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

 

渡·劫 夏荷沐雨/文 五月的大西北已不再是北风呼啸,黄沙漫道的时节,和暖的阳光直直地洒下来,不像南方湿漉漉的...

渡·劫
 
夏荷沐雨/文


五月的大西北已不再是北风呼啸,黄沙漫道的时节,和暖的阳光直直地洒下来,不像南方湿漉漉的热浪,这里橘黄的光线,直叫人萎靡困顿。

不远处的文屏山,有着黄土高原独有的雄壮,绵密着、参差着,蜿蜒开去,此时也被五月的骄阳晒的有些慵懒了,倒像极了北方倔强的汉子,固执地盘亘在那里。漫山苍翠,不知名的花儿也开始倾吐芳蕊,鸟啼蝶舞,鸡鸣犬吠。轻柔的风带来山上嘈杂的人声,真是不错的日子!人们三五成群闲话家常,一起向着半山腰的城隍庙而去。

这里大多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几十年风刀霜剑的磨砺与岁月的浸润,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大山般阡陌纵横的艰辛印记——黝黑的皮肤像这片大地一样彰显着西北汉子欲摧弥坚的柔韧,半佝偻的腰身无畏的支起了这片土地的精神脊梁,老人脸上被岁月明刻的褶皱和深陷的眼眶都满溢着对自然的坚守与顽强,西北的劲风造就了他们强健硬朗的骨骼,有着与都市人别样的发自骨子里的震撼力量。也许是由于久居这个群山环抱的地方,他们的身上完全找不到城市的冷漠和疏离,所有的人都像经久不见的朋友一样寒暄,用着北方人豪情爽朗的声调,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美好!

五月十八是这里一年一度的城隍庙会。

这一天是城隍老爷的诞辰。从很早很早开始,也许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或者更早,就有了这样的盛事,春耕已过,人们忙里偷闲,从四方八面的山坳里齐聚文屏山,祭拜城隍,以求一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收,家人安康。

刚过九点,太阳就开始热辣起来了,庙门内外都已经挤满了人,有的躲在门边的一颗老槐下乘凉,也有小摊小贩吆喝买卖的,还有站成一堆闲聊的,七八个孩子追成一串绕着聊天的人们嬉戏,偶尔有个跌倒了,撞一身灰头土脸,一咕噜爬起来,随手拍拍屁股,一脸的狡稽,站起来接着嬉闹。女人们在八卦各色新闻的同时不忘时时回头看看自家的孩子可还在附近。

庙门南角的石柱下斜躺着个乞丐,蓬头垢面,破衣烂衫,脱了底的布鞋根本裹不住皲裂肮脏的脚,太阳照在他没有遮住的肚皮上,黑黢黢的皮肉快要和破旧不堪的青衫融为一色,他肚上的一条创口,在太阳光下十分扎眼,脓疮结痂在周围。乞丐头倚着手中的破旧拐杖,口中念念有词:“谁舔我肚!”调皮的孩童有拿树枝逗他玩的,他也不生气,就那么躺着,半闭着眼睛。女人们嫌脏,一把扯开自家孩子带走了,远远丢一句:“脏死了,谁舔呀!”人们大多瞧一眼便厌恶的走开,也有老人拿些吃食给他,让他去前面的诊所瞧瞧的,他也懒得搭理,口中只念着“谁舔我肚”,人们便也不再理会了。

庙会尚未开始,四乡八野来赶庙会的人只能等着。

快要十点的时候,远处隐隐传来锣鼓和鞭炮声,庙门就开了。人们边聊边请年长者先进,陆陆续续的人潮涌进城隍庙,便没人再想起那疮肚乞丐了。吵闹声渐小,外面的炮声鼓乐声就更加清晰明澈了。庙院很大,南面是一排屋舍,横向有七八扇门的样子,左右门楹题联一首:“尔欺尔我岂欺尔,人负人天岂负人”,正上方斜拉一横匾,四个红金大字“海昌绥佑”。最中间供奉着本地的城隍大神南宋抗金英雄吴玠吴璘铜身坐像,两旁分别列八大将、判官、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钟鼓神以及十殿阎君、十八司等地狱塑像,前方高台陈蜡烛香炉。北面正对着是一个大戏台,中间的宽阔地带是人们听戏以及商贩们兜售的空间。

庙会一开始是叫马——老人们在最前面,上香进表,敬酒磕头,以求神明保佑来年安泰顺遂,院中屋内乌泱泱跪了一地。紧接着是垫香——把钱压在香表之下,也是积德行善。这里的人,尤其是老人,大多有着很深的鬼神信仰,也就不在乎身外之物了。有垫五十的,一百的,五百的,甚至一千或者更多的。但凡一千以上的,庙中主事人便会放炮,并红纸黑字写明某某人进香多少钱,以示感谢。随后大戏便开始了。人们分列两旁,锣鼓鞭炮就从庙宇正门进来了。为首的八人抬着两头洗净烫熟的全猪,猪头处各插两束鲜花,献在城隍老爷雕像前的香几上,接着是三个点红的大白馒头摆成元宝形祭在下首,随后的戏子们着戏服一一拜过神像后便开始了为期六天的庙会演出。

开场是三折“神戏”,老人们说是唱给城隍爷以及各路神仙听的,比如《香山寺还愿》、《八仙过海》、《刘海撒金钱》等。接着便是北方人热衷的各种秦腔曲目,懂的人自然听得津津有味,偶尔也会互相交头接耳地品头论足一番,不懂的大多围在一起,或者打牌喝酒,或者聊天解闷,孩子们还是乐此不疲得追逐打闹着,小贩们手里提着一篮子吃喝玩乐的东西叫卖。刺眼的光线以及戏院的喧闹直叫人头昏脑胀。一直到下午五点左右,第一天的庙会便接近尾声了,人们也评价着戏目,陆续走出庙门。一个调皮的孩子捡起一根破旧的拐杖,演起了方才的一场悟空拜师戏,逗的人们哈哈大笑。闹哄哄的寒暄后,就各自回家了。

热闹的气氛如同六月的高温,持续走高,直到第六天的庙会结束,这次热潮才随着戏班子的离开逐渐降温,本就少闲月的田家人很快就恢复了五月该有的忙碌,人们也早就忘记了那个乞丐和他肚子上的脓疮。

庄稼汉口里哼着戏调继续忙碌在田间地头,打工仔依然安守在工厂车间,商人焦头烂额地谈判着生意,学生还是循规蹈矩地接受教育……文屏山也安静下来了。

五月末,六月初,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带走了太多生命,也毁掉了农民、工人这一季的辛苦劳作。文屏山半腰上,城隍庙南角的石柱也震的粉碎,可幸庙院无事,只是新添了几条裂缝。政府迅速安排了所有村落和庙宇的修缮以及对百姓这一季度的补贴工作。

当地震的余惊过后,才有人偶尔在饭后茶余的闲聊中讲起了那个乞丐,“谁舔我肚”,在不断的深究中人们才幡然明了“谁舔,我渡”。可是,没有一个人得到他的渡劫。

摄影:雁过长空

编者按:

作者花了很长篇幅描述了城隍庙会之盛事,笔端下尽是一幅热闹欢乐图,快乐也是醉在这鲜少见闻与久违的欢乐庙会中了。读到最末才发现,作者意在那被人嫌恶的躲睡在庙会南角的乞丐,劫后余生的人们闲聊中才醒悟,这乞丐竟是世外高人呀,是来为世人渡劫的。然,俗人惯用色相名利看人,沉醉在繁华香火祈祭的表象,往往不能窥透事物背后的数据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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