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三

 

------三------



“噢,这就是咱们的家喽!”

站在大棕床上,曾金凤上上下下地跳着,那样子就象在儿童乐园里玩蹦蹦床。

赵小盼说,“金凤,别蹦了。蹦塌了咱俩晚上没地方睡。”

曾金凤这才张开双臂,象小鸟一样飞下来。

对于他们来说,在东莞市郊的樟溪村租一套这样的小居室已经很不容易了。三楼的一室一厅,室是小鸽子笼,厅比鸽子笼还小,然而厨卫却是齐全的,能做饭也能冲凉和上厕所。卧室里有一张大棕床,就由赵小盼和曾金凤享用了。常宝贵抱着新买的小凉席,到外面的小厅里比划着说,“中,晚黑睡在这儿正好。”

赵小盼不无歉意地说,“那可就憋曲你了。”

“在家不也睡晒麦场么。”常宝贵憨憨地笑。

“好好好,晚上有人把着门,睡觉不害怕。”

曾金凤拍着巴掌,眼前忽然没来由地闪出自己和他一起亲亲热热地躺在大床上的样子。羞死人羞死人,曾金凤的脸腾地红起来,她连忙把身子扭过去,再不敢瞧人。

东莞这里的天气很热,一大一小两张凉席两条盖单就能对付着过夜了。是很廉价的凉席和盖单,常宝贵预交了房租,再买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后,那笔卖车的钱就所剩不多了。

他们三个人讨论过卖车钱的分配问题。常宝贵说车是美星歌舞团的,车钱应该归赵小盼和曾金凤,算是美星发给她俩的工资。她俩却说车钱应该归常宝贵,因为车是常宝贵开出来的。讨论的结果是:这笔钱是三个人的财产,就由三个人合着用。大家面对的是同一个陌生的城市,初来乍到,不妨先合着过日子,互相也好有个帮衬。

就这样,他们生活在一起了。

三个人一起出街,买了一些米面油盐和青菜什么的,然后就回来一起动手做饭。

“我给你们做烙馍卷菜,煮小米粥。”赵小盼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自信。

曾金凤很快地接了一句,“我也会。”

赵小盼择菜,曾金凤就和面。曾金凤的两只手一边在面盆里搅,一边不停地互相揉搓,那情形就象是从塘泥里往外拔脚的鹭鸶。

把菜择好洗好,赵小盼才到曾金凤这边来看。曾金凤把粘糊糊的两只手放到身后说,“你瞧,我和的面已经好了吧?”

赵小盼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她往面盆里放了两碗干面粉,然后就动手揉压起来。不一会儿,面团揉好了。手是光的,盆是光的,面团也是光光溜溜的。

赵小盼要动手擀饼,曾金凤说,“你去煮粥炒菜吧,我会擀。”

于是,赵小盼就去煮粥和炒菜了。等她干完那些活,再到面案这边来,果然看到曾金凤擀出了几张饼。那些饼薄的薄,厚的厚,说方不方,说圆不圆,真没个看样。

赵小盼就说,“金凤,我来擀饼,你去烙,咱俩换换好不好?”

曾金凤赶紧说,“好。”

房东没有烙饼的鏊子,只能用炒菜的铁锅。曾金凤又用不惯煤气,烙着烙着,屋里就窜起了糊味儿。

赵小盼喊,“金凤,糊了,快翻锅——”

曾金凤嘴巴硬着,“没有,哪儿糊了?”

饼子向上的那一面挺好,焦焦的黄黄的。翻过来看,就看到了一个大糊疤。曾金凤赶忙出锅,把它放在了盘子里。

伸手抠啊抠的,黑皮是抠掉了,却抠出了洞。看到赵小盼过来,赶快把它塞进了别的饼子下面。

赵小盼吸吸鼻子,对曾金凤说,“你去准备碗筷吧,我自己来。”

这样,擀饼和烙饼的活儿就由赵小盼独揽了。

曾金凤倒是把小桌擦得很干净,碗筷摆得很整齐。

赵小盼把东西端上来了,一盘黄瓜丝,一盘绿豆芽儿,一盘薄豆腐丝,一碟青椒丝,一碟小葱丝,还有一碟炸炒过的面酱。烙馍一张一张地迭放在大盘子里,散发着熟热的面香味儿。

常宝贵不由得赞道,“哇,小盼的刀工好得很哩,简直可以做饭店里的大师傅了。”

赵小盼说,“是跟俺娘学哩,她在镇上开过小馆子。”

曾金凤不说话,闷着头只管吃。

摊了许多菜,抹了一层酱,常宝贵卷了个鼓肚的馍筒子,然后大大地一口咬下去。

“咦,这面是咋和的,恁筋道!”

