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重开日，爱到无尽时

“择一城终老，守一人白头。”老婆，么么么~...



要体会一个地方的好，最好的办法，就是住了足够长，再离开那个地方。搬离香槟之后，我在芝加哥也终于过完了一整个春天。从初春到暮春，隔个几天,我就会情不自禁的蹦出个念想：”今年天暖和得真早，香槟的樱花这会已经开了吧?”；”转眼就四月下旬，香槟的校园里应该到处都是海棠了”；”去年五月初这会，一抬头就是盛开的四照花，可惜海德公园却很少看到”……



大概是因为城市里土壤少，水泥多，芝加哥的春花，像是从街巷的水泥缝隙里挤出来的，少些饱满、明艳而招展的生命力。而香槟的春天，虽然和中西部各处的小镇一样，并无特别之处，却因为地广人稀，房疏巷长，总给我一种十里皆繁花的感觉。更难得的是，这十里繁花，镇上的人们早习以为常，除了偶尔经过的散步者，并没有太多人像我一样贪婪的驻足观看。想想大城市公园里一片盆栽前拍照还得排队，香槟的春天有种额外奢侈的安静。









遇上周末晴天，春光大好，这样的日子里，我会像个旧时的挑货郎一般，走街窜巷一整天而乐此不疲。看到谁家的门口，或者墙头，有着花儿开得正盛，就停下来拍上几张。遇上人家正好出门，简单笑笑打个招呼，接着往前走。若主人是个年轻人，有时还会好玩的招呼我给他也拍上一张，我也常会热情的敷衍一张，不让对方看出我心思都在他们家门口的花上。而更多的时候，花儿自顾自的开，自顾自的落，长街远巷，四下无人，更像是只有我一个人，独享这一镇春风。









镇上春天的花，要么是树上枝头的木兰、海棠、紫荆或者四照花，要么是草地林间野生的蒲公英、铃兰、老鹳草或者紫花地丁，然后就是各家院里栽种的了。镇子里种什么的都有，最常见的比如郁金香、风信子或者荷包牡丹。到了开春，各家开始打理前院的花草，每个周末差不多都得一整天。按理说这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但人们似乎觉得前院的花，是比屋里的装饰更要紧的事。而且和秋天扫落叶那样的负担不同，春天种下去的，过段日子就能看到成果。因为这些动力，家务也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休闲。而像我这样租住在公寓里的，没有庭院需要打理，只要沿着巷子一路走过，赏赏各家的花儿就好，也算是无产者的福利了。









赏花大概也算得上是欣赏中西部小镇子最好的办法，因为它并不需要依山傍水那样得天独厚地形的宏大叙述，却可以牵着你走遍这的大街小巷。遇到街头巷尾遇到的几株花儿，或抬头一望，或蹲下细看，挪个不同的角度，三三两两的花骨朵，总能细味出画一样的构图和色彩来。花儿又散落在各处的角落里，这样一路慢慢看，也总能寻着新意，会恍惚觉得这春天没有尽头。













芝加哥春天或许也有很多这样的角落。之所以这个匆匆的春天，我没能体会到它的好，大概还有我自己心境的缘故。去年四月中，女儿出生最忙最累的那段时间过去了，工作的去处也定了下来，总算是松了口气。这给了我在香槟余下的日子里，好好享受春光的心情。那些抬头就能望见的美好，在步履沉重埋头苦思的日子里，是不可能看到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很喜欢去年拍到的那些照片，很多都是我兴致所至的不同尝试，现在回忆起来却是轻松得浑然天成。所以我总觉得按下快门的那刻，定格的不只是春花最绚烂的时节，还有我生命里最自由的时间。









年轻的时候，我并不像现在这般喜欢春天。相对于春天的明媚，反倒是冬日的阴冷让我感觉踏实。那或者也是一种年轻生命对更年轻生命的敌意，我总不自觉的觉得花儿这种东西太过娇柔，太过短暂，一折就死，一碰就落。在香槟这几年慢慢喜欢上了这里春天的明媚，渐渐的我更能体会这些新生命绽放的昂扬，和那些细嫩的花骨朵里藏着的无数希望。它们虽很快凋零，其实却迅速融入了夏天浓绿的健壮躯干里。而来年冬去春又来，繁花皆有重放之日。





这比我们人好多了。我们盛年之后，发须总归要花白或谢落，并不再有下一次变回黄毛小子或丫头的机会。女儿的出生，算是我这棵老树抽出的新芽。但她一出生就独立生长了，并且也只盛开一季，这是我们延续生命的方式。庆幸的是，我们的人生大概总还能经历几十寒暑，懂得了赏花，学会了细味另一种生命，于是每每过完我喜欢的冬天，便是我中意的春天了。





每年的五月，香槟的山坡上只会开一种花，那就是蒲公英。蒲公英虽然开得到处都是，但花期却很短。不经意的隔个两三天，黄花就消失了，变成了一白色绒球。大风一吹，花伞随风散去，就只剩下花茎依稀难辨。想要拍到漫山遍野黄花的盛景，其实只有那么几天的工夫。你需要好好的等待，好好的守着，否则花期转眼即过。



2013年5月



2014年5月



2015年5月

去年五月，我的女儿还不到十一个月。那会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在爬。一个晴天的午后，带着她走到山坡下，坡上正好又开满了蒲公英。我就让她自己在草地上玩起来。看着她坐在山坡上的蒲公英之间，我忽然出神的想着，其实我并不期望她的未来能盛开得多美丽，或者多耀眼。我的人生也不耀眼，那些我们不曾做到的事情，我没有理由要求她去实现。我只是希望着她能有着像这里的草儿和树木一样，有健康的一生。我如今已离家万里了，有天她或许也会像蒲公英一样飘往他乡。而如今她还在我脚下含苞待放，慢慢盛开，我所要做的，也就是好好的守着。这恐怕也会是转瞬即逝的日子，须得好好珍惜。

（以上内容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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