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冬天的童话

 

他死了,死在世人的欢呼声里。...

他出生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父母没有正式的工作,他和哥哥姐姐经常是吃了这顿没下顿。

偶尔会有一些事会叫他父母去做,但危险性极高。可是为了一家五口的生存,父母一般来者不拒。

因为家里没有固定的收入,所以经常会被讨厌的房东轰出去,他们只好经常搬家。但也无非是从一个阴暗的地下室搬到另一个潮湿的地下室。自从他懂事起,他就厌倦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他也想尽快去找份好一点的工作不让父母冒一点点危险。现在他们家已经贫瘠到连还在上学的哥哥姐姐也不得不辍学出门讨生活。可是都没什么能力,只好去做那些别人不愿意做,又苦又累还担风险的活。有时做得好,家里人都能饱餐一顿,有时却差点连命都会丢掉。

有一天晚上,他在还滴滴答答地滴着水的房间里听见父母在哽咽的哭,母亲更是哭得抽抽搭搭的,像被堵塞了的鼓风机一样。听了一会他们的谈话后,他才明白,哥哥已经回不来了,死在了工作的地方。偏偏负责人还推卸责任闭门不见,好不容易堵到他露面,肥头大耳的头头正吃得油光满面的出来,见到这对卑微的夫妻,他竟理直气壮的连连摆手说:“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们做这工作就要做好心理准备!现在一条命没了,这也不能全怪我们,是他自己倒霉,怪谁?”无权无势的父母纵然有再多话想辩驳,都只好和着怨气吞进肚里。

他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对生活的不公平感到又气愤又无奈。哥哥死后,生活还是要过下去。可是现已进入寒冬,也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家里却连温饱都是问题,他决定自己出来找点事做。在寻觅的路上碰到了那个大腹便便的头头,尽管哥哥死在那个人手里,可现在家人的生存似乎更重要,于是便跟着负责人继续去干哥哥曾经干过的营生。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之前父母和哥哥做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工作,用头儿的话来说,就是去别人家看看有什么好吃好喝的然后搬过来,反正他们也吃不完,所以我们做的就是拉动内需的事儿。

他看看自己这小身板,瘦是瘦了点,但是年轻,力气是有的。于是他很快锁定一户人家,趁着夜色偷偷溜了进去,正如头儿所说,厨房里全是好吃好喝的,他兴奋极了,想着第一次出来就能遇到这么好的事,但是也正因为他高兴得忘乎所以,被这家主人发现了。他被关在四面透风的箱子里,被主人抬到了露天的还飘着雪花的阳台上,他心想这是要冻死我啊!穿着破烂棉袄的他还没站几分钟就已经冻得直抖。然而现在才晚上10点钟。“我做错了什么?难道这就说他们口中所说的危险?”还未经历太多人世的他很纳闷。雪越下越大,箱子里几乎没有一处可以遮风挡雪的地方,他不停的搓手跺脚,试图让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但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随着夜色越深,从别人家透出的柔和的灯光也渐次熄灭,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此刻他们是不是在等他回家?恐怕不知道他们的小儿子已经狼狈的被人抓起来了,更不知道现在正受着寒冷的考验。可是想想他的那个家!即便没有雪花飘落,但也不见得比外面暖和多少。他只盼望着能坚持到明天早上,或许出门做事的父母能够见到他并把他救出来。整整一晚,气温一直徘徊在零下10度左右,他在狭窄的箱子里不停地走动、换各种姿势,最后蜷缩成一团,企图不让身体上仅有一点点热度也被无尽的寒夜吞噬。

终于熬到了早上,他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同时他也惊叹这弱不禁风的身体其实挺禁风。其间这家主人的孩子来看过他一眼,也露出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似乎在用她的表情说这家伙竟然还活着!可是他知道他能撑下去的时间并不多了,如果他的父母还没发现他现在的处境的话。这雪就没停过,在箱子周围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雪了,最底层的也融化了些,化开的雪水流了进来,他的脚趾头已经冻得麻木不堪。他想着只要能放他出去,他发誓再也不做这事了,但他又想让自己和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至于除了这个还能做什么,他还真不清楚。不过只要现在能活着出去那么一切都好说吧。

大概又过了几个时辰,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肚子的饿加身体的冷,无不在摧残着他仅存的一点意志。现在他已经不像昨夜那样活动得那么频繁,其实还是因为没有力气了。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地抽离出自己的身体,之前还很清晰的孩童玩雪的嬉笑声,现在仿佛也离他十万八千里,只有一点点模糊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地叫。

下午三点,主人的孩子又来看他,想看看他现在的情况。伴着好奇和恐惧,她慢慢靠近那个关着他的箱子,发现他已经蜷缩着倒在箱子一角,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的气息。他死了,死在世人的欢呼声里,在别人眼里,下雪是件多么浪漫的事啊,可在他仅有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雪,这可恶的雪!在临死之前,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尽管他才看见一日光明。到死他都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家人又为何如此对他,他只是想为自己家人找点吃的啊,他只是想苟且地活着。

下午五点,这家的主人都下班回到家中,孩子对她的父母说:“爸爸妈妈,他死了……好可怜啊!”女主人脸上也抽动了一下,但转眼就恢复了常态:“死就死了吧,宝贝,老鼠本来就是有害的,比起它给我们人类传播的这些瘟疫病毒来看,还是死了好。”孩子没再做声,只是心里还是在想,以后再让我遇到你的同类,我一定给它们一个痛快的死法。

这只涉世未深的老鼠,冻死在人类的热闹新年前,如果它有思想,也许它这一整夜期盼的不过是一个暖炉,一壶暖酒。也许它许下一百个愿,也不过是希望下辈子不做阴冷潮湿的下水道的常客,只愿活得温暖而光明。

自然界的生死轮回,不过是一朝一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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