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仆的使命【神河系列短篇小说】(11/20)

 

「真是個尤物,」無慚用沙啞的嗓子說到,它的大指和食指將墨目的下巴夾得緊緊的,四根指頭的大手可以輕易地將那個精...



“真是个尤物,”无崭(Muzan,无?/むざん)用沙哑的嗓子说到,它的大指和食指将墨目(Ink-Eyes,墨目/すみめ)的下巴夹得紧紧的,四根指头的大手可以轻易地将那个精致的脸庞压个粉碎。一个念头突然掠过无崭的心头,随即它将墨目的脸庞带近自己。一股混杂着酒、肉、血的恶臭吹过墨目的皮毛, “如此的娇小可怜,又是如此的冷酷无情。”

墨目眼也不眨地凝视着,看了回来。

“亲爱的,你这样子真是让我感到不快。”无崭继续说到,“当你被你的族人遗弃在沼泽中时,是我发现了你。那时的你饥寒交迫,现在有腐肉填腹;有杂活暖身,形影不再孤单。小老鼠,要不是因为我,你早就没命了。”

“可你有心怀感激吗?”墨目的脸颊被捏得生疼,骨头在压迫下喀喀作响。这个恶鬼的皮肤是苍紫色的,它皮革似的脸充满了墨目的视线。“是我造就了今日的你, 没得到一丁点感激。你只是一个可怜鬼罢了,我可爱的鼠小姐(Nezumi),一个不知感激、心无爱意、残酷无情的可怜鬼。

它的手奋力一扔,墨目飞了出去,落入了黑暗。她的背和头撞到了墙上,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她颤颤地爬了起来。

“是您造就了我,主人。”

“呸!”无崭骂到。它抓起一把重椅就向墨目扔去。要是她不躲开,定会被砸个不成样子。但墨目闪开了,木椅撞到了石头上,裂成了两块。还没等到她站起来,就见无崭紧握着拳耸立在她面前。它的身躯巨大,全身筋骨暴凸,声音震耳欲聋:“你!你弄坏了我最喜欢的椅子。”
无崭用手抓住了墨目的喉咙。它将墨目从地上提了起来,悬在空中。它腐朽的呼吸再次到了墨目的臉上。

“你,把我的椅子修好!”它命令道。

“当然”墨目气喘吁吁地回答到,她的呼吸微弱,声音轻得像微风。“一如以往,主人,我会修好它。”她的视野忽晕忽眩。

“这才是好东西。”无崭说道,它将墨目轻轻地放了下来,“这么的甜美,这么的淑惠。”

墨目这才喘过气来,她不断咳嗽着,大口呼吸着新空气。无崭转过身背对着她,蹒跚地走入了阴影中,黑暗将它笼罩。墨目听到它搜寻着酒壶,斟满一个破酒碗。它的声音反射在石头上,怪异的回声传入了墨目的耳朵。

“主子要更多的献血。它说目标是在附近扎营的一伙鼠族。”

墨目看起来有些紧张,她漆黑的眼在昏暗的灯光中闪烁着。“鼠族?”她问到“这是真的吗?”

“当然了。主子的命令很清楚。你怕是你自己的大牙(Okiba)族吧?天知道!所有的鼠族都一样:可怜、可悲。要是你问我外面的青蛙是哪家人的,我的回答也是一样。谁知道?谁知道呢?墨目听到它重重的吸气,又重重地吐出酒气。它的声音透过阴影穿过了房间。“你只要知道谁是头子就成了,亲爱的。找到那只最肥的老鼠,撕烂它的喉咙,然后将它的血带回来给我。”

墨目恭敬地鞠了一躬。“如你所愿,主人。”

“如我主人所愿。”无崭更正到,接着它打了一个嗝。“但走之前要把我的椅子修好,小可怜。”

一位诗人曾将竹沼(Takenuma/たけぬま)形容成“曙光的窃”。自二十年前神明降怒于人间以来,阳光就没再接触到它潮湿的地面。现在,不管是一天中的什么时候,蔓延的竹沼都笼罩在昏暗、永无尽头的晨光中。

墨目穿梭在苔附着的竹林间,她轻轻地跨过水面的迷雾。她早已熟知了竹沼,也得以避开其中致命的陷阱。她穿过一个个水洞、腐虫的巢穴和闹鬼的坟墓,恍若踏过一片野合盛开的原野。

