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安：忧心尿床少年时 ｜秦岭文苑

忧心尿床少年时文 王福安

少年时的一些事，曾经令人忧心久久，也曾觉得丢人抬不起头，比如尿床。我写下来，仅仅是为了记录那段荒凉的日子，也算作平民历史之点滴。

说是尿床，其实不是尿在床上，而是尿在炕上。因为那时候的普通农家，很少睡床，睡的基本都是土炕。

尿炕的前奏，往往是美梦。梦中，或在学校听课，或在野外玩耍，忽而觉得有了尿意，憋不住了，急急忙忙的去找厕所。可是，在这节骨眼上，怎么也找不到厕所。又跑到小路边，不巧有人；又跑向墙背后，不巧那里也有人；跑到大树后，那里也有人。没办法，只好向更远的地方跑，终于到了一处所在，空气清新，景色宜人，那里溪流潺潺，芳草鲜美，又没有个人影。于是，酣畅淋漓的撒尿，稀里哗啦的，好不痛快。



然而，就在梦中畅快将完未完的时候，好像灵醒了，心中大惊：“大事不好！”身子下湿溜溜一片——尿炕了！此一时节，又不敢声张，只好悄悄地将身子向炕墙里边移动，以躲开那湿湿的地盘。不幸，同炕而眠的兄长被惊醒了，他伸腿或翻身，触到了那尿湿冰冷之处，便怒气冲冲的斥责：“懒货！叫你起夜你不起来，假装睡着，又尿在炕上了！”我只能默不作声，任凭他怎么责骂都得忍着。他们以为我懒惰怕冷，而故意尿在炕上。我想解释，想说我的梦，可再一想，我又没有证据去服人，越解释还可能越会受到奚落，不如不吭声。

到了第二天，如果天气晴好，我必须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将褥子搭在院子的铁丝上晾晒。邻居从院子路过，如果看到了，一定会嬉笑着说：“嘿，你家的地图专家又印地图啦！”让人很难为情。但，褥子不晒又不行。



尿床，成了我少年时的一大心事。心中常怀忧虑，不知道为何天天注意却天天尿床。

其实，村里并不是我一个人尿床，村里和我年龄差不多的穷孩子都尿，而且有的尿量更大，湿度更广。除了那些穿的暖吃的好的家境较好的。

而今想来，那时尿床主要与衣食相关。先说衣，那时的冬天好像比现在的冬天冷得多，大雪封地的日子很漫长，房檐下的冰凌坠子又粗又长，而那时的衣服却很单薄，孩子们大多整个冬天就一件棉袄和一条棉裤，外边没有罩衣，里边没有衬衣，毛衣毛裤恐怕连见都没有见过，整个冬天都感到冷冷哗哗，再加之烧过的土炕，刚睡时还暖暖的，半夜以后是愈来愈冷。常言道，饥屁冷尿热渴睡，越冷，就越想尿。再说食，那时总是缺吃的，尤其是冬季，晚上吃饭，只能是包谷糁子，稀溜溜的两碗喝下去，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化为膀胱里的尿液了。这样一来，小小少年怎能不尿床？



尿床，让少年的我常常心忧，也让我的少年记忆掠过阵阵时代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