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连锁反应：从免费午餐到乡村脱贫

邓飞惊喜地发现这种联合公益的手段为一揽子解决中国乡村问题指明了方向。...

作者：刘伟

7岁的强子（化名）每天步行2个小时，沿着崎岖的山路才能到湖南省新晃县桐木小学上学，虽辛苦，但他喜欢上学，一个重要原因是“能吃到免费的午餐”。

强子是幸运的，“免费午餐”计划2011 年落地新晃村小后，直接免除了饥饿的风险。但此前，很多贫困山区的孩子，每天中午都舍不得吃饭，常常以水充饥，这意味着从早上6点到下午4点，他们经常吃不到一口饭。

忍饥挨饿会造成儿童的发育迟缓，甚至智力也会受到影响。根据《中国居民营养与慢性病状况报告（2015）》数据显示，６岁以下儿童的生长迟缓率和低体重率，农村是城市的２至３倍，贫困农村又是一般农村的1.5倍。

邓飞给湖南省新晃县东风小学的学生们送学习包。赵俊霞摄

曾供职媒体的邓飞对乡村儿童的午餐困境感到震惊，于是，2011年，他联合500位记者、国内数十家媒体和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发起免费午餐基金公募计划，倡议为贫困学童提供免费午餐。6年来，该计划已成功募款2.7亿元，在全国700多所学校开餐，受惠人数超19万人，遍布全国26个省市自治区。

在中国农村贫困地区，６岁以上接受义务教育的学生吃不到营养餐的情况普遍存在。2011年，中国开始实施农村义务教育学生的营养改善计划，先后投入1600亿元，着力改善了农村贫困儿童的营养状况。

但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实验经济研究所助理教授聂景春说，由于很多贫困地区资金不足，营养餐很难实现蔬菜、肉蛋搭配的热食供应，转而采用牛奶面包的冷餐模式，学生的营养问题无法保持在较高水准。

湖南新晃县东风小学的厨师为孩子们准备好的免费午餐。赵俊霞摄

“这正是免费午餐的意义，一方面我们与县级政府联合，筹资补给那些不能完全开展热食午餐的学校；另一方面，我们还对缺少成熟帮扶政策的学龄前儿童开展免费午餐项目。” 邓飞20日在免费午餐六周年发布会上说。

2011年5月，邓飞团队和新晃县政府达成了共识，为了让免费午餐计划更好地惠及新晃乡村的孩子们，他们一起建立了“新晃模型”——孩子一份3元午餐，政府出1元，负责厨房建造和午餐执行，公益组织出两元，负责传播、筹款和监督。

贵州省沙坝小学是免费午餐第一所试点学校。免费午餐基金提供图片

6年间，新晃县政府和邓飞团队的合作，让免费午餐覆盖了这个省级贫困县的所有山区腹地的教学点、村小、农村公办幼儿园。

新晃侗族自治县副县长姚海燕说，新晃县政府本着让学生受益的目标，投入了大量食堂改善经费，建立了标准化的厨房和食品安全规范，并且设立免费午餐的专款账户，公开透明地执行营养餐的标准。

“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如今，学生们的营养好了，也爱学习了，我们的教学成绩已经位居怀化市的领先行列。”姚海燕说。

免费午餐只是中国贫困乡村儿童困境链条上的一环，从展开免费午餐行动的数百所学校里，邓飞发现了一个又一个困境。

湖南省新晃县东风小学的孩子们领到了暖流计划的学习物资。赵俊霞摄

“因为家庭贫困，父母不在身边，很多孩子生病得不到及时救治。而因病致贫、因病返贫的农村家庭也比比皆是。”邓飞说，发起中国乡村儿童大病医保公益基金，是为了通过购买商业保险的方式为孩子们找到救命钱，“让每一个乡村儿童都能有尊严地病有所医。”

大病医保基金让众多农村儿童在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和国家大病医保基础上，又多了一份医疗保障。据项目首个试点县湖北省鹤峰县副县长熊敏介绍，大病医保基金确定了政府、家庭、社会医疗在患儿医疗救助中合理的负担比例，为乡村患儿提供医疗保障，使政府、公益、公众等多种社会力量有机结合起来。2012年7月至今，仅在鹤峰县，就已救助400多个患儿家庭。

随着免费午餐、大病医保项目的成熟，邓飞一边忙着复制推广项目走进更多贫困地区，一边思考并实践了一系列的公益项目，比如帮助贫困地区学童募集生活、学习用物资的暖流计划，提升城乡儿童自我保护意识和能力的“儿童防侵”项目，为贫困地区上学路途遥远的中小学生提供可移动、智能和模块化宿舍的“会飞的盒子”，帮扶单亲失依孩子的“拾穗行动”，还有帮农产品出村、提高乡村家庭收入以便让留守儿童父母回家的“e农计划”。

邓飞团队创造了一揽子解决乡村问题的联合公益项目。邓飞提供图片

几年来，从免费午餐到e农计划，邓飞团队逐渐开展的一系列公益项目，尝试联合政府、爱心企业等多方资源，针对乡村儿童的多种需求来解决实际困难。

邓飞惊喜地发现这种联合公益的手段为一揽子解决中国乡村问题指明了方向。

“公益组织不会代替政府去治理社会，但政府、企业、公益联合起来，就创造了社会赋能的模型。我们在新晃县、鹤峰县的成功经验是最好的证明，相信这一模式也能在中国任何一个贫困县生根发芽。”邓飞说。

有趣的是，在地图上，把新晃、鹤峰连线在一起，你会发现恰是一个武陵山片区，也就是中国14个连片特别贫困地区之一，覆盖湖南湘西、张家界，贵州省贵阳市、铜仁市，湖北恩施州，重庆东南地区等71个县的3600万人口。

中国14个连片特别贫困的地区之一——武陵山片区示意图。邓飞提供图片

中国现有标准下的7000多万贫困人口要全部脱贫是中国的第十三个五年规划（2016-2020）的目标之一，但如何实现精准扶贫对于每一个县级地方政府都是重大考验。

姚海燕认为，政府官员应该放弃狭隘的政绩观，把施政目标放在真正为老百姓解决问题上。社会力量撬动政府资源，或者政府联动社会力量开展扶贫，都是为了提升地方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改善百姓生活。

“政府与公益组织都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关注民生需求，因此政府要保持开放的心态。”姚海燕说。

邓飞在免费午餐6周年的发布会上发表演讲。赵俊霞摄

“孩子在哪里，我们就到哪里去。我们的公益目标是希望赋能当地政府和社会，让本地人的问题由本地人来解决，实现社会的自我治理、自我发展和自我成长。”邓飞说。

强子是这场社会赋能行动的直接受益者。如今，他不仅有了营养的午餐、覆盖大病的医保，甚至他的父亲也因为参与“e农计划”的农产品开发项目而回到了新晃。

“感谢免费午餐，让我爸爸回家。”强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