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日记】你所知道的七月半“鬼节”，其实与鬼无关

七月半的另一种意义...

1城市的香火

故乡的七月半并不是城市人所说的“鬼节”。它有更丰富、深刻的意义。它与丰收有关，与鬼无关。

在城市生活多年，每年七月半前后，城市的路过、河边、墙边都会出现大堆小堆烧过的香火堆。人们买来几柱香，几沓纸钱，找个安静的地方，把纸钱化给已经故去的亲人。网络上，也兴起祭祀先人的活动。

据说这一天，先人的鬼魂是要回到家里的。所以这一天最好不要在外面到处走动，以免“撞鬼”。这一天，人们通过各种媒体普及七月半的知识，提及最多的便是故去的人，因此七月半也叫鬼节，是阴间最盛大的节日之一。想起这些，总让人感觉不舒服，似乎它的格调是灰暗而阴沉的。

曾经我也一直以为是这样的。可当我回到故乡生活，真正经历第一个七月半的时候，才知道故乡的“鬼节”一点也不让人感觉沉郁严肃，相反却给人另一翻喜庆的气氛。

2雷公闪婆的音乐舞台

在故乡有一句俗话“六月六，地瓜熟；七月半，地瓜烂”，这里的地瓜指的是一种美味的野果——地石榴。

这是一种爬藤植物，喜欢在岩石边、斜坡上到处攀爬。在农历六月六左右开始挂果成熟。成熟后的果实红红的，像一个个小灯笼挂在藤上。有的则埋进地里，不容易看见。它的味道非常甘甜，但是产量很少。儿时，只要一过六月六，小伙伴们便争相跑到山坡找地石榴吃。特别是烈日当头的正午，那时地石榴成熟得非常快，也许早上还是生的，中午就熟透了，第二天就会坏掉。伙伴们不顾烈日在地里翻着藤，还会为几颗果子争执起来。



【地石榴】这种生命力短暂的美味野果，往往藏在草丛中。不是所有的地石榴都会结果。它与地势、排水、阳光有关。在贫瘠半阴又排水好的地方，才会找到果子。生的果子是不能吃的，我们叫这种果子为“母猪地瓜”。果子里是青色的，常常有蚂蚁与虫子。熟的果子里外都是红通通的。果子里密密麻麻充满像石榴籽一样的小泡，粒粒饱满，味道甘甜，口感细腻。

地石榴的成熟预示着大丰收将要来临，也预示着最酷热的夏季要来了。

这个时段，水稻已经开始扬花。每天夜里，都会有许多雷电在夜空释放。闪电在山的那一头噼里啪啦，像烟火绽放一样，一阵又一阵地闪着亮光。紧接着便是各种雷声，闷雷，响雷，炸雷……然而雷电声势浩大，却常常并没有雨水。母亲说，这种雷电的出现会帮助水稻“结胎”（植物受精结籽），过不了多久，稻谷就可以丰收了。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奇特的说法，便非常坚定地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我相信自然界万物之间会有许多我们并不知道的神秘联系。

3尝新稻

雷公闪婆为水稻助力。它们很快就结了饱满的谷粒，不到一个月后，水稻就变成了金黄色，稻叶开始变得干枯。大丰收在即时，七月半也就来了。

七月半那天，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祭祀，而是尝新稻。一切活动都与米，与丰收有关。

那天清晨，天还没有亮，姑爷开着三轮车从村子结过，他要赶早去镇上买米粑——一种用米浆制成的粑粑。因为这一天，每一户人家都要买米粑吃，去得晚了，便没有了。他被父亲叫住，让多带一份回来。其它邻居也纷纷走出来，让他多带一份。等到姑爷回来的时候，车上已经堆了七八小袋米粑。

这一天过节，家里都会吃一次大餐。肉早就准备好了。母亲让我去摘几只茄子，而且要连柄一起摘回来，不能弄断了。她说，祭祖的时候，老人们可以很方便地提着茄子走。我想象那些隐形的先人们从天上飘下来，每人提着几只茄子回去的样子，觉得非常可爱。



【米粑】用米制作的米粑是用米浆蒸出来的，有的会加一点芝麻，又香又甜。

摘完茄子，又让我去摘几根稻穗。我跑到稻田边割了几根又漂亮又饱满的稻子回来交给母亲。她将茄子、稻穗与一块方形的肉（方言里叫“刀头”）放在锅里蒸熟。将肉、茄子与米粑装在碗里。中午的时候，由父亲为先人们烧纸钱，将它们作为贡品献给祖先。寓意一年的丰收即将到来，先人们快和我们一起分享吧。



【供品】在父亲祭祖前，我为这供品留了照片。后来一位同学说，摆这些的时候，肉应该放在中间。看来这里面还有不少讲究呢。

4稻子与狗的渊源

中午，母亲做了一大盆土豆红烧鸭子，一盘猪肉炒苦瓜，一碗黄瓜蛋汤。吃饭的时候，我们都要尝新稻——把蒸熟的稻穗剥来吃。在吃之前，要拿几粒米先喂狗。这个习俗中还有一段非常有趣的故事。是外公讲给母亲，母亲再告诉我的。

传说从前河那边的人种了稻子，河这边没有稻子，人们常常饿肚子。他们很想种水稻，但河那边的人不给种子。不料有一天，河这边的一条狗去河里洗澡，游到河对面的水稻田里打了个滚，滚得一身泥巴。等狗回来的时候，它的身上粘满谷子，在它走过的地方，第二年春天竟然长了秧苗。有了稻谷，河这边的人从此吃上了米。为了感谢狗，人们在每年尝新稻的时候都要将新米先给狗吃。



【收割】如今收割稻谷有许多种方式，有的采用半机械化，有的直接请来收割机收割。



【翻晒】脱粒的谷子要及时翻晒，然后用风车将叶子与谷秕车出来，再收入谷仓中保存。如今农民们有吃不完的稻谷，他们将大部分谷物拿来喂鸡鸭，偶尔也会拿到市场上售卖。

我家的犬狼吃完了那几粒新米，摇着尾巴在桌边打转时，我们也开始尝新稻了。用手剥开金黄饱满的谷粒，品尝着又软又糯的新米，一股淡淡的米香扑鼻而来。在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尝一粒新稻，共享这丰收的喜悦。



【夕阳下的稻草】稻草晒干之后，要收集起来堆成草跺，可存放一年。它可以用来引火、喂牛、铺床，有各种用处。



【新米粥】新米比陈米好吃很多，又香又糯，是土地给辛苦的农民最好的礼物。

祭过先人之后，尝过新稻，三伏天便也来了。水稻在烈日下成熟得很快，不到一周，稻田里到处都是忙碌收割水稻的人们。轰隆隆的马达响个不停，远方赶来的收割机奔驰在田野里。一粒粒稻子落下，在阳光的帮助下干燥，然后走向人们的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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