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坡往事——神树白杨

大白杨树的记忆...

1

长宁坡人的心中，一直都有些”骄傲”自己的地理位置。

村子紧靠西（安）宝（鸡）北线，来往的车辆整日络绎不绝，进出村都极其方便。再往前个十年，那会柏油马路少，就更能体现这种交通带来的优越感。常听村人说：“谁家女子启发到长宁坡，那还不幸运的跟啥一样”（启发：关总方言，嫁的意思）。村子那会还不是很大，从西宝线上路过村东头时，应该能看见一棵高耸粗壮的大树，它就是长宁坡人心中的神树大白杨。

很多关于农村故事的描述中，总少不了这么一棵大树。它承载着村子的历史；扮演着村子的“文化”中心；见证了一群群人的成长；又象征着所有人对村子”叶落归根”的思念。

——而它，这棵大白杨，正是长宁坡故事中的那颗大树，是长宁坡独一无二的标志。

2

以前听长辈讲，民国时的灾荒年，关中道上很多村子的人都外出流浪乞讨，图个一口饭馍，养个活口，等荒年过了再回乡。而这其中有一些人，出去了就再也没能回来。

当年，没文化不识字的长宁坡先人们，也曾加入了乞讨大军。他们行遍千万里，漂泊一十年，只为了先能活口，然后再回家。对于那些踏上归途的人来说，最大的困难是没有县乡的（地理）概念，甚至连它们叫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唯一能说的就是：”我们村东头有棵大白杨树”。白杨树，就成了那个年代里，无数在外漂泊流浪的长宁坡人的”家乡”依托。很多人也正是凭着这句：“我们村东头有棵大白杨树”而回到了长宁坡。

而我曾想，那些再没回到长宁坡的人，是否到离去世，眼中所望，心中所想都有那颗白杨树？



3

在农村，古老的东西，总会被人们赋予“神性”，祭拜或者祈福；而长宁坡的这棵百年老树，所蕴含的还不止这些。村人说长宁坡的地形像一艘大船，而白杨树所在和所代表的，正是这艘船的锚。由此就能知道，这棵树对于整个村子的重要。

50年代，村子要修学校，人们四下都找不到能做大梁的木头，于是有人建议，把那颗白杨挖了，肯定能做好多大梁。消息被村人知道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树，硬是让公家人动不了手，直到彻底死心放弃。70年代，一场莫名的大火降临白杨树，几乎将它烧了个精光；村里的很多老人为此难过落泪，希望能把这棵树救下来。被烧完后的白杨树，远看就像一根黑柱子，失去了颜色，也失去了精气；而长宁坡的人们，因为这棵树的被烧，也放佛丢失了自己的魂魄，无气无力。来年春，一场小雨之后，有人吃惊的发现，被烧死的黑色树干上，竟冒出了嫩绿的芽儿。喊叫声，笑声，响彻了整个村子………。等到夏天时，白杨树又已经枝繁叶茂，一派生机了。长宁坡的老人们坐不住了，他们更加坚信，这棵树肯定有神爷护佑，所以才历经百年“风火”而不倒。以往只是偶尔的祭拜活动，从此后变成了一种长宁坡人的习俗；凡与重大节日，必要上香上供祭拜，以示虔诚和敬仰。

当年的寻根树，成了如今的神树，然而无论时光如何变化演进，白杨树仍依旧挺拔站立，数十年如一日的俯看和记录着村子的一变一迁，继续成为长宁坡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4

小学那会，我们不同大队的娃们”豇豆一行，茄子一行”分的很是清晰：南堡东头、南堡西头、北堡、新小村。大家很少说:”咱都是长宁坡人”，而是像上面的那四个细分一样称呼自己。因此常听南堡东头的娃们说：“我们东头有个神树，保佑着我们东头嗫”。

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棵白杨树时，正是在东头娃们很“神气”的带领下去的。那应该是我第一次见这么粗大的树，当时还是被震撼了；不过，更令我吃惊的是，树身处有个小人般的大洞，时常看到娃娃们钻进钻出的，可这树居然还能长这么大，简直神了。

关于树洞，有这么一个（传说）故事。说这树是长宁坡汪家人所种，后来，不知那一辈的汪家两兄弟闹分家，说也要把这树从中间平分了；可是直到中间被他们砍空了，树却仍旧纹丝不动。后来，两人决定这棵树谁都不要，算是村子的了。就这样，那个树洞伴随着白杨树得以延续保存下来。

前几年，省上开展农村古树调查保护活动，那颗大白杨也被“授予”陕西省古树名木。为了更好的保护它，树洞被用水泥等填塞修补，树的外围被焊上了护栏。这个生长于长宁坡泥土中的百年老树，终于像登上了“大雅之堂”一样，让村子人再一次的骄傲和自豪起来。



5

关于白杨树，东头的人们还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说是树的那边叶子旺，意味着那排人家今年风水运气好。听说这树的叶子，每年长旺的方位都不一样，很少两边都旺的。可无论怎么旺，给白杨树的香火，依旧如一，村子人对它的感情，依旧如一。

如今，我们再也不分南堡娃北堡娃的说，而是都叫自己长宁坡娃了。而这棵百年白杨，就像它伸展出的千枝百叶一样，把这些留村的、外出的所有长宁坡人牵连在一起，不忘根叶，共同繁茂。

多年前，它曾指引着无数流乞讨在外的长宁坡人回家；如今，它带着漂泊在外的我们”夜来幽梦忽还乡”。

——梦中，长宁坡麦浪滚滚、孩提欢笑，一片向荣；而那颗白杨，像一位百年老人般，安详端坐，继续守护和等待着长宁坡的历史和儿女…….



俊领叔（育国父亲）讲述，育国供图。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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