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悦读——我是王八蛋

人活一辈子，总会认识那么几个王八蛋，和你说话不耐烦，和你吃饭不买单，给你打电话不分时候，去你家做客不换鞋，打开冰箱胡乱翻，在别人面前有素质有品位，唯独在你面前没皮没脸。但当你出事时第一个冲上来维护你的，往往是这种王八蛋！...



人活一辈子，总会认识那么几个王八蛋，和你说话不耐烦，和你吃饭不买单，给你打电话不分时候，去你家做客不换鞋，打开冰箱胡乱翻，在别人面前有素质有品位，唯独在你面前没皮没脸。但当你出事时第一个冲上来维护你的，往往是这种王八蛋！

你失业他陪你喝酒骂街，你失恋他陪着你熬夜抽烟。你缺钱时不用打招呼，他会自动雪中送炭。你干架时不用，回头它自然脱掉上衣站在你的旁边。这样的蛋，我的生命中为数不多，老张是其中一只，见了就烦，不见就想，再见再烦，好吧！其实与他而言，我亦是同样的一只蛋。

老张给我打电话:喂，我心里头难受，陪我出去走走，我一边骂街，一边起床穿衣服、洗脸、订机票，他在重庆，我在济南，凌晨四点。飞机落在重庆江北机场时，我以为老张所谓的出去走走，是从朝天门码头走到解放碑，打死我也没想到这一走就4000km，往返横穿了整个中国，更销魂的是直到3999.99km走完，我也没有搞清楚他在为谁难受？

老张是重庆崽儿，和我同岁，比我疯，他是我重庆酒吧的合伙人，酒吧名叫末冬末秋，在重庆的酒吧界有三大特点最出名:最文艺，最赔钱，老板最疯。一句话，唱歌喝酒解放天性。挣钱赔钱听天由命。冤死我了，我是莫名其妙的成为老张的合伙人的。

有一回在观音桥吃火锅，两人都喝高了，他非要给我唱新写的歌。他是一个善于自我感动的人，连带着哭腔唱的一曲，唱完整个小火锅店都被感动了，服务员在抽泣，隔壁桌好乖好乖的重庆妹子在偷偷的抹眼泪，火锅店老板红着眼圈冲进厨房又冲出厨房亲自送来了一盘毛肚。老张很骄傲，夹起一片毛肚丢进嘴里，他喝高了，忘了在锅里涮涮再吃的，我就算没喝高，也不会拦着他的……老张嚼着生毛肚大着舌头问我:这首歌怎么样，我注意力全在那片毛肚上，随口答烂！他问:有多烂！我说特别烂，他不甘心的问我，你说的具体点儿，到底是那种烂？毛肚看来很难嚼，他半天没嚼烂，我说就是很不值钱的那种烂！火锅白气腾腾，老张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哗哗的，他一边嚼着牛肚一边哭一边问:到底烂到什么程度吗？到底值多少钱吗？他哭的像一个精神病一样。我慌忙满世界找老张的脖子，楼着他哄他，告诉他这首歌，最起码值六位数，好几十万呢。第二天酒醒，我哭着发现我卡上少了六位数的人民币，还是用手机银行转账的。好吧，人生已多风雨，往事不要再提，反正从此我成了末冬末秋酒吧的老板之一，年年拿分红，最多一次有三位数！

老张站在国内到达的出口，胡子拉碴，满眼血丝。我吓了一跳，怎么憔悴成这样？除了火锅店那回之外，从来就没见过他皱过眉，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难受成这样？老张一脸死水的看着我说，航班快起飞了，咱们走吧。走什么走，我不是刚下飞机嘛？我一头雾水的被他从国内到达出拽到国内出发，办票、过闸，坐上了重庆飞上海的航班。我没揍他，因为机票是他买的，而且他精神恍惚的说:什么都别问，你就当是陪我再疯一次嘛。说这话时，他望着忙忙碌碌的空姐目光呆滞，两眼失神。陪就陪，疯就疯，再怎么说他也是条小生命。

那个空姐可能被他看毛了，走过来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他木呆呆的盯着人家不说话，睫毛都不带动白痴一样，丢死人了，我赶忙圆场:他想要条毯子。起飞后毯子送来了，老张蜷缩在座位里已经沉沉睡去，耳朵里塞着耳机。空姐小声的问我，他还好吗？老张睡觉时是皱着眉头的，额头上深深的一个“川”子嘴抿的紧紧的，空姐端详了他一会，细心地帮她盖上毯子，川航的空姐，就是好看好温柔。

我睡不着，看着老张的脸，数他的胡子，这个疯子是香港大学建筑学硕士。在当酒吧老板之前是个建筑师，他曾是某设计院的青年骨干，设计建筑过马来西亚卡威的游艇码头，泰国清迈的六星级村庄度假酒店，参与设计过国内五星级酒店更是一长串。有才之人难免狷狂，经常听到他为了一个设计方案和客户对骂的桥段，重庆男人脾气蛮，他敢指着客户的鼻子喊说人家p都不懂。听说他在英国利物浦大学做课程交换时也是这幅狗脾气，和人一辩论起来就挽袖子拍桌子，导师都绕着他走，怕极了他的重庆花椒英语。

