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手写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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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青春，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写信。我喜欢写信——是那种用纸和笔手写的信，这在我是一种很愉快的精神享受。年少的时候，我有个从未谋面却又无话不“说”的朋友，她有很好听的名字——小荷。小荷大我六岁，是妈妈在市里买东西时认识的，当时她看见妈妈买给我的方格信纸，追问后要到了我的通信地址。妈妈觉得那姑娘文静安稳，父母又是市里学校的老师，让我跟着多学点也是好事。刚刚十岁，上小学五年级的我就有了一个上高中的笔友。记不得我们写了多少封信，只是在那个物质还贫乏的年代，我几乎所有的零花钱都用来买了信封和邮票，家附近邮筒的收信口恐怕也被我磨得掉了绿漆吧。

给小荷的信里有我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小升初的开心，回信里就有她用彩笔画出的一大捧花儿五彩缤纷。受了委屈，给小荷的信，便是流着眼泪写完的，直到她的信来，我才如得了良药，遗憾和失落的小小心儿得以愈合。

我们的通信持续了五年，后来小荷去了长沙上大学，信渐渐少了，直到没有。那期间，我经历了多少翘首以盼，又数过了多少颗未眠的星星，我的失落，我的心痛——比之初恋，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吧。直到回到家乡的小城上高中，对于她的疏远，我才慢慢释然。

少年情怀最是真。我还是非常感谢小荷，她的陪伴，唤起了我内心多少自信，让我有了前进目标；而她最后的遗忘，又教会年少的我明白了一切渐行渐远。收到第一封所谓的情书，是十七岁，正“如花似玉”。彼时，我们正在为高考拼搏，枯燥的复习资料里忽地掉出一个淡紫色的信封，是那时我们喜欢的颜色。淡淡的紫，散发着忧郁，结着丁香般的愁怨，捧在手里，先是愕然，继而惊喜，却又害怕，偷偷地左右瞧了，才快速地装入衣服内侧的兜里。低着头上课，脸也是烫的，估计红了吧，怕老师看到，只能头再低些。

忐忑上完课，出了教室，躲到无人的操场边，拿出那信，小心翼翼地揭开信封，是心仪的隔壁班男孩子刚劲有力的字体，心下欣喜，夹杂着隐隐的不安，匆匆看过，原样封好，再装回衣兜。接下来，心里便装了秘密，那秘密里，有甜，像初春的花儿，散发着清清淡淡的一点儿清香；也有酸，像一缕清风掠过湖面，是那种明知不可得的惆怅……十七八的年纪，太多的梦想，太多的远方，容不下那小小的悸动。

学校里，有意无意地，避着那间教室走；校门外，匆匆逃过那个眼神，像只困兽，紧张而无奈。还是会撞上的吧，只是再无语言，不敢看那到底是哀怨还是热情的眼神，只一路低着头走过高考前的忙碌。那紫色的信纸，终被岁月风干，成一语心笺。我有相交二十年的老友，是高中的同学。我们的友情，也是从书信开始的。刚做同学的时候因为小矛盾，少女的矜持和自尊心，让我们互不理睬了差不多两年。高三的时候，她要去外地前给我留了封信，读到信的瞬间我从心里与她和好如初。分别两地，我们的心却更近了。

大学第一学期，是她从原来的老师那里打听到我学校的系别，寄来了第一封信。原以为高三时她去了外省，毕业后我又考到了远方的学校，彼此消息全无，就那样失之交臂，消失在人海，没曾想，深情总不会被辜负。于我而言，那是怎样的惊喜啊，感觉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让人倍感珍惜。就一个学期，我和她各自写了超过八十封信，平均每隔两天就会有一封信从我的学校寄出，而为了她的来信，系里收发员对我已经烦不胜烦。我们彼此关心，互相鼓励，那些信，宽慰了我离家的不适，我们相互扶持，走上人生最初单独的旅程。

有时候她写的信个别字迹显得模糊，我不问为什么，却宁愿相信是写信时眼泪流在了纸上。想起这些我的泪也出了眼睑，那些信也一直保留到现在，如今，尽管彼此的生活沧海桑田，但那段往事始终封存在记忆深处。

外文书店里放着音乐，是那时热播剧《人间四月天》的主题曲。我看见了一个人，心头撞鹿，惊喜的是他还过来询问些什么，磨磨蹭蹭终于还是问了我的电话和地址，从此，心里一朵朵开出花来，满城春色。

后来，天各一方，鸿雁往复。最高兴的事就是收到国外来的信，有时他寄出的前一封信没及时送到，辗转数天后连同新的信一起到了，这天简直就成了我的喜庆节日，饕餮大餐。还记得曾给在国外的他写了一封缠绵悱恻的信，写好之后我骑着车去发信，那天下着小雨，为了不把信淋湿，我把它揣在怀里，小心翼翼。从亲手把信放进邮筒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盼着回信，从此每天的期盼中又多了几许感伤。

想起遇见时听到的歌曲，想着别人的浪漫剧情。林徽因躲避徐志摩而离开伦敦，去苏格兰读书的那些时日里，徐志摩也是一封封的信寄出吧，冰雪聪明的林徽因会怎样收他的信呢？是惊喜地从女伴手里抢过？还是装着不在意的随意一放？她总还是会看的吧，或是压住不去打开，为的只是让收信那一刻的欢愉能保持得久一点？一封封的信，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在纸上的，怎么会轻易飘远？纵使她逃了回国，隔着千万里的高山大海，还是信，让这一代才女也慌了神，失了措。

你看到一朵花开，你恨不得采得花香寄在信里，你感到微风轻拂，你也想采撷一缕寄予他知。内心所有的情感都一点一滴地浸透在笔纸间，同时想象着对方收到信时的样子。由于过程漫长，伴随而来的心情，或愉快，或惆怅，也就随着延长了许多。闭上眼睛仔细想想，生活中多少让人柔肠寸断的故事都和书信有关，翻开那些信，眼前就是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想忘也难。

其实我一点儿不排斥现代交流工具，也享受着它的种种方便快捷，但我要给最亲近的人写信时还是喜欢用笔，而不是写E-MAIL，一点鼠标就走了。满屏的四方字一个个排列整齐，全然没了中国字的内在神韵，没了写字人的性情，甚至没了性别。

抽空给你爱的人写封信吧，也许他在天边，也许他在眼前，也许他在心田，也许就在身边，亲笔写上几句简单的问候，让收到的人觉得这是充满感情的唯一。当你白发苍苍，老得哪儿也去不了时，再翻出现在的信，尽管信纸泛黄，也许已经残缺不全，但你看到的一定是一生中最美的诗篇。读书村dushucun2015—鲜活·有质地·接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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