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续记忆【拉尼卡时空短篇小说】（19/44）译文2_【巴林的断章】

萨拉辛坐在一间阴暗的屋子里，在他头顶很远的地方，是拉尼卡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他从空气中感知到他在地下——地下的...

萨拉辛坐在一间阴暗的屋子里，在他头顶很远的地方，是拉尼卡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他从空气中感知到他在地下——地下的气味和声响都是特别的。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确切位置，这很奇怪，毕竟他对第七区的地下隧道了如指掌，他就是在这些隧道里长大的。

他四下张望，但周遭的一切仍是陌生的。他肯定在别的地方，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正当他试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从黑暗深处烛光亮起的地方传来，“别站起来。”声音中的某种力量把萨拉辛按在椅子上，亲切却致命。

“你已被一项重要使命选中。”一个苍白的男子从黑暗中浮现。他骨白色的皮肤与乌黑的眼仁、乌黑的头发和乌黑的皮衣形成鲜明对比，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尽管萨拉辛是个有经验的底密尔特工，他仍不禁本能地畏缩。那是个吸血鬼。“我来此交予你完成使命的工具…你不妨把我视作你的…导师。”吸血鬼张开双臂，朝他鞠躬，却不曾将死人般寒冷的眼神从他身上移开。

“这是什么地方？”萨拉辛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别人嘴里传出。

“这是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在你告诉我之前，连我都不知道。”吸血鬼退到黑暗中，拿出一个皮箱，把它放在烛光下的桌子上。

萨拉辛觉得头很疼，四肢僵硬。“你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到过这个地方。”

吸血鬼从皮箱中拿出一个小瓶，瓶中的液体闪闪发光。当萨拉辛近看时，他注意到不是液体在发光，而是液体内在的某些东西——像一个画满图案的纸条。吸血鬼用一把精致的银镊子打开小瓶，把那张画满杂乱图案的纸条捞出来，举在萨拉辛面前。

“这张纸条包含了你有关这个地方的所有记忆——我是怎样从你脑中提取它们的、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们是怎么见面的。我来此教授你消除记忆的方法。”

吸血鬼自我介绍为米尔科沃斯科。萨拉辛意识到，他不会在对这个吸血鬼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离开这里。他知道，他对于米尔科所知的一切都会极有价值，他甚至想偷偷地把这些信息写下来，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一危险的念头。在优雅的举止之下，米尔科就像一条饥饿的蛇一样，在无助的老鼠周围盘桓。他注意到自己紧张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扭曲着外衣流苏上的绳结。

“记忆并不如人们想的那么脆弱。”米尔科开始说。“它们是一种病症。一个令人愉快的记忆，比如满足的欲望或实现的野心，会成为一种困扰。一个黑暗的记忆，比如无法忘却的痛苦或恐惧，可以至死萦绕。”米尔科举起那条发光的记忆。

“没有什么记忆是无辜的。现在，你的神智正尝试重连我割断的路径。如果我的活儿不够细，你就可以通过残余的联想或随机的想法重建你的记忆。不久你就会对我们的会面和来到这里的旅程有模糊的印象，那样我的工作就失败了。所以说，在我们的工作中，对于目标的执念是最强大的敌人，而好奇正是它选择的武器。”

随着在底密尔公会地位的提升，萨拉辛听说过不少精于破坏记忆和知识的读心师和记忆消除法师。拉尼卡的其他公会总是愿意付出相当的代价以在竞争中占对手的上风——尤其是伊捷公会，他们总是不停地寻求新情报。

“我怎样学会？”

米尔科再次打开箱子，拿出一个发光的烧瓶。“这就是你需要的所有记忆。”米尔科拔去塞子，取出一片发光的很长的记忆。“这些记忆被取出的时候有点，呃，着急，所以可能有点让人迷惑。”

“等等，”萨拉辛突然说，“你是说它们是…”

“对。它们是一位你的前辈的记忆。他是个强大的记忆消除师，但他大意了。这也是我要提醒你的…”米尔科以超人类的速度抓住萨拉辛，他的脸上满是不死者的杀戮欲望。“绝对不要大意。”

米尔科把这个颤抖着的人类扔回椅子，常人般的伪装像面纱般回到脸上。

“准备好了吗？”

“你要怎么——”

萨拉辛还没说完，米尔科就用一个冰柱将记忆塞入他的脑中。图像和知识洪水般地涌入他的意识，就像是残渣涌入下水道一样，他模糊地意识到他的肉身在椅子中翻滚，他觉得他的脑子要爆炸了。但米尔科死去的冰冷的手牢牢地把他按在椅子上。

萨拉辛看到——了解到——许多年的训练，秘密任务，受害者和技术，所有这些一闪而过。他经历了这些闪现的场景，就好像它们是自己的记忆。但有一些体验他觉得不是自己的，一个被力量与控制欲迷惑的心灵，一个萨拉辛连想都不敢想的野心。萨拉辛努力与这些想法划清界限，但他开始失控，他无法把自己的记忆与另一个人的分开。他在各种信息的重压下挣扎，图像，其他人的现实，还有充满贪婪的，正试图冲破自己新牢笼的记忆。

受害者无意识地跌坐在椅子里，底密尔法师从他脑中拽出了最后几英尺的记忆。他玩弄着这些记忆，就像一个专业园丁从土中挖出一棵获奖植物的根。

他收回了他的咒语，然后走向镜子。似乎是别人在盯着他的想法一闪而过。一个陌生人。他的记忆并没有与这张面孔对上号。

他紧握着盆的另一端，那个陌生人又出现了。

他玩弄着外衣上的皮革流苏，他的某个部分正试着回想起一些熟悉的东西，但鱼贯而来的记忆打断了他。他可以感受到自己内心，一个新的自我正要决堤，那是一个更加强大的自我。

这个新的身体会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