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摸过的鱼塘

魚是很好（三声，谢谢）吃的，也是很难吃的，这不是一个悖论，一点也不矛盾，对于好魚之人而言那小小魚刺只是毛毛雨而已，试想当你小心翼翼的将刺剔掉心满意足的品尝魚之鲜美，那几根小刺就变得无足轻重无关紧要了，有那极品好魚之人吃完整条魚能将魚之骨架完整保留，那种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剔肉技艺让我等叹为观止，但是说到底吃只能满足口腹之欲，这不符合一个吃货追求物质和精神双进步的崇高标准，吃只是我们研究味道的最原始最直接的方法，而探究食材背后的产地历史烹饪方法才是一个吃货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的素质，若是能亲历亲为去寻找食材才更能彰显身为一名吃货的专业水准，其间过程以及个中乐趣又岂是简单的“好吃”二字可以笼统概括的！

说到捕鱼，我向来是不屑于钓的，因为小时候的我实在没有耐性，也实在不想去钓，要么直接下河去摸，要么干脆喊几个小伙伴一起去斛！

那年头，秧田里大路边有很多的小沟小渠，这些沟沟渠渠里自然是有魚有虾的。一大早，约好几个小伙伴带上铁锨和搪瓷盆就出发了（我们小胳膊小腿的是带不了用绳绑着的半米高的有两个大耳朵的塑料桶的，大人都是用桶斛，速度快，效率高，再后来生产队结塘起年魚的时候就用上拖拉机头作动力的水泵了，那效率和速度非人力所能及）。有时候我们是早就寻好目标去斛鱼，有时候是没有目标的，而是到处去寻找可能有鱼有虾的灌溉渠和小沟小河。找到了目标之后，就开始行动（通常我们都选快干涸的灌溉渠，经过从插秧引水灌溉到水稻成熟这几个月的时间，基本上长得魚肥虾壮了）。



先得卷起裤管下河筑坝。筑坝，就是把一条沟渠选取一截可能有鱼的地方把两头用土在河里垒出一道坝来，接着就是开始斛水了，斛水是一件工作量很大的事情，斛鱼的主要工作量就在斛水上，水斛了，才有可能逮到鱼。有时斛水常常要斛一个上午，基本上都要到中午前后水才会被斛掉。斛水最大的问题就是怕坝崩塌了，就是两个坝之间的水被逐渐斛掉以后，由于坝的两边的水位差越来越大，坝垒的不好，就会被水的压力鼓掉而前功尽弃。所以，斛鱼的最大经验就是怎么样使坝不被鼓掉，然后再紧挨着这截沟渠继续筑坝，放水，拾魚……

如果坝不鼓的话，一般到了中午前后就可以水落鱼出了，最激动人心的是当水斛的快见底时大鱼小虾乱窜乱蹦的时刻，这时大伙都乐呵呵的把鱼虾收尽，各种魚都有，但最多的是小草魚和昂刺魚，有时候还能碰见老鳖，几个人上了岸，把所有的鱼倒在地上，根据人头分鱼，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就是所谓的竭泽而渔吧，不过那个时候真的没空考虑这些，当我们准备斛鱼时，唯一想到的就是怎样尽快把水斛干。每年暑假和农忙假是农村孩子最自由最快乐的时光，只要是晴天，每条河里都能见到有人在游泳或是在摸鱼。摸鱼，也是一件值得回忆的趣事。那年月，只要是在河里，摸鱼是可以随时进行的，双手缓缓的放进水中，贴着河底慢慢的向岸边靠拢，一定会有收获的，要么是条小鱼，要么是只虾，当然有时还会收获一条刺鳅或是昂刺鱼，那么你只有认倒霉了，手上肯定被扎疼了或是流血了，这也不算啥，只要别碰到蛇，啥都好说！我下河摸魚纯粹是为了好玩，抓着小魚基本上都放了，但是对于虾我是从来不放的，唯一要做的连贯动作就是掐头去尾，嗞溜一下将虾仁吸溜出来嚼巴嚼巴就填肚子里了，因为他们都说吃虾会游泳，我可不想浪费了这么宝贵的机会，可惜了多少小虾，我还是没能成为菲尔普斯。

邻居加双和他爹都是捕鱼达人，捉长魚，下勾子，下丫子，摸魚……样样精通，每每看到他们爷俩背着魚篓满载而归，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加双背着魚篓的背影特有气质，经常看到他斜挎背篓，提着一串丫子赶在夕阳落山前去下，有时则是大清早踩着露水顶着朝霞去河边取头天夜里下的镚钩，那利落的身影绝对要比周先生笔下的闰土要强百倍，让我们这种渔盲自愧不如！小时候照魚照青蛙都是他带着我们，边走边照，夜半三更再来个隔河上岸之类的故事，听他说有次他夜里照了满满一背篓的青蛙，可是到家一看却空空如也，这样的故事每每都让我们心惊肉跳，走夜路会不自然的经常回头看看，绝对的刺激过瘾！最有意思的是种棉花时育完秧钵子之后，家家户户都要在河里漂洗农用薄膜，在河里游泳的我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捕鱼良机，早有人扯着一长溜的薄膜妥妥的铺在水面上，池塘里扯了一溜又一溜，整整齐齐的，小伙伴们都下水分散到塘里的各个方位，然后一起使出最大的力气击水，有用腿打的，有用胳膊打的，还有用整个身体涌浪的，刹那间池塘里波涛汹涌，再配合小伙伴们的狂叫，那气氛绝对的刺激火爆，不一会，魚就忍受不了开始乱窜，当一浪高过一浪水浑浪浊的时候，魚们都晕塘了，有的魚落在薄膜上，有的魚窜上了岸，也有小伙伴踩到魚的，一时间欢笑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池塘！

射阳河和海陵河穿镇而过，在河道之上每隔几里总能看到一些四四方方巨大的鱼网（我们这叫扳罾），由几根麻绳连接到一个木轴上，通过扳动一个类似于轮船上的方向舵一样的木制转轮进行收网放网，巨网能够放进整个河面，村东头的渠上也有一张这样的巨网，小时候我们太单薄，大人不让我们起网，怕万一把握不住，会打伤我们，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眼巴巴的看着大人放网收网起网抄鱼，最多也就在河沿上一大堆的水草中翻拣翻拣大人看不上眼的小魚小虾，特没劲！当然，捕鱼的方法还有很多，像赶鱼，踩鱼，魚叉，细网，甲魚枪，下镚钩子……还有药鱼，电鱼……嘘……

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每次回到老家益林看到经过几个月整治仍然污水横流臭气熏天脏乱不堪的河道，我才明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不晓得，那个传说中神笔马良的故乡——马家荡是否还能找到小时候那种天青云淡，芦苇随风起伏，青石板周围游鱼如织，不知名的彩色小魚一个劲咬脚趾头和小腿肚子……这样的画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