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跑橱窗史铁生

五年长跑的一点意义

五年的长跑，所谓何来？...

史铁生在他那篇著名的散文——《我与地坛》中，记录了一个不知名的长跑家，但被命运埋没了。文章写的很苦涩，也很无助。文章中写道：那个长跑家因为出身不好，好不容易找了个拉板车的工作，样样待遇都不能与别人平等，苦闷极了便练习长跑。按理说，长跑就是他的寄托与苦闷的出口。他盼望以他的长跑成绩来获得一点命运的垂青与组织的肯定：他以为记者的镜头和文字可以帮他做到这一点。于是天意弄人欲哭无泪的故事开始了。

第一年他在环城赛上跑了第十五名，他看见前十名的照片都挂在了长安街的新闻橱窗里，于是有了信心。

第二年他跑了第四名，可是新闻橱窗里只挂了前三名的照片，他没灰心。

第三年他跑了第七名、橱窗里挂前六名的照片，他有点怨自已。

第四年他跑了第三名，橱窗里却只挂了第一名的照片。

第五年他跑了第一名——你没有看错，他跑了第一名！第一名！！第一名！！！

可是，橱窗里只有一幅环城容群众场面的照片。他彻底绝望了。

我第一次读到这里的时候想笑，觉得这像是段子。随着岁月的沉淀，我越觉得生活比段子还段子。以作家史铁生的笔触写出来的故事，我确信是真的。文章透露，长跑家最后一次参加环城赛，以三十八岁之龄又得了第一名并破了纪录，有一位专业队的教练对他说：“我要是十年前发现你就好了。”他苦笑一下什么也没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长跑家终究没有改变悲凉的命运，落寞江湖终老天涯，只是在地坛公园里邂逅了同样命运坎坷的史铁生，在史铁生的苍凉的文字世界里，留下依稀的身影。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眷顾过偶然相逢的他们。

如果这个长跑家是你的朋友，如果你看见他无助的双眼，你会怎么安慰？他要求的根本不多，他只不过是想祈求在最底层的工作岗位上得到最基本的平等。他没有出路。只求长跑的荣誉带给他的那点希望。整整五年，无果。他的名次总在提高，成绩总在进步，却始终不得要领，空留蹉跎与遗恨。也许，他也会骂自己傻逼，五年的长跑，所谓何来？

他可以不跑吗？当然可以，可这意味着永远的接受这个世界的不公平自甘沦落。

他可以有别的方式赢得他想要的公平吗？好像没有，在生活的底层，属于每一个人的机会与可能微乎其微，他只是在他自身的拥有中追求一种期望的可能。

他跑上第一名就有想要的结果吗？应该不会，因为每一次摄影师捕捉的镜头都各有深意，你无法预知。

那么最后一种假设：假如长跑家被摄影师的特写镜头抓住了，也出现在长安街的新闻橱窗里，就有他盼望好久的一点点的公平吗？这个问题谁来回答呢？你懂的，还是不懂的呢？

写到这儿，我自己也感觉到悲欢甚至绝望。记得杨绛先生有一段人尽皆知的话：“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这句话我很怀疑，也很喜欢。怀疑是因为：面对长跑家这样最底层的人只是希望得到一点点公平的最卑微的愿望，如何让他们做到内心的淡定与从容。喜欢是因为：每个人总有一个瞬间，遇见一个与他人毫无关系的真实自我。就像长跑家，跑了五年，毫无结果。他也许终将明白：他的奔跑只是自己的一种存在方式，不必迎合不必追随。一个坚持奔跑五年的男人，应该是身体健壮精力充沛的，想必足必面对晚年的风霜雨雪。如果五年的长跑换不回世界的回应，那么就换回一点身心的安康吧。史铁生在散文里没有写长跑家的晚年，就让我们在自己的遐想中祝愿他一切安好。心灵，总归是需要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