现时犹早,她的猎物还没有睡觉。大主子会于今晚接受供血,但还不是时候。墨目伏身于一片竹林之中,用自己的长刃铊刀(Tanto/なたがたな)将竹子砍光,达到自己理想的效果。

墨目站立在污泥和薄雾之中,她将自己的薙刀(Naginata/なぎなた,大蛇?)从背上拔了出来。她把手柄插在了地上,接着将铊刀插在了旁边。墨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舒展了身体。

渐渐地,她感受到了竹沼美妙的旋律。蛙声咕咕,昆虫吱叫,还有夜莺不时地发出短促幽魅的叫声。这些是墨目所听到的最早的自然原声——虽然它们若隐若现,不时被周围的喧嚣打断。

墨目听到了悲叹的声音——死去的人类灵魂迷失在了竹沼,徘徊在四周——构成了沼泽的声音。她知道自己本不应听到这些声音,然而每当自己将注意力转向它们时,这些声音又渐渐喧噪了起来。只言词组很难分辨,但她能感受到语气下面的感受——仇恨、悔恨,有时只不过是迷失的困惑。

隨著她思的加深,這些幽魂的竊語逐漸消失。另一种旋律出现了,极不自然,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被虐动物的惨叫,千人一齐说出的不可理解的言语,身陷流沙时的沙沙作响,这些声音包围了她。她感受到了这些声音,以竹沼为家的神明们发出了它们。它们正是墨目冥想的理由。

这些幽暗的声响如洪流般冲击着墨目。起初它們只是普通的竊語,隨即變成了咒罵,敲擊著她的思。咒骂又变成了刺耳的杂音,好似要将她的头脑撕碎一般。墨目在这股洪流中抱紧了全身,努力寻找自己的目标。一阵混乱之后,她找到了——神明愤怒风暴中的和平宁静之眼。吵闹继续着,试图撕碎墨目在身周构筑的沉默护圈,但她还是保持了冷静。她所寻求的知识隐藏在那片宁静中。

就当她接触到自己用心灵构筑的窝巢的时候,一股不可见的力量控制了她,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她的左脚梭过了柔软的泥土,惊动了下面的夜虱。她的另一只脚随即跟了上来。身子动了起来,手和尾巴也是。在竹沼寂静的夜空下,墨目就如同被一根看不见的傀儡弦操纵一般,在自己制造用来冥想的寂寞球体中翩翩起舞。

她在无声的寂静中舞蹈了好几个小时,似乎被远方的力量指引一样。虽然从未被正的老师指导过,墨目还是相信自己是鼠类中最杰出的忍者。她总是来到这个自己找到的净土进行冥想的训练。数年前,这些只有她才能听到的鬼魂和神明的鸣叫对这个被折磨的小女孩来说什么都不是。但现在,这些声音至少能为她带来一丝安慰。就在不久以前,她还发现在这些不安的声音中,除了一丝快意外,似乎还有神明歌唱的板式。

自从墨目发现了这片静地——将她和面罩之外的喧嚣隔起来后——她开始有所变化。她在冥想后变得更加的壮、迅捷,能更加熟练地操纵自己的武器。不知不觉中她的能力已经达到了百位明师也无法调教出的境地。这些能力不仅让她保持自身的清醒,也让她得以生存。她已经被无崭和它的主子派遣执行了数不清的虐杀任务,也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无崭也从来没有问过她如何做到这一切。

墨目的行动舒了,停了下来。神明的声响如同坠入深井般消失了。一些幽魅的声音若隐若现,随即若然而逝。不久她就发现自己能听到的只剩下蛙鸣、虫语、莺啼,还有自己呼吸的声音。每次她的冥想束,墨目都发现自己一手执自己的薙刀,另一手握铊刀。周围的腐竹早被砍到了地面,形成了一个圆圈。

墨目直起身板。竹沼中隐隐地有诡异的光火,一盘苍白的圆月挂在高空。

昏沉中,墨目面对着废墟。那曾是一座雄伟的庙宇,尖尖的塔顶仍无缺损,砖砺有些稀缺。庙宇的外墙都是一片残损,但仍掩饰不住当年的辉煌。墨目没有去联想在竹沼吞噬它之前曾有多少信众拜过这座百年古庙。相反地,她仔细地侦察了地形,为自己的行动寻找合适的入口。