曾金凤说,“还不就是面呗。”

常宝贵嚼巴嚼巴,又说道,“这菜也不一样,咋恁香。”

“也没啥不一样,还不就是酱味有点儿怪呗,”曾金凤说,“我吃出来了,有孜然,还有胡椒。”

“嗯——”常宝贵一边品着味儿,一边问赵小盼,“你这酱是咋做哩?”

“保密,”赵小盼得意地笑了,“那可不能告诉你。”

曾金凤啪地一下把筷子放下来,“吃饭就吃饭呗,我最讨厌吃饭的时候说话了,影响健康。”

常宝贵响响地喝了一口粥,再也不出声。心里却在琢磨:也就是平常的面,也就是平常的菜,也就是平常的酱吧,可这烙馍卷菜的味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眼瞅着几个盘子里的菜都下去了,烙馍也没有几张。

常宝贵伸出手,打算再卷最后一张饼。

那饼拿起来,他不禁乐了。“喂,恁瞧瞧,这可是望远镜啊。”

这是那张被曾金凤抠出窟窿的烙饼,常宝贵双手掂着它,眼睛透过饼上的窟窿往外瞅。

赵小盼掩着嘴,“哧儿”地笑出了声。

曾金凤却“哇”地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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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赵小盼是和这个陌生的城市一起醒来的。

这个城市在做晨练了,它在晨曦里伸展着肢体,扩胸,踢腿,扭腰,然后在清新的空气中清嗓子,“笛笛——”

樟溪村的旁边有条高速公路,大清早高速公路上已经出现了许多来来往往的车辆。汽车们一个个全都匆匆地向前奔驰着,奔向它们既定的目标。

赵小盼靠在窗前眺望,她觉得她自己也已发动了起来,浑身充盈着出发的渴望。她要向这座城市出发了,向她的理想出发。前面有很多很多的精彩在等着她,——那些陌生的精彩们。

曾金凤醒了,常宝贵醒了,三个人草草地吃着昨晚的剩粥,商量着出门找工的事。

曾金凤说,“宝贵哥,咱们三个人一起走吧。大家做个伴儿,心里踏实。”

“中,我就给俺两个妹子做保镖。”常宝贵爽快地答应。

“要我看,还是分开好,”赵小盼解释说,“咱仨的条件各不相同是不是?咱仨要找的活儿也不一样是不是?各找各的活儿,各寻各的路,谁也不会耽误谁。”

“中,那也中,分就分吧。”常宝贵点点头。

曾金凤不说话。

赵小盼又说,“昨天买东西的时候,我已经看好了,路桥前面就有41路公交车。咱仨一起坐车到市中心,然后再分头去找工。”

曾金凤也不能不承认还是赵小盼考虑得周到。于是,三个人就一起去路桥前坐上41路公交车,到了市中心。

要分手了。

“拜拜——”

赵小盼竖起食指和中指,做出个“胜利”的手势,那是从电视和电影中学来的。

常宝贵和曾金凤也依样画葫芦,把食指和中指竖起来,向她摆了摆。

于是,赵小盼便匆匆地消失在了城市的车流和人流中,再也没回头。在这座迷宫一样的城市里,赵小盼信心十足地走着。她不会迷路的,她有自己的航标,那就是这个城市里的高层建筑群。她知道那些建筑群里应该有大酒店,应该有夜总会,应该有歌舞厅……,她要成为那里的歌手,她要从那里起飞,一点一点地攀升,最终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星。