说来也奇怪，这么不会做人的一个人生意却不断，很多客户挨了骂，还是乐意找他合作，夸他认真尽责，有想法有创意。总之又疯又轴的老张当时是个运势很好的建筑师。正当我们以为这颗业界的小太阳冉冉升起时，他自己当后羿把自个儿给射了下来。

都知道他疯，但没想到他会疯到在事业黄金期辞掉了公职、停了工作室、推掉了订单，跑去开了一家酒吧，位于重庆江北的一个犄角旮旯里。装修很奢侈，古典又超前墙壁是极品毛竹，地板是清水金刚砂混凝土桌子是从泸沽湖千里迢迢运来的猪槽船，吧台是整颗巨树刨成的圆木板，音响设备就算搬到人民大会堂里，用着也不寒碜。总之装修的投入，翻新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堂都足够，反正装修的投入给他20年时间都回不了本。

旁人只知道他脑子坏了，我却很欣赏他的这份疯，谁说只有朝九晚五的成功才算是正确的人生，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又不是没体验过常规的人生，心智又不是不健全。人嘛，只要不伤天害理，只要对得起自己，只要不是盲目地冲动，干什么不行？

我专程跑去重庆给他加油，正碰见他在酒吧工地上搬砖，我帮他一起搬，差点儿累出腰肌劳损。我问:老张，不是有工人吗？干嘛要自己亲自上阵？他说砖头是用来垒舞台的，舞台是用来弹琴唱歌的，将来舞台上弹琴唱歌的是我那舞台理应是我自己垒。轴死你吧！全重庆数你最轴。我陪着他操着瓦刀抹水泥，重庆热，满头大汗，他又怪我技术不过关，让我走开，我像个泥猴一样蹲在一旁，满身土。工人们惬意的坐在一旁抽烟聊天。他这个老板撅着屁股，嘴里还哼着歌，一边哼歌一边回头看我神秘的笑笑，欲言又止的说:等到酒吧开业那天我打算在这里办一场盛大的……盛大的什么？他又不说了，撅着屁股，一边抹水泥，一边哼歌，没哼几句就给自己喝一声彩。唱的好。再来一个嘛！

我猜是一场盛大的民谣弹唱会，他自己的作品发布会，除了建筑师，老张还是个不错的民谣歌手，常说此生除了爱盖房子，就是爱弹吉他盖过的房子和写过的原创民谣一样多。可惜，住他的房子的人比听他歌的人多得多。所以我猜，这家民谣酒吧应该是她送给自己的一个舞台。老张懒得重复自己，他在建筑行业小有成绩后，抓住仅剩的青春，来完成另外一个梦想，选择继续生长，他又有什么错呢。或许在旁人眼中，他简直错的一塌糊涂，为了开这家民谣酒吧，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就说亲戚朋友全都不支持，只有女朋友支持他。但压力再大，人也有追梦的权利，老张的行为不为过。

开业那天的弹唱会再盛大也不为过，我等着他抱着吉他裸奔。结果酒吧开业那天没有个人弹唱会，正常的开业而已，一点而都不盛大，或者说本可以很盛大，结果没盛大。来的人巨多，大夏天的都按请帖要求穿了正装，有些姑娘还是穿的像婚纱一样的晚礼服来的，结果什么意料之外的活动都没有，没有抽奖没有惊喜，没有特殊节目，老张也没有搞作品汇报演出。他端着杯子只是一味傻乐傻乐的招呼客人。挨个儿敬酒，挨个儿干杯，他很快就喝大了，趴在舞台上呼呼睡，像只小猪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没说什么，都散了，只剩我一个人坐在舞台边陪他，他在睡梦中大笑，笑地哈哈的，笑得淌眼泪，也不知他梦见了什么，我戳不醒他，任由他边睡边笑。酒吧开业后的第二天老张带我去吃老灶火锅，再次喝高，忘情高歌。他涕泪横流地嚼着毛肚，我痛心疾首的痛是六位数的人民币。那几乎是我当时的一半家产。

酒吧开业四个月后的一天，他凌晨四点给我打电话，隔着半个中国，对我说:喂我心里头很难受，你陪我出去走走，我坐在重庆飞上海的航班上满腹狐疑，他蜷缩在一旁沉睡。插着耳机，死死的拧着眉头。我不知道老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想去问。我想事情终究会明了！我陪老张的旅行还要继续，究竟会有那些事我也并不清楚，只觉得婆娑岁月，这样的王八蛋此刻很悲伤！

绚烂是一种生活态度，我们说生如夏花一般地绚烂。这种生活态度是什么？就是人生必须要有精彩的时候。我们不可能每天绚烂，就像不可能每天都是蓝天白云一样。但是正是因为有了连绵阴雨的天气，蓝天白云才显得可爱；正是有了冬天的萧杀，才有了春天来临百花齐放的美丽。这样的王八蛋，你喜欢吗？有你臻美为你悦读！我是聂小样周末愉快！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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