她停了下来,将自己罩在脸上的面摘掉——那是她的标志。她穿得单薄,因为罩甲对她而言就如诚实一般无用。

她悄悄地踏过薄雾,徘徊在被亵渎的古庙周围。头上的二楼有一扇窗,里头漆黑一片,像挖掉眼珠的框子。她纵身一跃,跳上空空的窗台。没有守卫,也没有警报拉响。

廊道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墨目身子紧贴墙壁慢地移动着,手握着自己的武器。

她停下来聆听,隔壁的房间有轻声鼾响传来。墨目循着这个声音前进,一心要完成自己的任务。
墨目喃喃道出咒语,一个红色的球体出现在自己身前,照亮了廊道。它不停地抽动着,像一正在死亡的心脏,墨目带着球体移动以照亮去路。多年的竹沼冥想为她带来的可不仅仅是自己忍术上的提高。

随着红球的引导,墨目轻松地遁入了房间。昏红的灯光下,一张草垫摆在地板上,上面裹着碎布。房间毫无一物,脏乱的墙上涂有令人难以理解的符号。这些肯定不是庙宇原先的主人的手迹,实际上,它跃然于僧们的石刻之上。墨目用自己的刀刃划过墙面,剥落了片片血迹。不管这些血液作成的符号被用来施用过什么法术,距现在也有好一段时间了。

墨目将自己的薙刀挽起来,刀刃向下。她走上前去,把它插入了熟睡的身躯之中。

无崭滑了下来,它挺起身子,大声狂叫。墨目用自己的匕首将它的喉咙划破。

临死之前,一闪一闪的光亮中,无崭的眼光转向了墨目。

血浆从伤口中涌出,泼洒在草垫上。墨目用脚将无崭翻了个身,让血液流光。血液填满了地板,她将武器放在一边,屈身跪在了前主人的身旁。

墨目将手掌浸在了血液中。她在地板上快速地画了两道弧线,然后又用手掌画了一系列的细线交错在弧线之中。血源源不断地从食人魔的尸体中流出,墨目在它的周围画的符号形成了一个圆圈。

几分钟后,红色的球体移到了尸体的上方,它开始膨胀。随着每次的抽动,光亮都变得更加烈。不久它就有一个头颅那么大,再变成两倍,最后变成了无崭的尸体一样大。光亮向上向外扩展,最后变成了一个无崭身躯般大小的火堆。墨目展开臂,恭敬地鞠躬,等待。

她没有等多久。

“不错”像千只鸣蝉似的声音说到。

墨目站起身来。

“你为我带来了更多血液,但我还要更多,还要更多。无崭试图将你从我的监视下隐藏起来,不过我看清了多年来服侍着我的真正仆人。你将为你的忠诚获得回报,而我将赐予你远超过竹沼冥想能给予你的能力。

“你知道——怎么?”

“安静。我知道你的冥想,是的,我也知道它所为你带来的。要是你有负于我,你所拥有的东西将付诸东流。让我给你一些小小的警示,以保持你的忠诚。也希望无崭的尸体能让你明白失败的代价。”

一阵红光闪过,墨目的身体僵直了。一种从未经历过的锥心刺骨的疼痛充斥了全身。墨目尖叫着,全身的血液好似沸一般,眼眶突出,眼珠也像要跳出来了。她全身的肌肉都像要被人扯下来了。但这痛苦来得快也去得快,墨目喘着气,伏倒在地板上,刚才的痛苦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起来吧,墨目,暗渊王苦弄的仆人;起来吧,亵渎者墨目。”

墨目站了起来。

象征力量的红色雾气从她的眼中冒出,她感到身体从未这么壮过。相比起来,每次冥想之后的感觉也变得微不足道了。从前的一切能力都变得弱小可笑,每一寸的筋骨都浸透着杀戮的欲望。

墨目停顿了下来,将头扭向一边。一种奇怪的感觉笼罩了她,她感受着身下的遁门,释放了她的新力量。

无崭的手指开始颤动。

草垫中央的尸体在红色的光芒中开始颤动,无崭爬了起来。身无一物,肠胃暴露在外面。它的头垂在一边,几乎碰倒了墨目的刀刃。

“您——”食人魔用厚重的声音问到,它用怪异的眼神凝视着鼠人。它鞠躬了。“您有什么吩咐,主人?”

魔王笑了,来自窗帘后的笑声淹没了一切。

墨目看着站在新主子面前的新仆人。食人魔憨态可掬地站在她面前。耳中回荡着苦弄的笑声。

黑色的面罩还挂在她的脸上,不过她露出了生平头一次笑容。

“过来”她吩咐道,“我们有好些事情要作呢,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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