许多港台歌星和影星,就是这样走向成功的。

于是,她来到了万江路上的海轩大酒店。

那是迄今为止,赵小盼所见过的最美丽最华贵的建筑了。它的整座楼面都是深色的玻璃幕墙,它象一块巨大无比,玲珑剔透的水晶,在阳光下熠熠闪亮。

在墙体的外侧,竖挂着醒目的霓虹灯:“海轩夜总会”。

赵小盼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大堂的地面是浅红色的大理石,赵小盼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两个穿着制式服装的侍应生看到她,立刻一左一右地从两个方向朝她走来。

赵小盼心里有些发慌。

“小姐,请问,你到哪儿?”侍应生开口了。

还好,虽然是审视的目光,口气却彬彬有礼。

赵小盼稳稳神,“我到,海轩夜总会。”

“在5楼。”左边的侍应生说。

赵小盼急忙离开。

“电梯在那边。”右边的侍应生抬手指了指。

赵小盼看到了电梯间,门开着,有人正往里边进。赵小盼加快脚步,跟了进去。门悄无声息地自己合上了,赵小盼发现她被关进了小房子里。

她是第一次乘电梯,她没有留意那人在电梯壁上点按过什么。

仿佛有东西托着她的脚,她的身体往上升。她惊奇地四下环顾着,电梯忽然又停了,门自动打开,那人走了。

电梯门就那样开着,再也关不上。仿佛那人一走,自动功能就被那人带走了。赵小盼看到对面的墙上有一个红色的数字,14.这是14楼。

“我去5楼,5楼——”赵小盼对着电梯嚷嚷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还好,赵小盼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出电梯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那人进来之后,在电梯壁上按了个“6”字,然后又按了一个键。门关上了,电梯听话地往下降。

这一回,赵小盼记住了那人的动作。等那人出了电梯,赵小盼就不慌不忙地按下了“5”,然后又按下了关门键。电梯乖乖地行动起来,赵小盼的心里顿时充满了得胜的感觉。哼,没啥了不起的嘛。没,啥,了,不,起!——

出了电梯门就看到了大牌子,“海轩夜总会”。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赵小盼刚刚走进去,里边就传出个女人的声音来,“干什么的?请出去,这里晚上才开门。”

嗓音有些糙,象是砂纸打磨了之后,没有抛光。

“我,我,我,找人——”赵小盼朝着那声音回答,她没有看到说话的人。

空寂无人的夜总会看上去就象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光线很暗,高高低低的沙发茶几和天花板上的幕条射灯什么的全都影影幢幢,犹如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有一块石头动起来了,那是一个身材颀长的姑娘。

哟,这才是个服装模特儿哩!赵小盼不由得在心里赞叹,瞧人家那个头,瞧人家走起来那胯扭的……

这位高个子的姑娘是夜总会的会计谭梅。

谭梅犹如散步的骏马一样撩着长腿,悠悠晃晃地来到赵小盼面前。一个停顿,她站定了,腰胯半偏在一侧,十足的T型台风度。

“你来找谁?”

近了才能看清楚,这张脸上有眼袋在憔悴着。

“我,我想找工。”

虽然双腿有点儿软,赵小盼还是竭力站直了,没有让自己退缩。她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嗓音是清亮亮的,犹如嫩叶上的露珠。

“餐饮部在一楼,你去那儿问。”

“不,我要上台,我要当歌手。”

“哟,想上台呀,想当歌手呀?——”谭梅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赵小盼,她那绷着的脸忽然绽开,宛如一朵亲切的花。

就在这时候,吧台里升起了一个半秃的脑袋。两颊红红的,眼神迷迷离离的——,是老板温玉生。从清晨起,他就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了。那样子显得有几分孩子气,看上去天真而又良善。

“好嘛,咱们这儿又来了歌星啊?”温玉生一边打趣儿,一边走到了赵小盼的面前。

“还不是歌星,”赵小盼的脸红了,“不过,我唱过歌。真的,也上过台。”

“唔?——”温玉生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样子,与谭梅会意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一起笑起来。

这一笑,赵小盼的脸更红了。

温玉生饶有兴趣地说,“那就,给咱们唱一个?”

