿件编辑:校对部 吴楷雯

责任编辑:外联部 凌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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