赵小盼却紧张了。

谭梅说,“温经理让你唱呢,你就唱吧。”

赵小盼定定神,吸口气,然后放开了喉咙。

她唱的是刘若英的《为爱痴狂》,这是她在美星歌舞团唱熟了的歌。她一边唱,一边不安地留意着温经理的表情。所以,她的嗓子就有些发紧。

温经理始终是痴痴的样子,甚至还随着节拍把肥厚的手掌轻轻开合着。

谭梅却微微地摇着头,似乎有些不忍卒听。

终于唱完了,赵小盼已是气喘吁吁。那情形就象是在水里憋了很久,此刻才探出脑袋。

“啪,啪,啪……”温玉生把巴掌拍得很响。

谭梅也笑了。

“还会什么呀?”温玉生又问。

“会,走服装模特儿。”赵小盼回答。

“呵呵呵,”温玉生更乐了,“会走模特儿?那就走走,你走走看。”

赵小盼稳稳神,迈步往前走。怪了,就象踩在独木桥上一样,身子摇摇晃晃,心里也一阵阵发虚。

温玉生笑得几乎站不住,他歪了歪身子,谭梅伸手扶住了他。

赵小盼心里沉甸甸的,她觉得她没什么希望了。

“行啊行啊,我这儿要你了。”温玉生说。

“你的意思是,你们收我?”赵小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谭梅点点头,“温经理说了,他收你。”

馅饼真的从天上掉下来了!赵小盼喜出望外地笑着,“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在你们这里登台演出了!”

“演出不演出嘛,还得和我们这儿的‘蓝狐’组合商量。我是说你可以在我的‘海轩’夜总会工作了。”

失望让明亮的眸子暗淡下来,“唔,我懂了,能不能上台,还得再和别人商量。”

谭梅把手搭在赵小盼的肩上,用开导的口气说,“你看,你还没有找到工作是不是?你就先在这儿干着。这儿毕竟是歌舞厅,这个演唱组来,那个演唱组走,机会还是很多的。”

温玉生说,“谭梅讲得对,你听她的话没错。”

赵小盼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儿,于是她也就答应了下来。

谭梅虽然只是个会计,夜总会的事儿似乎都是由她来管着的。是她和赵小盼谈定了要干的活儿和每月的报酬,然后又带着赵小盼去库房领工作服。这时候,夜总会的杂工们都来了,谭梅给这几个年轻姑娘和小伙子分派着任务,那口气那神态,俨然是一个女老板。

女侍应的工作服是绣花旗袍,赵小盼往身上一穿,谭梅就情不自禁地在旁边拍了一下巴掌。瞧这姑娘的身段儿吧,胸是胸腰是腰,该凹的地方凹了,该鼓的地方它就鼓。谭梅在心里赞了一番,然后又暗暗地琢磨:怪了,这姑娘怎么会如此讨人喜欢呢?不错,她是漂亮:不错,她是年轻:然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有很多,并非个个都可爱。

——没错,她吸引人是因为她可爱。

谭梅慵慵地斜靠在窗台上,从手袋里拿出两粒话梅果,一粒剥开了含在嘴里,另一粒递给了赵小盼。

赵小盼红着脸,局促地推辞道,“不,谢谢。我,我得干活儿了。”

那小模样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不着急,待会儿我带你过去。”谭梅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把话梅果的外纸剥掉,“来,张开嘴——”。

赵小盼只得把嘴张开。

话梅果在舌头上打个转儿,赵小盼差点儿没有把它吐出来。哇,又甜又咸又酸,味道实在是太怪了。

谭梅眯着眼儿笑,“吃吃就习惯了,越吃越有味儿。”

赵小盼一边艰难地享受着,一边感激地说,“谭梅姐,我能感觉出来,你对我好。”

“唉,你不知道,”谭梅叹口气说,“我见了你,就想起当年的我啊。”

当年,谭梅也是千里迢迢到广东来打工,也是这样没头没脑地摸到“海轩夜总会”自推自荐地要上台当演员。她也傻呵呵地走过模特儿步,她也走腔跑调地唱过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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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经管理财小说 《姊妹》

作者:杨东明著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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